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皇城庆宁宫。
赵构有些紧张,不安在大殿里走动。
他时而踱步,蹙眉沉思;时而又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韦贤妃疑惑看着他,道:“九哥,今日是怎地,这般心绪不宁?”
“啊……孩儿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母亲勿怪。”
“什么事?”
韦贤妃不满道:“今日你请得官家来赏字画,又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更重要呢?
切不可胡思乱想,有什么事,过了今天再说。”
“孩儿,明白。”
赵构强笑一声,走到一旁坐下。
只是看他那神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知刚才韦贤妃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韦贤妃不由得蛾眉轻蹙,心中更加不满。赵构之前,不费一文钱弄来了快雪时晴帖,令韦贤妃很高兴。准备了许久,终于得了官家的承诺,今天会来这庆宁宫中吃酒说话。
这对于韦贤妃也好,对赵构也罢,都极为重要。
偏偏赵构这时候的状态……
韦贤妃心中不禁有气,便站起来想要斥责。
就在这时候,庆宁宫外传来内侍的呼喊声:“皇上驾到。”
“官家来了,九哥快随我前去迎驾。”
韦贤妃也顾不得许多,忙站起来,催促赵构。
赵构这时候,也清醒过来,跟在韦贤妃的身后,一同走出庆宁宫大殿,恭迎官家的到来。
赵佶一身便装,带着一群人走进庆宁宫。
他可不是一个人过来,身后还跟着王黼、李邦彦、高俅以及才从苏州返回述职的朱勔。
除了这四人之外,更有童贯和梁师成伴随左右。
这几乎是赵佶身边的常规班子,除了蔡京因病不在,蔡攸因公外出之外,他的亲信,几乎都来了。
本来,赵佶都忘记了答应来庆宁宫的事情。
幸亏内侍张迪提醒,他才想起来,于是带着众人,从艮岳直接来了庆宁宫。依着他的意思,在庆宁宫待一会儿,给了韦贤妃这个面子,然后找个借口离开了就是。
他不喜欢韦贤妃,觉得韦贤妃粗鄙,不懂风雅,更不解风情。
赵佶身边不缺女人,且不说皇宫里,便是在宫城外,也金屋藏娇,有一个李师师。
相比之下,韦贤妃真算不得什么。
若不是韦贤妃生了赵构,他甚至不会册封她做妃子。
“贤妃,平身吧。”
赵佶笑呵呵摆手,示意韦贤妃免礼,而后目光在赵构身上扫了一眼,就飞速挪开。
倒不是说厌烦赵构,而是因为韦贤妃的缘故,对赵构有本能的疏远。
赵佶走进了庆宁宫大殿坐下,就道:“贤妃,朕今日事务杂多,怕是坐不得太久。命人上宴吧,朕正好有些事情要与诸位爱卿商议,就借你这庆宁宫一并处理了。”
看到王黼等人到来,韦贤妃心里就是一凉。
从赵佶那冷漠的话语中,她听出了一丝不耐之意。
心中不禁发苦,可是却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
赵佶这是摆明了坐坐就走,不打算在庆宁宫逗留,韦贤妃这心里面,又如何能开心。
可她还必须要强颜欢笑,欠身道:“臣妾遵旨。”
既然是要商议事情,那她就不好作陪。
之前的诸般设计,也都将付之东流,韦贤妃感到了莫名绝望。
她欠身告退,命宫女把早就准备好的酒宴,送进了大殿里。好在,赵佶没有驱赶赵构,也算是给了韦贤妃一丝丝的希望。只愿九哥不要莽撞,坏了官家的兴致……
韦贤妃退下之后,赵佶的心情,立刻好转许多。
他时而和王黼等人说笑,时而询问童贯一些关乎西北的战局。
或者,调笑高俅两句,并时不时与梁师成窃窃私语,还发出爽朗的笑声,显示出心情不错。
赵构坐在末端,食不知味。
母亲的屈辱心情,他能够理解,同时,心里面更装着一件事情,令他感到很为难。
他看到了高俅。
高俅似乎也怀着心事,坐在那里,强笑着和官家应对。
还有,梁师成好奇怪……他时不时把目光落在高俅的身上,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赵构心里面疑惑,难道说,高太尉招惹了梁师成吗?
“九哥,怎地不说话?”
“啊?”
就在赵构胡思乱想之际,赵佶却突然唤了他的名字。
赵构愣了一下,忙清醒过来,起身道:“孩儿听父亲与诸位相公交谈,受益匪浅。”
“哈哈哈!”
赵佶明知道赵构是在说瞎话,但是心里面并不在意。
他随口问道:“这些时日,朕忙于政务,所以疏于关心九哥。
九哥近来读的什么书?做得什么事?”
“孩儿……”
赵构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来。
他起身道:“孩儿,最近在练字。”
“练字?”
“嗯,孩儿自觉,书法不堪,所以有些羞愧。
父亲乃当世书法大家,自创书体,堪称一绝,可孩儿却不得父亲十之一二……所以,最近一些时日,孩儿淘来了不少书帖,并加以临摹,自觉这书法,有一些长进。”
赵佶一愣,旋即大喜。
他别的事情都马马虎虎,但是这琴棋书画,确是精通。
听说赵构在练字,他便来了兴致,道:“九哥有此认知,确是不错。
不知九哥最近,临摹何人书法?”
“孩儿临摹的,是王右军书法。”
一旁李邦彦闻听,不禁笑了,“广阳郡王,这王右军的真迹,如今大都为官家收藏,外面流传的,大都是些假货。广阳郡王既然要临摹右军书法,又何必去外面找?”
“李相公提醒的是……不过前些时日,孩儿却淘来了一副快雪时晴帖。”
“嗯?”
赵佶等人闻听,都愣住了,诧异看着赵构。
而高俅的目光则变得有些古怪,看着赵构,若有所思。
“快雪时晴帖?那不是在官家手里……前些时日,我编撰宣和书谱时,还曾见到。”
赵构没有理睬李邦彦,而是看着赵佶道:“父亲,孩儿淘来的,是褚印贴。”
赵佶顿时来了精神,摆手道:“前些时候听人说,有人在白虎桥发现了右军真迹,莫非是九哥不成?朕早就听人说过此事,却一直找不到人,没想到……九哥,快快取来,朕要亲眼看一看,这褚印的快雪时晴帖,与朕手中的快雪时晴帖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