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乡野村间,姑娘家到了年纪就该嫁人。否则,那些好事之人,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有些相貌丑陋,或蠢笨的女子,娘家哪怕多赔上一些,也一定要嫁了。
更何况,这可是在洛阳城,是全天下最繁盛之处。
芳菲跟在方锦书身边,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乡野丫头,经过了靖安公主身边人的调教,眼界早已今非昔比。
她当然知道,像方锦书这样的官家千金,绝对不可能不嫁人。这其中的分别,是在于嫁得好还是坏。
所以,当初方锦书订下了褚末的婚事时,她才那么替姑娘高兴。
然而那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痛恨方锦菊。要不是她搅局,姑娘怎么会起了不想嫁人这样的心思?
褚末这样的少年郎,满京里也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方锦书在名声受损的情况下,又该如何找到一门能与之媲美的亲事呢?
这个道理,连芳菲都清楚,遑论司岚笙。
但方锦书既然已经当着众人表明了态度,她作为母亲,总要护着自己女儿。但在她的内心,未尝没有感到焦虑。
“大太太,”褚太太轻声道:“书姐儿还年轻,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只是,我在这里也要替末哥儿说一句话。”
她不想因为区区一个方锦菊,而破坏掉她看好的这门婚事,尝试着挽回。
“不是我自己夸自己的儿子。”褚太太道:“从小到大,我对他都要求得很严。眼下,他房里一个通房也没放,他自己也相当洁身自好。”
“这回因为是来贺寿,他没有留意才上了当,这真不能怪他。”
司岚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这不怪末哥儿。只是,事已至此,书儿又是个倔的。”
“书姐儿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过。”褚太太道:“这件事,远远没有这么严重。”为了这门亲事,她可以将方锦书说的话当做是一时意气。
褚末的神情,司岚笙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也都明白并非是他的意愿。
略略犹豫片刻,司岚笙点头道:“好,且容我和老爷商议一二。”事情发生得突然,弄清楚了褚太太的态度,她才关起门来一家人商议。
褚太太舒了一口气,只要她没有马上拒绝,就还有希望。她道:“那我等大太太你的回复。”搁下手头的茶杯,褚太太道:“叨扰了一日,我们这就告辞了。”
“希望,能听到大太太的好消息。”
挑到一个满意的儿媳妇不容易,她是发自内心地不希望出任何岔子。
在回褚家的马车上,褚太太看着愁云满面的褚末叹了口气,道:“末儿,你怎么能当着书姐儿的面,去允诺方锦菊?”
她敏锐的察觉到,正是在那个时候,方锦书改了主意。
事情已然发生,再怎么懊悔也是无用,唯有想办法妥善解决。可是,褚末这样的解决方式,无疑是最差的。
褚末垂着头:“母亲,是我错了。我只是……无法坐视有人因我而死。”
“像方锦菊这样的人,她会真舍得去死?”看着儿子,褚太太实在是有些头痛。他这个心软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
“我是怕她下不来台,一时冲动弄假成真了。”方锦菊以命要挟,褚末不是没有看出来。但万一真方锦菊真死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安宁。
褚太太摇了摇头,道:“所以,你想着先安抚了她,再去跟书姐儿道歉,希望她能原谅你?”
“是的……”褚末当时正是这么想的,但事实证明,结果很糟糕。
“你啊,还是没有看懂书姐儿。”褚太太凝眉道:“那个孩子,是个心气高的。她宁愿不要,恐怕也不愿委曲求全。”
听了她的话,褚末感到心头惭愧。
亏他还以为自己很了解方锦书,将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却还没有母亲看得清楚。
“母亲,我还有希望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且看看吧,还不一定呢。”眼下,方锦书摆明了不愿意,就看方家如何选择。两家结亲,既是儿女亲事,又是两姓大事。
可她要是不愿意,自己岂不是勉强了她?只是这句话,褚末放在心底并未说出。
在他的私心里,不管她究竟意愿如何,都想要先将她娶进门来。只要能娶到她,自己一定会好好待她的,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会对她好的,褚末在心头暗暗发誓。
然而,就算是誓言,也远不如行动更让人可信。褚末应对这件事的反应,又如何让方家上下放心?
方孰玉听完司岚笙讲了整个过程,神情严肃。
他考较过褚末的文章,是个有才学的人。但有才学,不意味着是一好女婿。他自觉亏欠小女儿良多,只想替她找一门好亲事,保障下半生的幸福。
但,事到临头的褚末是这样的表现,让他怎么能放下心来,将方锦书交给他?
“书丫头不愿?”方孰玉问道。
“是啊,她不愿。”司岚笙道:“也不知道,书儿是一时冲动,还是认真的。”当时的情形,确实让人见了生气。
方孰玉摇摇头,道:“书丫头不是冲动的人,恐怕她是认真的。”他不用再问方锦书,就知道她若是没有考虑清楚,不会把话说出口。
“那可怎生是好?”司岚笙的面上笼罩着轻愁:“难道,这门亲事真的就此作罢了?褚末是有不是,但他的后宅迟早会有女人,褚太太可是个明白人。”
女子嫁人,夫君固然重要,婆婆的脾性也十分重要。
毕竟,在后宅里,婆媳相处的时间恐怕比夫妻间更多。所以,司岚笙才在心头反复纠结考量,迟迟下不了决心。
“娘子,你可别忘了,当初我们选褚家的目的。”方孰玉的思路清晰,道:“书丫头的幸福,才是我们想要的。”
“她眼下既然不想嫁入褚家,又何谈将来的幸福?”方孰玉缓缓道。
“她还小,还不明白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司岚笙道:“她怎么知道,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退亲这样的名声,又让她如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