徐乙和詹天佑一行踏上了回国的轮船，当天于勒先生还亲自来到码头送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握着詹天佑的双手，带着殷切的希望和慈祥的目光，看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并把他送上了回国的船。

船起航了，海风吹起了站在码头目送他们的于勒先生灰白的头发，同时也把这位可敬老人的一片真心寄挂在风中，随着风帆，来到了船上，陪同着第一次回国的詹天佑，前往那个遥远而又向往的国度。

从欧洲到华夏距离不短，虽然他们乘坐的是与卢奇舰队一样的蒸气明轮船，可没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还是到不了目的地的。

在海上，徐乙通过每次靠岸的港口，都会用电报去了解着国内的动态。

一份份电报，带着一次比一次更糟糕的消息，从淞沪来到了徐乙的手上。

目前永安失守了，洪秀全意气风发之下，在永安分封了东、南、西、北、翼王，随后亲自带领大军挥师北上，直取江南之地。

太平天国空气的胜利，使太平军实力迅速膨胀起来，他们士气高昂，锐不可当。就连朝廷派出的钦差大臣塞尚阿等人也被太平军给打的是落慌而逃，兵败如山倒。现在，华夏乱了，中原乱了，江南乱了……

如此险恶形势，让徐乙不由得忧心忡忡，他不知道这战火还将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国家最后会因为这次叛乱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奇怪的是，徐乙此时此刻心里却有了另一丝奇怪的念头。现在的咸丰皇帝——四阿哥奕詝是块什么料子，徐乙心里如明镜一般，想靠这个只懂的吃喝玩乐的家伙去收拾局面，那是想也不要想的。而且奕詝手下那帮人，一个个不是思文败类，就是眼高手底，只懂吹嘘拍马的东西，国家到他的手上，就算没有太平天国之事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下大乱……然后再天下大治？”

这奇怪的念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爬上了徐乙的心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有这种想法的，也不知道这想法从何处而来。也许是在西方世界呆的时间长了点，也许是《法国大革命》一书中的历史给了他什么启发？或者是不久前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借用革命的名义，登上了法国君王的宝座给予的启迪？

徐乙不清楚，也不明白，他苦笑着甩甩脑袋，试图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给丢出去。但是，他总会潜意识的去琢磨这些，并结合自己一直所想的那些变革方法，不经意地把他们揉合在了一起……

“难道真要学那些洋人也来一次革命？这又和造反的太平天国有什么区别？不通！不通！”

徐乙依靠在甲板上的围杆边，微微皱着眉头，轻声地自语道：“不过……如今的天下大乱或许是个机会……如能借用此契机，天下大治似乎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这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不是一撮而就的事情……”

黑洞洞的天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冰冷的海面上，不知道多远处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雷声。徐乙这时候，头脑中就像被那道闪电给劈中一般，顿时全身一颤，随后惘然的站着，愣愣望着漆黑一团的远方。

此刻，徐乙想起了杨老，想起了外公古铁鹰，“抽身而退”这个词语闪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海面上，风起浪涌，似乎暴风雨就要来临了……但此时此刻，徐乙的嘴角却渐渐露出了一丝微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过黑夜，向遥远的东方望去，一手缓缓抬起，轻轻抓向天空……

黑夜之中，他似乎看见了什么，也似乎抓住了什么……

淞沪，离别4年后，徐乙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和当年悄然出洋不同，当徐乙带着詹天佑下船时，顿时被码头上来迎接他的人数之多，差一点儿给吓了一跳。

这些人里不仅有他出使的英、法、美三国在淞沪的公使和在淞沪的徐润、张岩等人，还有一大群当地的官员，在这群官员里，徐乙甚至瞧见了一位老相识——何桂清。

“迷死他徐！我的老朋友！”库欣仗着与徐乙私教甚厚，第一个来到了他的面前。

“公使先生，几年没见，您还是那么容光焕发，看来淞沪的水、米让你生活得不错呀！”徐乙笑呵呵地向他打着招呼，同时一语双关地打趣了他一下。

“当然！当然！”库欣在华夏也有些年头了，那里还会听不出徐乙的弦外之音？乐呵呵地点着脑袋。

詹天佑是第一次来华夏，对眼前的一切都觉得异常新奇，特别是眼前那些黑压压一片，个个穿着官服的官员们，更让他觉得既好奇又有趣，忍不住带着笑偷偷地打量着那些人。

不过，在他打量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打量着他。一个黑头发，虽然黑眼珠里带着一丝蓝色的少年，在洋人的眼里却依旧是个地地道道的华夏人，而在那些华夏人眼里，穿着西洋服装，没有辫子却留着短发的他，又是一个引人瞩目的另类。

“迷死他徐，这位是？”库欣转着眼珠好奇地看了詹天佑一眼，悄悄地问道。

“我的朋友，詹天佑……英国牛津大学的硕士，普鲁士剑桥大学的博士，多伊尔先生的得意弟子……”徐乙故意抬高了点声音，指着身边的詹天佑说道。

一瞬间，库欣脸上表情都快僵直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年轻的詹天佑，嘴巴张得简直能塞进一个苹果。作为美国的外交官，他哪里会不懂得牛津大学与剑桥大学的份量，更别说那位被西方称为大师，《法国大革命》的作者多伊尔先生了。好半天，他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带着有些忐忑不安的表情主动向詹天佑问候，而詹天佑却只淡淡地一笑，似乎根本就没把他这个美国公使看在眼里，只轻轻地和他握了握手。

和库欣的对答，周围其它国家的外交官都听得一清二楚。在华夏呆久了，这些洋人都有着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就算面对徐乙也是官面的礼仪多于尊敬。但他们听到詹天佑的来历时，同样也表现出震惊的样子，紧接着一个个全收敛起了原本高傲的模样，争先恐后地向詹天佑问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