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师边咳嗽,边从篷车里走了出来:“咳,咳。原来如此。原来是阴差。这才对。大过卦,本来就是个棺材的格局,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的。”
司马冲将手中九锡伏魔仗一横,浑身法力狂涌。伏魔仗立刻轻轻翁鸣,上面的九个黑环互相撞击,发出了一阵叮叮当当之声。既然骷髅被禁锢住了,他当然要发动攻击。虽然不知道这攻击有没有效果。
“没有用的。”司马冲还未出手。俞大师已经叹气道。“这个是幽冥里的东西,不是这一界所有,眼前这个,既可以说是分身,也可以说是幻影。你想打败它,你必须到幽冥去。我现在限制住它,无非是想告诉你这个而已。”
司马冲皱了皱眉道:“扯蛋。既然不能杀,我封住它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俞大师恍若未闻,口中继续道:“到了幽冥,你若能击杀此獠,不妨到黄泉路旁采一些‘金灯花’。此花花叶不相见,根如芋魁,有游子十二环之,相须而生,而实不连……”
司马冲也懒得再听他的话,一手抓出了山河社稷图,也不摊开,就这么地朝骷髅一指,口中喝道:“封!”
骷髅纹丝不动。俞大师摇头道:“镜花水月的东西,又如何封得?”说话之间。那七根琴弦已经寸寸崩断。俞大师身形一闪已经消失不见,而司马冲的耳边依然有他的话语:“想保住你那小金雕的命,就那金灯花来换。记住了,快去快回。”
司马冲忍不住想破口大骂。怪不得跑了一圈都没见金眼雕。他还以为金眼雕去收拾地面的那些虫尸去了,原来被这老鬼抓了去。不过他骂声没出口就变成苦涩。自己不是也打着拖他下水的主意?两人不过是半斤八两。
“呵呵,呵呵呵。”骷髅再次笑了起来。同时身影一阵扭曲变形。司马冲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刻身形一闪,施展出了风遁,瞬间就到了十几丈外。但是就在他身形浮现的同时,身后也出现了那个身披血色大氅的骷髅。只见它猛然将手中的门朝下一扣。司马冲就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了。骷髅也随着司马冲的消失化做了青烟。
而随着司马冲和那骷髅的消失。如同坟场一般的战场终于重新热闹了起来。众人互相打斗的同时,心中都很明白,司马冲是没活头了。不过双方也都对大篷车多了一分忌惮。无论是谁,能够限制得住那虚无飘渺的幽冥之物,都决计不是等闲之辈。
他们却不知道,大篷车内,俞大师正因为剧烈的咳嗽,人弯得跟一颗虾米一般,脸上浮现出了一阵病态的潮红。一个声音叹息道:“你这是多此一举。司马冲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肯定会去幽冥。去了幽冥,以他的性子,绝对会采集金灯花。”说话的居然是金眼雕。
俞大师缓了口气道:“唉。我的时日反正也不多了。不在乎多一刻少一刻的。只不过老主人居然死得比我还早,真是让人痛心啊。”
金眼雕沉默了一阵才道:“你不必挂怀。父王死得并不痛苦。也多亏你替我守着这东西这么多年。”说着,金眼雕一张口,将一面金色的令牌吸进了嘴里。
就在这时,俞大师目中突然精光一闪道:“有人窥探!”说着,一挥袖子,四周灵光一闪,又多了一层禁制。
司马冲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从门外看进来时,这里是无边的黑暗。但是真的进来却发现除了没有光线直照之外,倒与平常得很,只不过远处总有些朦胧不清,仿佛在云里雾里。那些在门外时见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之后也都一个不见了。
“你在找我么?”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骷髅不见了。反而是之前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出现在了司马冲的面前。她身旁还有两只鬼物,一只身体奇瘦,肚子却圆鼓鼓,这是饿死鬼。另外一只脚尖点地,脖子奇长,舌头伸出一尺多长,却是一只吊死鬼。
司马冲轻笑道:“只是这样?你将我弄进来,不会只是准备了这两个废物吧?”
女子冷笑道:“别嘴硬了。你一身的佛门功法,到了这个幽冥之地还能剩下几成?它们可不是寻常的鬼物,是货真价实的幽冥地鬼。”
司马冲也懒得废话,手掌一翻,将山河社稷图对准了两只鬼物轻喝一声:“收!”嗖!嗖!两声。两只鬼物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司马冲收进了画轴之中。
女子吃了一惊,立刻伸手入怀,抓出一把纸灰朝身前一洒。纸灰纷纷扬扬之间,突然黄光一闪,变做了满天的铜钱,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空无一物的四周突然一阵人声喧哗,有十几只鬼物扑了出来,一起去抢地面上的铜钱。
女子轻喝一声道:“谁能给我杀掉这男的,有重赏!”说着,捻起一小撮纸灰,在手指间轻轻一搓,一个黄澄澄的金元宝立刻幻化而出,被她抓在了手里。众鬼物闻言,立刻有几只连铜钱都不捡了,朝司马冲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司马冲连看也不看,将山河社稷图一抛。山河社稷图在空中翻了几个转,猛然射出了万道金光,金光所过之处,那些鬼物无论是在明在暗,只要是靠近了司马冲十丈之内,都统统被吸进了图里。等众鬼物消失时,司马冲缓缓走上了前,蹲下了身。
地面上有一个金元宝。那女子已经不知去向。刚才他出手的瞬间,女子身上黄光一闪,司马冲虽然明知道她是要逃跑,却来不及阻止。因为女子施展的却是土遁之术。土遁术虽然不是最快的,却无迹可寻,司马冲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逃了。
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端倪。司马冲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往前走。他虽然不相信对方会这么轻易就离去,不过对方真的要跺起来,他也没法子,只能先寻路出去。不过在这之前,还得找到金灯花才行。
司马冲离去没多久,原地突然一阵阴气翻滚,随着几声‘叮当’脆响,一只面容枯槁的鬼魂从阴气中翻出来。只见他骨瘦如柴,腰上挂着一排钥匙,叮当声正是这些钥匙互相撞击发出的。他先是四下看了看,紧接着猛然朝地上那块金元宝一扑。
哧哧哧哧!数道金线从地底钻了出来,将这鬼物缠了个结实,已经走远了的司马冲这时候也缓缓飘了回来,看着鬼物口中笑道:“我还以为会等久一些。你来得倒快。”
“……”鬼物不说话,只是拼命地伸长手,想去抓地上的金元宝。
司马冲皱了皱眉,手中灵光一闪,将金元宝和一小块地皮一起剜了起来,托在手里道:“想要金子,就要回答我的话。”
“你……你为什么不赶快问?”鬼物开口了,声音又尖又哑。他的眼睛只看金元宝,一直就没有正眼看过司马冲一眼。
司马冲也不以为意。沉吟了一下道:“我要找黄泉路。”
鬼物想也不想就道:“你脚下的不就是黄泉路?”它这话一出口。司马冲脚下的地面果然变成了一条大道,笔直伸向两头,相去不知多远。
司马冲略有些吃惊。点了点头又道:“我要摘金灯花。”
鬼物还是想也不想就道:“那路旁不就是金灯花?”果然。随着鬼物的花,司马冲立刻看到了一簇簇鲜红如血的沿着路边开得正好,仿佛是一块血红色的地毯,一路铺向远方。
司马冲立刻手中一摄。摄过来一大把,收进了怀里。而花丛中刚刚空出来的位置,立刻又冒出了一大簇花朵来,只不过这些花朵虽然同样是金灯花,颜色却是雪白色,和鲜红花朵交相辉映。司马冲索性又摄了一大把白色的金灯花。这才开口道:“我要出去。”
这一次鬼物没有回答,而是终于转过脸,一双凸鼓的眼睛盯着司马冲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司马冲掂了掂手中的金元宝道:“你不想要了?”
鬼物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说不出。不过我可以带你去。”
于是,司马冲就跟在了这贪财鬼的身后。因为周围鬼物实在太多。司马冲就把九锡伏魔仗取了出来。佛光之下,那些明里暗里的鬼物立刻跑了个无影无踪。贪财鬼显然也对佛光畏惧至极,不过他却咬紧牙关没有逃走,虽然司马冲已经将他身上的金线解除掉了。
行不多时,远处出现了一条通红的河流,河中所流的不是河水而是血液,远远便闻到腥气扑鼻。河中时不时有铜蛇铁狗、骷髅厉鬼从中探出头,将一两名靠近河岸的鬼魂拽下河去。贪财鬼离得极远便停下了身形道:“此河是奈河。沿河上走。走得过,就能还阳。”
司马冲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金元宝抛了出去。他一直提防,还以为这贪财鬼是那女子暗中指使,没想到一路太平无事。贪财鬼一把抓住了金元宝,身子就地一滚就化作了一团阴气消失不见。而与此同时,有四道黑光分别从四个方向朝司马冲席卷而来。
司马冲目中精光一闪,便要闪避,哪知脚下突然一沉,司马冲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左右脚分别跟一只小鬼抱住,哪里动得半分。而黑光已经趁机绕到了司马冲身上,原来是四根黑光闪闪的链子枪,有四个黑衣人从周围的虚空中浮现了出来。
面色苍白女子此时也在其中一人身后出现,她正坐在一顶悬空的绿色的软轿上,阴恻恻地看着司马冲。司马冲点了点头道:“不错,当然是你。我只是有些奇怪。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四位仁兄。他们可不像那些孤魂野鬼那般,法力都高深得很那。”
女子得意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用在哪只鬼身上都是一样的。”说完,女子盯着司马冲看了几眼突然面色一沉道:“杀了他!”
四人没动。不过链条也依然绑着。司马冲本来已经准备神魂出窍拼一把,一见这情形,立刻按奈住了心中的冲动,静等事情发展。只听一名黑衣人道:“此人阳寿未尽。又是肉身至此。杀不得。”
女子面容一冷,口中怒道:“收我钱财时怎么不说?”
又有一人道:“我们已经将他抓住,你要杀,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第三人道:“我们的身份,你清楚。我们的规矩,你也知道。”
第四人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破了这例,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女子面色已经变得很难看:“我若自己动手,你们当然也会将他放开。因为这是规矩?”
最先开口的黑衣人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是规矩。规矩万万坏不得。”
司马冲笑了,大笑。几人都是一言不发。司马冲笑了一阵突然道:“冒昧问一句。几位仁兄看上了在下身上的什么东西?”
一名黑衣人点了点头道:“你倒比她聪明些。不错,我们确实对你身上那件能够封鬼的法宝很感兴趣。如果你把它交出来。我们不单放了你,还可以无惊无险地送你还阳。”
司马冲叹了口气。别的东西还好说,唯独山河社稷图他是舍不得给人,何况现在又不是必死的格局。两人这番对话立刻点醒了女子。女子一咬牙道:“杀了他,价钱加一倍!”
黑衣人摇了摇头。看向司马冲继续劝道:“钱财物件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朋友又何必舍命不舍财?你阳寿不尽,若是此时死了,东西固然不归你,你的魂魄还少不得在这黄泉路上徘徊。黄泉路……鬼魂可多得紧那。”
女子咬了咬,再次开口道:“再加一倍!这是底线。要你们就放他走,我再去找其他人出手!”说着,身上灵光闪动,若是这四人真的放了司马冲,她就立刻施展土遁,先逃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