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五节怨母狼童(十一)
阿墨和雪阳对视一眼,推开了丘连成卧室的门。丘连成坐在宽凳榻椅上看着推门而进的这两人,虽同为男子,但欲火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阿墨一袭黑纱薄衫,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随着心脏的起搏拂动着,撩惑人心。而雪阳则戏谑地搽脂抹粉,红唇如火般艳丽,加之其本身清冷脱俗的气质显得更为风尘魅惑,特别是那似笑非笑的嘴角,看得人心里直痒痒。丘连成不由得坐正了身子让自己的表情表现得不那么急促和明显的**。
丘连成怎么可能知道,这二个人的身子上都是擦了奇淫幻露的,浓浓的蜜香随着他们的逐渐步入而盈满了整间房子。丘连成逐渐心跳加快,呼吸起伏迅猛,想着大苟子这次办事果然利落,事情都交待好了,不由得开始宽衣解带了。
阿墨在雪阳耳边轻声说道:“接下来他会有什么反应?”
雪阳轻抿朱唇,笑着说道:“看你的清音舞乐了。”
阿墨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手掌般大小短笛,放在唇边吹奏了起来。丘连成感觉眼前无端升腾起一层水雾,烟云缭绕之间,阿墨和雪阳幻化成九天玄女朝自己走来,步履轻盈,举态婀娜,声声传唤着他的名字,让他一下子升仙的错觉,不由得伸手揽过二人,朝一旁的床榻走去,满足般地大笑着脱着自己的衣物,欲行**之欢。
雪阳不由得摇头轻笑道:“淫情兽性,狼子欢动,真是......我看不下去了。”
阿墨看着床上自顾自地发情的丘连成,对着雪阳说道:“这幻觉般的淫行会持续多久呢?我们要留在这里吗?”
雪阳别过脸去,环顾着四周说道:“这奇淫幻露的香味会持续到明天晚上呢,我们也可以把这里当做暂时的栖身之所,什么也不用干,哪里也不用去,安心等着明晚的李氏闺房探查。现在,可以顺便看看这丘连成的屋子里有什么宝贝。”
阿墨把玩着丘连成刚才脱衣甩裤扔在桌子上的族印戒指,总觉得哪里十分怪异,不由得向雪阳询问道:“雪阳,你说这丘府的族印戒指是不是太过普通了,怎么能用一般的玉溪石做宝呢?”
雪阳笑着回道:“是你眼拙了吧,这丘府好歹也是大家族,怎么可能用那种街边碎石做宝,你再仔细看看,应该是金石秘宝,别随便下结论。”
阿墨摆弄着戒指,将物件摊放在正在摆弄古董摆件的雪阳眼前,皱着眉说道:“找我看,就是假的。”
雪阳接过戒指,对着窗户透过来的光仔细赏玩着,良久,才悠悠地说道:“你说对了,就是假的。”
二人将目光移向正在床上和幻象撒欢的丘连成,凝眉不语。
洗衣房内的玉烟听完了丘老太的叙述,站起来走着,徘徊着步子,轻轻地说道:“这事,也太戏剧化了吧,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丘老太看着她的表情,无悲无喜地说道:“有时候这就是命,无数的巧合把人推挤在一起向前走,推搡喧闹,扰攘纷杂,难以辨明,直到你老了,才发现,不过是一出戏罢了,你方唱罢我登场,彼此无端消耗着岁月年华,毫无意义可言。”
玉烟没理会她的感叹,走回她旁边坐下说道:“照你所说,这丘老爷丘延平为了得到丘三娘火烧她全家,之后将罪名推脱到大夫人李氏身上,造成她们二人之间这么多年的内斗。这李氏难道就没否认或向丘三娘澄清过吗?”
丘老太笑道:“若是澄清了倒还好,怕的就是你不问我不说,彼此这样耽搁误会着,最后积怨生恨,不是你做的你也无法抵赖了。看你样子,应该还没结过婚,在这大势家族里,女人们共享着一个丈夫,彼此之间的战争是没有硝烟的,就算彼此有仇结怨了,相见时也必然是笑着问好的,哪能把那些事情摊在明面上讲,这是很要不得的。所以到现在,她们之间已经到了有你无我的境地,二者之间必有死伤。”
玉烟不由得冷笑道:“您作为这府邸的主母,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丘老太看着她的表情也笑了,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些事,我们谁也阻止不了的,就像我儿子丘延平刚接管权位就把我打到这洗衣房来了,这一过就是这么多年,我能有什么怨言吗?都不过是自己过去造的孽,而今是承受的时候了。”
玉烟愤然地站起来说道:“您就这样认命了?”
丘老太叹了口气,笑着说:“我都到了这把年纪,还能怎样呢?年轻时跟着太老爷闯天下,大世面和小温馨也都享受看尽了,以为生了个儿子便可享福延年,但由于疏于管教和对他人生的过分干预,等他长大了,福到尽头,即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也只能承受自己酿造的苦果。”
玉烟被这自怨自艾也弄得有点感伤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这丘老太却突然大笑了起来,而后嘶哑着嗓子,带着半哭腔说道:“不过他自己种的果子也好不到哪去,现在二老婆被活埋,自己也被亲生儿子刺死,草草入棺,连我这个老太婆都活不过,也真是够造孽的。”
玉烟震惊地说道:“您的意思是......丘连成为了夺家主之位亲手杀死了丘延平?这弑父卖母的狂浪行迹您知而不管,也太......”
丘老太激动地说道:“太什么太,我怎么了?我不过是一个失势的老人而已,哪有能力阻止这些小刺猬头造次乱顶乱咬。我现在只希望在这洗衣房里安度晚年,看着这丘王府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玉烟静静地看着丘老太笑着,没再说话,在这府里发生的一切,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却看着一切发生什么都没做,转而将对儿子的怨愤化为生存的动力,而今老年丧子,心里想必也是极悲哀的吧,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也罢了,任由她去吧,自己一个外人能管得了什么。
永安茶楼内,兰姨和丘连硕品玩着眼前的族印戒指,目光游离难辨,倏忽上下。丘连硕带上戒指,趁着烛火的微光说道:“这是真才族印戒指呢,这永安茶楼的本事可真大。”
兰姨抓着他的手,看着戒指说道:“有了这个戒指,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赶走丘连成,夺回丘王府,而你就可以顺利地继承家主之位。”
丘连硕握着兰姨的手说道:“而你,就可以继承家母之位。”
二人默默对视,相看两不厌,新婚燕尔,一时欢情无限,兰姨正要和丘连硕亲热时,丘连硕忽然想起了上官彩儿说的那个约定,不由得抱着兰姨轻轻说道:“对了,我忽然记起上官彩儿说的那个约定,你和她签了什么条约吗?她怎么会这么帮我们呢?”
兰姨没想到这时还有这一出,不由得紧抱着丘连硕的身子说道:“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哪能作数。若不那样做,又怎么能助你重新夺回家主之位。”
丘连硕也不在意,抱着兰姨更用力了,认真的说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受伤的,我的好老婆。”
兰姨也紧抱着他说道:“傻子,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呢。”我可是要做家母的人,我天生丽质,在大夫人底下忍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她诡秘地笑着,这些丘连硕都是不知道的,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
就这样,大家各自折腾了一整天,月下西斜,树伯站在屋顶上看着那群不懂事的小厮将冰窖的入口给堵死,嘴角不禁一阵冷笑,这丘连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这丘三娘于他虽无教养之恩,但也有生育之德,竟如此狼心狗肺,实在让人怒不可遏,正欲出手阻拦时,冰窖内传来一声阴冷的嘶吼:“既然你们都容不得我,那就让我来容纳你们吧。”
从冰窖内蔓延出一股阴气从小厮们掩埋是土里冒出来,慢慢升腾物化成两只萤绿色的巨手,将众人一把包住拉进了地里。那巨手对着树伯所在的地方,从掌心幻化出一只血红色盈泪滴血的大眼,恨恨地说:“旁观者给我滚。”
接着,一道绿光猛地射向树伯的所在地,那巨手裹挟着人的尸体重新进入到了冰窖内。树伯何等身手,怎会被这绿光所击倒,只是悄声躲过,重新看着冰窖的所在,摇着头说道:“吞噬鬼童,食肉贪鄙,成此鬼母妖身,伤人害己,还丘三娘还真是造孽啊,主上这下可有得忙了。”
第二天中午,日上三竿,没有了丘连成的吆五喝六,大夫人李氏的赏园动土,这府里也出奇地安静。此时丘连成还在床上和幻觉厮混,耳鬓厮磨,好不自在。雪阳和阿墨也睡醒了,对着这一切也显得有点麻木了,不由得趁外边没人的时候从窗户逃了出去。二人来到洗衣房时,树伯正在和玉烟汇报情况,这次情形连忙上前倾听,众人交换了下信息,彼此商量着对策。
阿墨不可置信地说道:“如果那丘老太说的都是真的,那她也太有本事了点,这府邸里是有多少个她安插的探子啊。”
雪阳拍着他的肩,倚在他身上说道:“人家好歹也曾是这族里的家母,就算现在倒了老了没人识,那些管事的旧人也会给她几分薄面的,要知道,她们这种人,朝夕之间便可从乞丐变成老板娘。”
阿墨别过头去不看他,对着树伯说道:“她说的话可信吗?为什么我总感觉漏了点什么?”
玉烟点着头说道:“对的,我也感觉漏了点什么。树伯,您怎么看?”
树伯背着手看着湛蓝的天空,来回踱着步子,摆摆头笑着说道:“一切的起源都在丘家的那场大火,如果这场火不是李氏烧的,也不是丘老爷烧的,而是丘三娘自己烧的呢?”
三人被这一句给问到了,想想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这丘三娘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么做既可以博得丈夫的同情,疏远他与李氏的关系,至少可以让自己在这场争宠斗争一直处于优势。但是哪里出错了呢,为什么最后弄得要在自己儿子身上养血凝丸这么悲哀,自己养鬼胎这么严重,不是应该集宠于一身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十六年前,丘三娘挺着肚子,手牵着幼小的丘连成,提着新做的核乳膏来看望丘延平,大夫人李氏早已站立在一旁蔑视地看着她,在她身旁是一群乞丐,其中有一个她看了一眼,不禁心惊,那个人是丘家最小的幼儿小苟子,不是应该在自己纵的那场大火中烧死吗,怎么可能在这里?难道说......
她故作镇定,正准备上前去牵他的手,那小苟子猛地甩开说道:“纵火犯,我要杀了你。你放火烧了全家不觉得羞愧吗?那可是养你几十年的父母,你这样做还是人吗?”
李氏的丫鬟拉着要上前开架的小苟子和一旁与他对骂的丘连成,大夫人李氏看着丘三娘,抿着唇摇头说道:“当初答应老爷纳你为妾,是看在你善良大方,心慈手巧,没想到刚进门就这般恶毒,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如此心狠手辣,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老爷,你看怎么办?”
丘延平捋着胡子不做声,过了一会,才看着丘三娘说道:“三娘,你有什么说的吗?”
丘连成也拉着丘三娘的裙摆说道:“娘,你说说话啊。不是你做的,对不对?娘......”
丘三娘看着大夫人李氏,然后向着丘延平微微欠身说道:“妾身无话可说。”
丘延平闭着眼不说话,李氏给他揉着肩膀,轻轻说道:“三娘,你太小看我们李家人的势力了。我们李家走出来的人是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的,纵火这种没品且污名毁誉的事只有你们这些被逼急的底下人才做得出来。这小苟子是我李家的人在垃圾堆的乞丐里找到的,他的家人在他身上洒满屎尿才在那场大火里幸免于难,他看到了你纵火的全部经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丘三娘低头不语,只轻轻地唤道:“老爷......”
丘延平打断她的话语,厉声说道:“三娘,从今日起你就住在柴房吧,连成以后就由李氏教养,你安心生养胎吧。”
丘三娘哭诉道:“不要啊,老爷,连成还小,他是很恋母的,不应该......”
丘延平呵斥道:“不要和我说什么应该不应该,就这么办吧。来人,送她去柴房,直到生产为止。”
丘三娘被一群婆子架走,淡淡地说道:“老爷,你就真的甘心吗?”
丘三娘带着一群婆子拿着药到了柴房,架起丘三娘说道:“来,亲爱的妹妹,喝了这碗催产药,我们还是好姐们,不然,就会被换成打胎药呢。”
丘三娘挣扎着说道:“不要,我不喝......唔嗯......李氏,你会有报应的。”
大夫人李氏满意地看着空尽的碗,轻蔑地说道:“哼,就你这种人也来和我讲报应,什么东西。”
大夫人走后,伺候的小厮拿着饭盒进来说道:“三娘,老爷让我给你送饭来了,你趁热吃吧。”
小厮之前听过她的恶行,看着丘三娘痛苦的样子,也无半点怜悯之心,只恨恨地催促道:“趁热吃吧,老爷特意为你准备的,安胎保命。”
丘三娘心下有数,哪里是什么安胎保命,不过是爱尽恨始,只痴痴地大口吃着饭菜。
小厮拿着杯盏狼藉的碗盏回去复命,没再多说一句话。丘三娘心内一片死灰,看着柴房小小的窗口念叨着:“爹,娘,你为什么不同意帮我呢?这李氏不过是仗着家势作威作福罢了,我不会认输的,就算化为厉鬼我也会搅得她心神不宁。”
丘三娘从袖内拿出小刀正欲自尽时,一个光球从窗外飞升进来幻化为人,此人便是混旦道长了。他微摆拂尘,一手捏着八字胡邪魅地说道:“三娘何苦自寻短见?这肚子的小儿可是天上星转世投胎,将来会成为这丘家的一家之主呢。”
丘三娘被这混旦道长给吓住了,也不问他从何而来,只痴痴地说道:“哼,天星转世,你说我就信吗?你若真是仙人,也不会看着那李氏对我至此,现在才肯出来相助了。我这等污秽之人,已无亲眷,如今绝命一死,也算了此残生,免得再祸害他人。”
混旦道长阴阳怪气地说道:“夫人这一死岂不是便宜了那李氏吗?你只要活着,就好比她心上的一根刺,时刻提醒她自己的年老色衰留不住自己心爱的男人,只要你一日不死,这根刺也就扎得越深。”
丘三娘冷笑道:“而今已经晚了吧,这堕胎药和催产药也差不多该发作了,到时我不是痛死也会被他们折磨死,还不如现在自我了断来得痛快。”
混旦道长拿出一个小药丸来说道:“何必心急着死呢?人生还有很多乐趣呢。这药丸叫做血凝丸,能保你腹内胎儿顺产,不过药丸也会进入到胎儿的体内让他容颜毁损,不过这都是暂时的,血凝丸在他体内呆的越久,对你身体的恢复和容颜的保持也就越有效,待他及冠之时,你便可将那血凝丸逼出,回复到青春美丽,到时旧恨早忘,而那李氏老颓丑陋,而你跨越时间美貌如初,你说那丘延平会选你们中的哪一个呢?”
丘三娘听得入神了,但还是清醒地摇头说道:“不行,这样对我腹内胎儿太不公平了,我不想再造孽了,与其让他丑陋的活着受人凌辱,还不如让他现在随我一同归去。”
混旦道长笑着说道:“公平?这可不像我知道的丘三娘的作风。你想想看,这胎儿是你肚子里的,他的一切自然要属于你了,难道能任由那李氏给毁了吗?再说了,你也不过是借他前半生的容貌心智而已,他的后半辈子可是大富大贵的命呢,只要你能挺到那个时候,到时你们母子俩不就都可以幸福了吗?丘延平毕竟对你有情,怎么能狠心看着你被那李氏整死呢?你可想清楚了啊,到时,你就可以和丘延平双宿双栖,比翼双飞呢。”
丘三娘幻想着,兀自念道:“双宿双栖,比翼双飞......”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就在这时,肚子痛起来了,一把抓过混旦道长手上的药吞了下去,冷冷地笑着。
混旦道长也满意地笑着,随即幻化成光球飞走了。
丘三娘的肚子胀得老大,大声呼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要生了。”
李氏早就准备好了接生婆候着,闻言不由得进了来,丘延平接到消息也跟过来了,等着丘三娘的生产。这接生婆也是老手了,但是看着丘三娘肚子里产下来的孩子,不由得给吓昏了过去,一旁的侍婢们连忙接了过去,放在丘三娘旁边便都退了出去。
丘延平进屋看到新生的孩子,摇着头忿恨地说:“报应啊,报应。”
李氏见状不由得恶心,连忙吩咐道:“来人,将这母子安置到冰窖去,没我命令不准让她出来。”
丘延平看着这母子被送到冰窖里去,也不出声,任由这李氏折腾,摇摇头出去了,至于这三子丘连硕,对外人也很少提。再之后,他心灰意冷,只让小厮传递消息,也很少回这个冷清诡异的家了。再后来,索性住进了风月场所艳世楼,对这家是完全放权给了大夫人。这一晃,也便是十六年后了。
玉烟看着沉思的众人,打断道:“好了,是谁放的火这种事根本不重要,现在最紧要的是今晚的探查与围捕。”
树伯点着头说道:“是啊,那丘三娘吞噬死胎,鬼体渐成,得小心为上。而这李氏闭门不出,阴气极重,怨气深锁,也需得小心应付。”
玉烟看着雪阳和阿墨说道:“你们二人先去厨房,让晚上除我们之外的所有人都不要出来,免得到时扰了魂坏了事。”
雪阳和阿墨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眼,树伯点着头说道:“嗯,就这么办吧,不能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玉烟颔首,淡淡地说:“爱恨情仇,搅得人心慌惶。今晚,一切都到了云开雾散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