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万分的准备，然而，事情却并不似想想那般。

顾倾城从雪山明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雪山明带着她在校园里散着步，起初一言不发，随后他慢慢说道：“倾城，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太激动啊。就是，你跟着的那个数学系师姐，她把论文投到了一个很高级的期刊。我听我父亲说，她恐怕中不了，因此会影响你的直博。”

“为什么？”顾倾城疑惑地问道。

“期刊的审稿意见不会马上回复，师姐投的期刊的审稿意见回复的很晚，大概要一个月左右。这篇论文有百分之九十的拒稿可能，在拒绝的审稿意见发来之前，这个论文不能投到别的期刊上。等到拒稿意见发来之后，师姐的论文再投到别的期刊，直到投中，又会有至少两三个月的时间。就算师姐的论文一次就投中了，根据这个期刊以往的情况来看，也需要五个月左右才能完全投中。所以，这个世间拖得太长，导致你没有办法直博了。”

“啊！”顾倾城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论文不是一般由老师去投吗？雪山教授为什么不投一个容易中的期刊呢？雪山教授明明知道我想要用这篇文章获得保送资格的呀！”她的语气轻缓却透露着即将火山爆发一般的失望。

雪山明自然察觉到了自己女朋友的心境，赶忙说道：“倾城，没关系的。不能保送也没关系。如果你想要读博士，可以先去考研。”

“不行，我不明白。学生的论文，不是应该由老师来投的吗。就算让学生自己投，一般也是要得到老师的授意的。为什么雪山教授要让师姐去投风险如此大的期刊呢？我明明拜托过雪山教授了呀，我说了，我想要直博，想要快些投中的论文。他明明已经答应我了。”

“我爸爸本来是想先把这篇论文投到一个保险一些又还不错的期刊，但是你的那个师姐不甘心。她跟我爸爸软磨硬泡，说一定要投更好的期刊，试一试。她说，不能因为一个本科生的直博愿望就影响了她的科研路，而且如果能投中更好的期刊，对我爸爸的实验室也是有很大好处的。我爸爸在犹豫的时候，师姐便以性命相威胁。所以，我爸爸只能同意了。”

“我就知道是哪个师姐的原因。”顾倾城淡淡说道，“难怪她看我不爽，原来我险些影响了她自己的利益。”顾倾城苦笑，“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论文本来就是人家的，我也不能道德绑架。”

“你能想开就好，倾城，我带你去吃夜宵怎么样？然后我们研究考研的事情。”雪山明拉起顾倾城的手。

“等等，我还没有放弃保研这件事。”顾倾城站在原地不动，抬起头，目光幽然，“保研多有成就感啊，多有面子啊。”

“可是现在你没有办法保研了。”

“这个时候，雪山教授的实验室里，还有没有别人要发表论文呢？两三个月就能投中的那种。”

“有是有一个，但是人家论文的名字都排满了。”雪山明解释道。

“阿明，你帮帮我，把其中一个不得老师宠的二作学生改成我的

名字好不好？”此时，在柔软的月光下，顾倾城那原本清澈的眸子，被利益渲染成了可怕的颜色。那眼神中仿佛仗着血盆大口，伸出长满荆棘的舌头，向着自己的目标扑去。

雪山明被顾倾城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倾城，你理智一点，你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

顾倾城一把甩开了雪山明的手：“什么错误正确，都是屁话。只要能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这才是人应该有的想法。”

“可是，你这个想法会损害他人的利益。”

“阿明，你可真是妇人之仁，你要还是我男朋友，就帮我一把。”

“不行，万一你读博之后后悔了，这就更得不偿失了。”

“哈哈哈，直博是多么有脸面的一件事，我怎么会后悔呢。阿明你真是说傻话。”

“一时的风光，不代表你会在下一个阶段做得好。你这样不清不楚地把自己弄直博了，很有可能会后悔的。比如，你在读博时感到压抑；比如，你在读博时受到极大的挫折；比如，你毕业之后，不能找到很好的工作，这样的情况会给你带来落差感，容易使你情绪崩溃，进而失去对未来的判断。”

顾倾城看着雪山明坚定的样子，知道他不会改变心意了，于是心中盘算着：我只能自己行动。

第二天，顾倾城独自一人来到雪山教授的实验室，正巧看到又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生，坐在电脑前，填写着什么。

顾倾城走到他背后一看，这个人竟然在填写投论文的东西！看样子他已经得到了雪山教授的示意，可以开始投了。

顾倾城悄悄打开手机，查了一下那个期刊，发现论文从投到中只有两个月就能搞定。

真是太好了。

“师兄！”顾倾城在后面轻轻叫了一声。

那个男生回头，木讷地看着顾倾城：“是你啊，怎么了？”

“学院门口有人找你，诶你在准备投论文吗？”

“嗯，我刚填好资料，马上就要投了。打算再检查一遍的，谁知道合格时候有人来找我呢。”

“是你自己投吗？”

“嗯，雪山教授让我自己投，当然已经得到了他的同意。”男生看看手机，“不跟你说了，我先去门口看看，也不知道是谁啊，来找我也不给我发个信息。”

“你去吧。我帮你看着。”

等到那个男生走后，顾倾城紧张地坐到位子上，找到关于作者姓名的一栏，发现有一个二作。顾倾城咽了咽口水，她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是错误的，但是她不想比千暮念差劲。既然千暮念能直博，那么自己也要直博，而且要做的比他更好！

千暮念的殷勤和无情同时在顾倾城的脑海中显现出来，顾倾城心中百感交集，又对千亩奶奶思慕至极。

在这种扭曲的心态之下，顾倾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将二作的所有信息都改成了自己的。随即，她点了提交。

心里的紧张已经逼近喉咙。似乎有无数蚂蚁从自己的毛孔中爬进去，突破层层阻碍，直到心脏，将自己的良心

啃食得干干净净。

就在事情做完之后，顾倾城听到了实验室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她急忙站起身，移动座位后面，保持着乖巧的姿势。

“奇怪了，怎么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来找我呀。师妹，你是不是听错了？”那个男生挠着头走了进来，面容充满了疑惑。

顾倾城温柔地说道：“可能是我听错了吧，不好意思啊，师兄，让你白跑一趟。”

“嗯。”男生走到电脑前，突然目光变得惊诧，“这个论文怎么已经投了？”

“电脑刚才突然失控了，我亲眼看它自动点击了提交。”顾倾城的语气显得很真实，但是内容实在是不靠谱得让人怀疑。

男生眼神斜着看向顾倾城，怀疑的态度展露无遗：“真的是这样吗？”

“嗯，是啊，再说了，提交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了，你刚才不是都填好了吗，也不用去想它了。”

“说的是啊，感觉终于去掉了一块心病啊。”男生突然喜上眉梢，“三十八岁的我，终于投出了第一篇英文论文，应该高兴才是，不应该多疑。那么，师妹，我去庆祝了，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啊。”

“没问题。”顾倾城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傻乎乎的博士生，真是好骗。不过，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师兄竟然已经三十八岁了，这还真是让人震惊呢，博士里面竟然也有保养得这么好的，或许真的是心态年轻的缘故吧，不过人家有其他的保养方法也说不定呢。

顾倾城在回去的路上走着，心里高兴却又沉重。等到他们发现二作名字被改之后，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许会很震惊、很生气吧。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因为雪山教授碍于情面，应该是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惩罚措施的，这件事会按照顾倾城期待的方向发展。顾倾城想着，一定会的，我一定会直博的。

从前单纯的自己，为如今的自己感到惊讶。她心中想着：原来我自己本来就不曾真正善良，不过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罢了。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只是小小的情伤，就可以将我心中的恶激发出来，我还真是足够差劲呢。

本来晴空万里，突然阴云密布，春天虽美，却容易多雨水。

地面泥泞未消，很快又会有泥泞出现。顾倾城小心翼翼的走到旁边的屋檐下，回想起和雪山明第一次认识的场景。

那天的雨和今天的很像，不大却细密。那时，千暮念残忍地抛弃了刚刚交往一个星期的顾倾城，并潇洒地撑起了伞，全然不管没有带伞的顾倾城。而就在这时，雪山明恰到好处的出现，将伞稳稳地放在上空，为保护顾倾城而淋湿了自己。

顾倾城本以为，自己心中会对雪山明产生愧疚之情。可是，无论她如何酝酿，这种感觉都无法出现。

她苦笑，感觉雨水的声音都像是在嘲讽自己——你哪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善良，之前之所以要抑制校园暴力，不过是因为你自己的校园暴力的被害者。其实，你和木箐箐都是一样的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