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殿中的战备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见到了殿前广场上已然是在愈来愈近得哨子和喇叭声中,如同倒卷得浊流一般争相退下来更多得败兵,他们就这么茫然得绕过正在布置抵抗得兴庆殿方向,也不顾史可及派出拦截和收拢得牙兵,就这么见缝插针式得顺着建筑群落中一切缝隙逃匿而去。
然后,在他们身后高举在空中得青色旗帜,伴随着齐刷刷阵得地免尘土颤颤的青灰色甲服人潮,也飞快掩过了殿前广场得牌楼和仪门,鼓吹亭等附属建筑,出现在了兴庆殿所在的高耸云阶之下,正好一箭之地的距离外。而两端追击的人马已然绕过了这处大殿。
“援军都指望不上了,加紧动手把。。不然就来不及了。。”
史可及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对左右厉声道:
“连帅。。或许咱们可从这些女子身上想些法子。。”
一名押衙将却是凑上前来献言道:
“什么?。”
史可及不由惊声到:他虽然有所为国殉难的决意,但是若能因此得活则是另一回事了。然后他又毫不犹豫的道:
“若能因此得脱,你就是我天德军的都兵马使了。。”
于是,正在殿前数十级云阶下正待进攻的太平军,就突然见到了原本禁闭起来的兴庆殿各扇大门,一下子又从里到外被纷纷轰然推开来,不由再度吹响了警示后队的哨子并此起彼伏的叫喊起来:
”疑似敌军要突围了。。“
”小心敌军的反攻和突击。。“
”炮组马上更换弹丸。。“
”掷弹手上前,火油弹拦截准备。。“
”铳手和射生兵上前列阵,矛手和大牌后列准备待机。。“
然而,回应着这些荡漾开来口令声声的,却是一片乱糟糟大呼小叫的尖锐声音,然后一下子从这些洞开的殿门当中奔涌而出许多跌跌撞撞的身影,只是这些身影个个都是衣衫不整或是干脆就是白花花、光条条的一片,让人眼睛看得一下都呆直了。
“皇父阿罗苛啊。。这是光明天无垢园开门了么?”
刚刚检查完前排几个炮组发射准备的白多禄,也不由自主滑落下手中的观测尺板失声道:
“刀牌手上前阵列拦截,余皆退后五步,小心乘乱突袭。。”
然而,居中指挥的选锋校尉顾留梦,却是脸色一变大声喊道;因为这个场面让他想起了远戍安南行营的时候,那些防护简陋的西原蛮和南诏附族也是喜欢这么驱百姓子女于前,而乘乱越过边军善用弓弩的最大杀伤范围,就这么掩杀近身缠斗起来造成许多次伤亡和损失不等。
然而他的号令才堪堪传达和发布下去,处于进攻态势的前阵却不是那么容易以下转换过来的,反倒是随着这些慌不择路冲上前来的女子,而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和迟滞;然而又变成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却是那些间杂其中的官兵已经在前列突杀起来。
而白多禄所在的前列炮组也遇到了数名,从这些乱跑下台阶的女子当中闷声不响掩杀而出的敌兵;只见他们毫不犹豫的推倒、撞翻和砍杀任何敢于挡在自己身前的妨碍,转眼之间就杀到了整装待发的克虏炮前。一名炮手抢身而出挥舞捅杆横扫而去,却又被其中一名敌兵挥刀架住,另一名敌兵手疾的捅沙了个对穿。
血粼粼的喷洒之下,另外两名炮手也顿然像是失却了胆气一般。当场一个不管不顾的转身就逃;另一个脚软绊倒跌坐在地上而信手抓起一枚炮子,仓促丢砸在最近一名敌兵的脚面上令其吃痛一顿,却挡不住另一敌兵挺刀戳杀下来,然后突然就身体一顿松手刀落一旁。
却是两股战战的白多禄已然抽出三寸短铳来打中对方胸口。其他几名敌兵却是霍然一惊的稍退几步,重新捡起一面阵前丢弃的藤牌复而掩杀再来,然而这时的白多禄也像是彻底惊醒过来一般的,眼疾手快的捡起圆头锤用力敲在到了炮身塞好的火门之上。。。
霎那间如同雷鸣一般的轰声炸响在人群之中,而这门炮口缩向前方的数名敌兵,也被大半笼罩在了喷薄而出烟火之中,霎那间被遮挡的前方就视野为止一清,只剩下附近一片炸裂散落开来的残断人体。见到这一幕的白多禄也有些惊呆了,而只能喃声默念起来:
“皇父阿罗苛在上,移鼠大圣庇佑,令我趋利避害,刀兵难伤性命。。”
而这一声炮响就像是拉开了这前沿序列当中突袭与反攻的序幕,变成做更加激烈的厮杀与缠斗的声响。然而,当不多久太平军稍后序列当中的盾阵已然成形之后,这些夹杂在女子当中三五成群偷袭的官兵,在失去骤然发难的突然性和局部优势之后,也就很快陷入迟滞和包围当中。
而在殿前一片激烈的厮杀声和叫喊声中,史可及连同数名换成宫内小使服色的亲兵,也从殿后疣顶上缓缓攀爬而出。然后,又将一架存放在架阁里的沉重长梯,给奋力越空搭上了对面通往交泰殿的宫墙;然后由这几名亲兵相继的攀援而过固定住了对面的架脚,然后才招呼着史可及继续攀爬过来。
然而在史可及用力攀爬出了一大半,突然那几名扶着梯脚的亲兵脸色大变的叫喊起来:
“什么人?。。”
“连帅,快过来。。”
“连帅小心。。”
“贼子住手。。”
因为,在史可及努力回头看到的视角中,赫然有一个幽鬼一样满身血迹的女子身影,沿着他们爬出来的疣顶来到长梯边上蹲身下来;这一刻就算是不怎么虔信鬼神之说的史可及,也不禁胆寒欲裂的手脚并用奋力向前攀走而去,一边在心中决意道,只要此时得以脱身,便就要请得佛道的水陆道场来好好镇压这些怨魂才是。
只见他在明显的晃动感中,三下五除二不顾一切的向前扑走而去,堪堪握住了那几名亲兵伸出来的手臂;突然史可及身下一震一空顿然失去了全身的着力处,而再也没法拖曳住其中一名亲兵的手掌,就这么缓缓而坚决的滑脱下宫墙去,又随着撞断成四分五裂长梯重重贯摔在地上,天地倒悬而七荤八素的再也起不来了。
“快救连帅。。”
在这些叫喊声中,宫墙之上重新跳下来三名亲兵,然后将史可及搀扶起来,又相互迭架着将浑身无力犹自眩晕的他重新托上了墙头,由墙上的亲兵给伸手拖曳住;然而这时,啪的一声的脆响在史可及身下响起。却是疣顶上的那名幽鬼般女子,却是惨笑着再度奋力投掷出了覆顶的瓦当。
虽然因为力气不足未能投中史可及,却是砸在了他身下托底的两名亲兵之一头上,顿时闷哼一身连带着上头的史可及一起倾倒了下去。这时候,远处的厮杀喧闹声也变成了视野当中明显可见,正在绕过殿后奔走而来的人影。
这一刻墙头上的留下的两名亲兵也像是彻底绝望,而又在某种求生欲下决意放弃一般突然对视了一眼,就毫不犹豫转身沿着宽敞的宫墙脊背向着外墙的方向奔逃而去,径直将墙下七倒八歪成一片的史可及等人给丢在了身后。
而在数个时辰之后的皇城大内,最为高大宏伟的建筑群落——太极殿旁,高耸的阙楼凌烟阁中。
“南内陷没,天德军上下怕都已经殉难了?。。那其他人马呢,附近的别部人马正带在做什么?”
崔安潜站在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阎立本御制凌烟阁功臣二十四人图长廊壁画前,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自语到:
“难道就没人前往支援和接应么?”
“事情又怎会变成如此呢?。。”
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人能够回应他了,因为众多行营和节衙的佐僚和幕属,都被难得大光其火的崔安潜给赶了出去,而只剩下例行在外通秉的军校和讯使。
仿佛是从那个“周妖僧”一开始带兵进城之后,官军所掌握的大好局面就开始急转直下了;难道对方真的是有所妖法来夺取、改变敌我的气运和信心所在么。在此时此刻,素来礼敬佛法但不怎么虔心的崔安潜,也不禁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念头和想法,而再度自问道:
“难道就无人可与我分忧和解惑么??”
“回禀相公,乃是临近各军都在忙着收拾行囊和拔除营帐,却是一时间都相互顾及不上了啊。。”
突然有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道:
崔安潜不由转身过去,却发现是河东(节衙)孔目官之一的陈安平,字定鄂,也是在祁县王门上下被取缔问罪之后,由当地另一支大族陈氏推举出来入幕的子弟。因为他生得唇红齿白而俊雅秀气,在众多僚属当中别有有一个“安平娘子”的绰号,因此在崔安潜眼中到有几分印象。
“难道你又有什么其他的说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