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黛尔和往常一样醒来,索菲在她身边睡得正酣,小脸埋在阿黛尔的胸前,好像在说着什么。
阿黛尔哑然失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迅速洗漱完之后在桌前坐下,抽出信纸开始写信。她反复斟酌着词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样的话语才能表现出她所需要的那种尽力克制的悲伤感。
“尊敬的迈克·约瑟夫先生:”
“请原谅我冒昧的来信。我看到了您在报纸上发表的悼词,对您的境遇表示深切的同情。”
“我是阿泰尔·布鲁斯特先生的表亲,和他做着相似的工作。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一直和他在一起,听到了他最后的遗言,里面有关于您和小塔内娅的部分,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我认为应该把这些告诉您。”
“他说,无论是您,还是在生活中和他相处过的每一位朋友,都没必要为他的死亡而感到悲伤,因为对黑夜的信徒来说,这是莫大的救赎;如果您真的拿他当朋友,把他的死亡视为一件悲恸的事情,那么请保持您的正直品质,这是莫大的哀悼。”
“对于小塔内娅,他很遗憾没能亲自到场参加她的受洗仪式,也没能尽到一位教父的职责;然而,他还为她准备了两样礼物。一样是月季花街的那栋房产,他说您的房间如果再住进一位小天使的话可能略显逼仄。”
“而第二个礼物则是她的教名。既然您曾经希望阿泰尔做她的教父,那么以这个名字作为遗赠最合适不过。他为小塔内娅起的中间名是‘伊丝塔’,来源于巨人语,含义是‘正直’与‘正义’,与一位伟大的修女的中间名一样。”
“接下来的话是我作为阿泰尔的表亲对您的一点小小建议。尽管您在悼文中表现出了深切的哀思,然而,我相信无论是我不了解的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还是我认识的阿泰尔·布鲁斯特先生,他们的牺牲都不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再多一个幸运的人——”
阿黛尔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圆腹钢笔的笔尖微颤。
“毕竟,即使是在贝克兰德大雾霾之后,因为幸运而幸存下来的人也有几十上百万,但是正直的人倒下的太多、剩下的太少了。”
“或许他和夏洛克一样不够幸运,和那位传奇的大侦探比起来,他甚至不够正直——但是我相信,如果您的女儿能够保持崇高的道德感和正义感,他们一定都会很高兴的。”
……
“最后,愿您和您的家人身体健康,阿黛尔·瑟西敬上。”
随后,她把红色的圆腹钢笔甩手丢进了笔筒,拿起那张写满了鲁恩单词的信纸仔细检查起来。
“在给迈克写信?”
薇娜塔无声地出现在了阿黛尔的身后,把双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嗯。我把月季花街的那栋房子送给了迈克,宽敞的房间对小孩子的成长有好处。”
阿黛尔并不吃惊,顺便把信纸向上举了举,让对方看的更清楚一点。
“小塔内娅会喜欢的,那里还有个小花园。”薇娜塔点了点头,“还有你用来销赃的那个联通下水道的密道。”
“希望他们能用它做点别的事情。”阿黛尔叹了口气,“你身上还有邮票吗?”
“有的,希望乔治三世在这里也一样好用。”
薇娜塔在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印着乔治三世那张蓄着小胡子的严肃面孔的老旧邮票,熟练地舔了舔手指,抹在邮票的背面。
乔治三世的邮票发行有好几年了,但是使用反响一直不太好——因为有的人搞不清该往哪面吐唾沫,有的人搞不明白该舔哪一面。
(虽然看诡秘的书友应该都知道这个知识点了,但是我这里还是简单科普一下:先前的邮票都是用背胶纸制作的,沾水就能贴上去,舔一下或者吐点口水是很常见的做法)
随后,两人封好信件,当然还不忘附上月季花街那栋小楼的地契。
谁也没提那栋房子原本是要留给谁的。
这时,索菲悠悠醒转,就见到阿黛尔两人正要出门,有些迷迷糊糊地翻身坐起,睡眼惺忪地看了过来。
“早上好,”阿黛尔一边系好小牛皮靴的搭扣,一边对索菲说着,“我和薇娜塔出去办点事情,一会早餐就会送到房间,之后你就去找温蒂……”
说到一半,阿黛尔突然想起温蒂最近正在赶稿,连忙改口道:“算了,你还是去找安妮吧,她的房间就在隔壁。这段时间可能不大太平,我们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和安妮待在一起。”
“如果发现她门口的饭到了中午还是没人动的话,就叫安妮把她的房间门打开吧,”
已经走到门口,发现温蒂门口昨天晚上的晚饭都没动过的薇娜塔转身又嘱咐了一句,“别让她饿死在里面。”
索菲呆呆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没睡醒。
见到她这样,阿黛尔也不再继续嘱咐了,而是推了推薇娜塔,两人离开了房间。
然而,就在阿黛尔迈步离开之后,索菲的双眼诡异地变成了红色。
“碍事的家伙终于走了……”
小女孩的口中吐出了一串晦涩的恶魔语单词,眼中的血色逐渐浓重。
索菲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尽管她的意识依然清醒,但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而接管她身体的,似乎是另外一个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的意志。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身体里?”
索菲害怕地问自己脑海里的另一个意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么凶暴,而是很和气地和她交流道:“我在这里的原因,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才对。”
“【深渊】的天使可没有那么容易清除干净……别说那个神父已经将祂的鲜血与特性播撒在了东区各地,就算是只有一滴经过稀释过无数遍的神话生物血液,在注入恶魔途径非凡者的体内之后,也足以让‘我’醒过来了。”
“多余的事情以后再和你解释……”那个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些许渴望的意味,“身体等会再还你,先让我把你周围的小问题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