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黛尔一行三人一起,来到了贝伦斯港的海军基地。
以格格兰的能力,想要无声无息地直接进入海军基地也不过是稍微费点功夫的事,但是阿黛尔并不想太过直接,毕竟她不知道那位“立国者”是否在海军基地,一旦起了冲突,可能会导致难以预料的后果。
“瑟西中尉?您不是留在阿勒瑟了吗?”
门口的海军士兵见到阿黛尔,吃惊地问道。
“出了些变故。”阿黛尔含湖地回答道,“麻烦你通知怀特中将,这里有个人要他见一下。”
“好的,请您稍等。”
士兵不敢怠慢,立刻跑去通知埃姆林了。
“这位先生和霍尔小姐是一个组织的成员,资历比我老,在不少事情上有着不低的自主权,目前负责整个鲁恩远征军的后勤保障工作。”
阿黛尔提前和格格兰介绍道,“如果您想在南大陆这边谋划一些事情,最好提前通过他和‘立国者’奥古斯都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起冲突。”
“这点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
格格兰随意地摆了摆手,对这些细节问题不甚在意,相信阿黛尔能处理好。
三人等了没多久,身穿军装的埃姆林·怀特就从门口快步走了进来,见到阿黛尔之后先是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她交流,之后才开口对阿黛尔说道:
“你做得不错,那一船的艺术品足够堵住很多人的嘴。”
在阿黛尔几人之前,“雪风”号早已先行带着战利品返回贝伦斯港,并在昨天完成了装卸的工作,埃姆林·怀特刚刚正在办公室里检查清点报告。
原本,后援的铁甲舰全军覆没一事足以让埃姆林丢掉官职,但这批战利品足以让军方绝大多数觊觎埃姆林位置的人闭嘴了。
埃姆林本身就属于古老的超凡种族,而且还属于大地母神教会的外宾,身份相当敏感,只要大地母神教会没有放弃对他的支持,他做的事情没有离谱到一定程度,仅凭王国军方内部的势力是扳不倒他的。
即使加上这批铁甲舰,王国军队也不能很快获得胜利;而就算没有这批铁甲舰,王国军方也不至于输给玫瑰学派的人。海军舰队对于鲁恩军方来说是锦上添花,还远远不到雪中送炭的程度。
况且,舰队的沉没实际上和埃姆林无关,毕竟没人提前能知道地下会突然升起那样的一颗星球来。本来就是军方需要找人背锅,现在埃姆林有了实打实的战利品,即使是王国军方也不好苛责他了。
“比起这批艺术品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它们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意义。”
阿黛尔并没有过多强调自己的作用,而是轻描澹写地岔开了话题,“它们象征着人类艺术的发展过程,比起艺术品,更像是一部史书,具备绝佳的纪念意义,是因蒂斯的无价之宝。”
“而现在,需要因蒂斯人把这些无价之宝送出去的情况已经出现了……或者说,因蒂斯人和伦堡三国人都认为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
阿黛尔点了一句,见到埃姆林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便没有继续在这点上过多纠缠,转而退了一步,让出身后的格格兰来。
“这位是我曾经提到过的我的老师,灾厄之树的新芽、毁灭与新生的象征、瘟疫与天灾的领主,美狄亚·格格兰。”
阿黛尔向埃姆林介绍道,“前不久,她成为了序列2的天使。”
埃姆林脸上习惯性的骄傲笑容一下子僵硬破碎,在阿黛尔念出格格兰的尊名时,眼前的这位女士身上的气场似乎一下子就压制住了他,让他险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而这种感觉,他只有在面见‘圆月’奥尔默的时候才体会到过。
埃姆林僵硬地伸出手,那位容貌秀美的女士也向他走过来,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指尖,温热的触感顺着埃姆林的手指向上传导,这才让他回过神来,连忙向对方行礼问候。
序列2的地上天使,在任何一个教会,都是相当于教宗的伟大存在,纵然埃姆林在大地教会的名头还算唬人,但面对真正的天使时,依然免不了吃瘪。
好在格格兰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只是对埃姆林点了点头,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随后用柔和的嗓音说道:
“扎特温已经被我杀掉了,现在东拜朗沿线的部队没有半神镇守,你们可以放心发动总攻,必要的话,我会直接参与协助。”
格格兰语气温和,没什么杀气,好像刚才她说的不是自己杀了一个半神并准备去杀更多的人,而是去成衣店买一套新裙子一样。
还没等埃姆林反应过来,格格兰就在自己长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浅灰色的树形结晶,中间还有一颗浑圆的眼球,周围有枝叶般的晶发蔓延开来。
“这是扎特温的非凡特性,你可以确认一下。”
格格兰将那块非凡特性放在桌上,想要推向对面的埃姆林。
“不,不用了……”
埃姆林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飞快——尽管血族的心跳本来就比正常人慢,但他的心脏还是跳的飞快。半神级别的灵性直觉清楚地告诉他,这就是一直在后方战场以及后勤方面给他制造麻烦的玫瑰学派半神扎特温的非凡特性,如假包换。
“我这就联系奥古斯都亲王殿下,最好能立刻发动反攻,趁着阿勒瑟的变故还没有传到哈加提草原的前线,我们需要决定性的一击来逆转局势。”
埃姆林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半年多,玫瑰学派的抵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顽强,必须尽早结束这场战争,否则,这里将会成为吞噬神明信徒的无底洞,一点点蚕食掉正神教会对抗外神的力量。
“这样最好。”格格兰优雅地趋身行礼,看着埃姆林步履匆匆地走出门去准备联络威廉·奥古斯都的背影,她对身边的阿黛尔轻声说道:
“感觉到了吗?现在,你已经入局了。”
“入局?”阿黛尔微微一怔。
“世上的人分两种,一种在局内,一种在局外。之前你和我说过,如果未来已经注定,那就不算是未来,但是你的内心,却比所有人都想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格格兰微微笑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只是想知道而已,至于认不认,恐怕还要看这个未来是否合你的心意。”
“说的我都差点相信了。”
阿黛尔哑然失笑,“从头到尾,我都一直在你、霍尔小姐或者是其他人的安排下行动,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吃一点亏就要大闹一阵的愣头青吗?”
格格兰笑笑,没有继续解释,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埃姆林和威廉·奥古斯都的联络结果,而无论结果如何,都意味着南大陆战场的局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而与此同时,加尔加斯群岛附近,距离首府拿斯几百海里的一座小岛上。
这里和康斯顿城一样,捕鲸事业发展的颇为红火,白色的石制捕鲸屋到处可见,庞大的白鲸在里面被肢解为皮、肉、脂肪、骨头和“灰琥珀”。
后两者一是可以用来制作宴会长裙的裙撑,一是顶级香料,无论是当做熏香,还是加入香水,都属于贵族富豪们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然而,这里现在已经彻底荒废,捕鲸屋不再运转,因为有人占据了这里,把这座城市当成了临时的落脚点,小岛上的居民少有幸存。
战神教会的战略收缩可不止因多港一处,像拿斯这种远离本土的海外殖民地,弗萨克人放弃起来毫不心疼。
岛屿的旁边,停泊着一艘阴森黑沉的巨大帆船。
这艘帆船长度接近两百米,前后高高翘起,整体彷佛一轮弯月。
它表层是黑色的涂装,船侧的火炮错落分为三排,上下有序,凸出甲板的部分,除开桅杆,同样高耸庞大,至少相当于五层房屋。
这艘船最古怪的地方是只有一面风帆,上面描绘着一块黑色的墓碑。
这是“告死号”,五海之上最有名最传奇的船只之一,是“不死之王”阿加里图的旗舰!
前不久,阿加里图占据了这座小岛,没有特定的原因,只是顺路,阿加里图就下令攻占了这里,制造了一场受限于岛屿的大小,规模不是很大的屠杀。
然而,这次阿加里图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急于离开,而是在这座岛屿上停泊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从来没有外人进入过的告死号内舱里,面容苍白,似乎随时都会腐烂死去的“不死之王”阿加里图正坐在带有血红色斑纹的柔软沙发上,周身被充满堕落邪异味道的粘稠黑雾包裹。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身穿黑袍的纤瘦人影,对方从头到脚都被黑袍裹的严严实实,只能从他的声音判断他可能是男性。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黄铜的鸟嘴面具,隔绝了阿加里图若有若无的探测。
“你到底是谁,来找我做什么?”
阿加里图的声音尖利,让人一听就会产生本能的不适,像是有人拿着手钻在听众的脑子里搅动。
“我自我介绍过了,我是摩斯苦修会的第一支柱,‘无神论’。”
黑袍人清了清嗓子,“我这次来,是想和‘不死之王’谈一次合作。”
“需要海盗做事的话,你们不是有自己的海盗之王吗?为什么不找‘星之女王’,反而来找我呢?”
阿加里图并没有贸然答应,而是玩味地问道,心中其实已经警铃大作,准备随时出手反制。
摩斯苦修会的十支柱水平良莠不齐,这点阿加里图是知道的,但他也知道,突破序列三的嘉德丽雅,在摩斯苦修会都仅仅是第三支柱;而第二支柱“愚钝”阿尔伯特·诺斯替,在传闻中甚至已经达到了序列二的层次。
而这个突然冒出的第一支柱究竟意味着什么,就算是阿加里图也要好好掂量一番。
“‘拒绝’有别的任务,要前往另一个方向。”
身穿黑袍的“无神论”慢条斯理地说着,“其余的支柱也大多有自己的事情,所以我需要你去做这件事。”
“是什么事情?”阿加里图吞了吞口水,“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是你喜欢的洗劫任务,能有什么收获完全看你自己能抢到多少。”“无神论”轻声说道,“目标是因多港,‘告死号’的异动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不相信你自己就不想进攻那里。”
“成功的话,你或许可以顺利掌控‘告死号’,而不是做它的奴隶。”
“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同意帮你做?”
压下心中对来人一口道破了他和“告死号”之间秘密的惊讶,阿加里图试探道,“我似乎并没有这个义务。”
“你的确没有。”无神论的黑袍之间传来了剐蹭的声音,“就像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一样。”
阿加里图刚要张嘴反驳什么,就看到对面的黑袍人缓慢地从袍袖里伸出一只由金属拼接而成的手臂,一点点揭下了自己脸上的鸟嘴面具。
随后,阿加里图看到了一片无形的黑色虚空,其中飘浮着七个圆球般的眼睛。
毫无征兆地,阿加里图的苍白皮肤开始腐烂,大块的血肉从骨架上掉落,长满了闪着绿光的霉斑。
他身边环绕着的浓郁黑雾自动涌进他的身体,填充了缺失的部位,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原状,让阿加里图看起来更加憔悴枯瘦了。
勐地扶住沙发的扶手,阿加里图恨恨地说道:“你要我什么时候动手?”
“无神论”重新戴好面具,依旧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现在就动身,‘物质主义’会配合你。我们不会强制你送命,如果对方出现了你无法对付的圣者,你可以随时逃走。”
说完,她的身形诡异地消失,连带着黑袍一起变成了无形的信息流,只留下面色阴沉的阿加里图一个人坐在船长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