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充裕,冬一晴的语速并不快。她不疾不徐地讲了快二十分钟,把她脑子里还留存的关于两个产品的主要特点、用途及后期维护等方面挨个介绍了一遍,有些地方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斯坦因听得却很细心,并没有打断她。
见她讲得口干舌燥,斯坦因抱歉地说了一句:“请等我一下。”就起身朝着列车上的卫生间摇晃着走去。
趁着老人去卫生间的空档,冬一晴赶紧抓过材料又看了几眼。
要是面试的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她不禁感叹道。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斯坦因晃晃悠悠地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两瓶依云矿泉水。
“辛苦你了。”他把水递给冬一晴,“你讲得很好。”
看着冬一晴大口喝水,斯坦因慢悠悠地说道:“我想和这家公司的负责人联系一下,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但冬一晴只有张硕的电话,她尝试给张硕打电话,但张硕并没有接。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做完笔试后曾把对方提供的一份草稿纸顺手放进了包里。她连忙从包里翻出草稿纸,果不其然,草稿纸的抬头上写着美特熊鲸的公司电话。
冬一晴拨通电话,几秒后,电话里传来一个甜美的德语女声:“你好,这里是德国美特熊鲸国际贸易有限公司。”
“我找张英芳女士。”冬一晴脑子转得很快,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叫冬一晴。今天上午……”当着斯坦因的面,她不太好意思提面试的事,“和张英芳女士谈过一些事情。现在我有要紧的事和张女士说,马上。”
“好的,请稍等。”
冬一晴听着电话里传出的等候音乐,就觉得十几秒的时间好像十分钟一样的漫长,终于,电话里传出一句严肃的英语:“我是张英芳。很遗憾你没有通过我们公司的……”
“张总,我知道,我不是说这事。”冬一晴也马上换成英语,“现在我身边坐着一个德国建筑科技公司的ceo,他对美特熊鲸的产品有兴趣,想和你们直接通话了解产品。”
列车呼啸着驶入一条隧道,张英芳的听筒里立刻传来一阵磕踏磕踏的电流声,冬一晴的声音也忽然变得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你现在在哪?”张英芳重复了两遍,“杂音太大,我听不清楚,你大声一点。”
列车驶出了隧道,一片光亮洒进车厢。
“我,我在火车上,”冬一晴解释道,“刚才过隧道。”
张英芳完全没料到这一点,她想了想,说道:“你让我跟他说话。”
冬一晴把电话递给斯坦因,老人清了清喉咙,接过电话:“你好,我是德国拜迪拉斯坦因建筑科技有限公司的拜迪拉斯坦因,我想了解你们的……”
“是的,”汉斯眨了几下眼睛,“我们这里有规定,捕猎时不得采用危害人畜安全的猎捕工具和装置,比如你不能用兽夹,火烧、烟熏、挖坑、毒药等方式来捕猎,因为这除了可能会造成其他猎人在追击动物时受伤,也会误伤到丛林里的其他动物,比如孕期内的动物就是受到严格保护的,同时也是严禁被捕猎的。当然我说的这些都只是规定中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内容也是被严格禁止的。”
董锵锵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无语,心说你要早告诉我这些我就不答应你了。
“你们这儿的规定也太多了,那是抓不住。”董锵锵忍不住抱怨道,“难怪你们的农场主都不玩了呢。”他忽然挠了挠头,“可我抓得不是野猪啊?是逃跑的家猪啊,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管那些规定了?”
“都一样的。”汉斯摇了摇头,“而且家猪更不允许用猎枪了,那就非法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直接扑上去和它们搏斗吗?”董锵锵没好气地问,“你觉得我是武松吗?”
“谁?”汉斯一脸茫然地看着董锵锵。
董锵锵摆了下手,示意汉斯不要纠结这个人名了。
“像你刚才说的,如果不允许挖坑,那撒网行不行?下套呢?用笼子呢?”董锵锵冒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毒药不行的话,那烈酒行吗?安眠药呢?或者泻药呢?不让用猎枪的话,弓箭行不行?连弩呢?猎狗让不让带?”董锵锵把不会说的单词在餐巾纸上画了个样子给汉斯看,看到连弩,汉斯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到最后董锵锵一伸手:“是不是没有被禁止的方法都可以用?回头把你们的规定拿给我看看。”
“哈哈,我觉得你刚才说的方法里也许有可行的办法,但我确实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去问清楚后再答复你吧。”汉斯勉励道,“不过我以前从没见过有人用伏特加就能抓住野猪的,我相信你肯定会有办法。”
董锵锵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我如果抓到了一只这种逃跑的猪,我应该把它卖给哪个农场主呢?该卖多少钱呢?”
汉斯笑道:“猪在放养时身上都挂着所属农场主的标签,说明是谁家的猪。如果抓到了,可以把猪卖回给原农场主,价格由双方协商。但如果原农场主不买或抓到的猪身上没有标签,那也可以卖给餐馆或其他农场,价格依然是由双方协商。另外我觉得不让用枪也是担心枪伤可能会降低出售时的价格。”
“可我从来没和德国的农场主打过交道啊?我怎么知道去找谁?又该怎么谈价格呢?”董锵锵觉得按下葫芦浮起瓢,自己的困惑越来越多。
“我们可以分工协作。”汉斯莞尔一笑,“我来负责找农场主和谈价格的事。”
“那抓猪的报酬也要上税吗?”
“那当然了。所有收入都必须要缴税。”汉斯正色道。
“可你们的税也太高了,”董锵锵忽然眼前一亮,“我可以合理避税吗?”
“合理避税?那是什么?”汉斯疑惑道,“我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这你就甭管了,我去找人问吧。”董锵锵大包大揽道,“你就负责帮我们谈个好价钱就成,否则交那么高的税,咱们的风险和收益也太不成比例了。”
“只要我们能抓到猪,当然会把它卖给出价最高的买家了。据我了解,很多农场主对这种野化的猪非常有兴趣,因为经历过长时间的野外生存后,它们的体格会变得更强壮,如果是公猪,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种猪。”汉斯说完嘿嘿一乐,把最后一个鸡翅也吞了下去,“不过我要提醒你,这里有很多团队也都在抓猪,大家拼的是效率。哈哈……”
“另外,我能考持枪证吗?”董锵锵喝了一口冰可乐。
“嗯,你又问倒我了,外国留学生能不能考持枪证我还真不知道。”汉斯擦了擦汗,“不过即使你有证,捕猎家猪肯定也是不允许用猎枪的。”
“我也知道不让用枪,但万一抓这种野化猪的时候碰到了野猪,我总得有个防身的家伙啊,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这倒也是。”汉斯若有所思。
“嗯,如果猎枪不让带,”董锵锵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那麻醉枪呢?”
“这……我还是一起问问吧。”汉斯觉得脑子里要记的问题越来越多,赶紧拿出一个小本子,一条一条记录起来。
“还有,如果我什么枪都不能带,每次捕猎时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我当然想跟你一起去了,”汉斯跃跃欲试,“不过我马上要进入高级课程阶段了,需要先解决考试。你可以先去问问身边有没有对这件事有兴趣的人。不过这事有一定的危险性,你必须告知对方所有的信息,他考虑清楚后,必须在相关的文件上签字说明自己已经知晓了全部风险后才可以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这些文件……”董锵锵眼巴巴地看着汉斯。
“给我一个你的电子邮箱,”汉斯点点头,“我回头发一份电子版给你。”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去找买家和谈价格,我去组队。”董锵锵攥起拳头,用指关节轻轻磕了两下桌子。
“可以。不过人不用太多。人多了也没用。”
“对了,我还忘了问了,你有狗吗?”
“你是说猎犬?”汉斯摇了摇头,“没有。猎犬也需要很多证的。”
董锵锵彻底无语了,长叹一声:看来他只能发扬武松打虎的精神,自己扛着根棍去抓猪了。
他一扬脖子,将冰可乐一饮而尽,然后右手高举纸杯冲服务员喊道:“你好,我想续杯。”
斯坦因老人面带微笑地在手机里和张英芳聊了差不多有十五分钟,然后把手机架在肩膀上,用脸颊夹着,同时拿出纸笔在报纸上快速地记录着张英芳说的话。
冬一晴没想到他俩会聊这么久,站在一旁,拦也不是,不拦又心疼电话费。就在她的焦虑感越来越大时,斯坦因把手机还给了她。
“她想和你说话。”斯坦因一直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冬一晴小心地接过手机:“喂?”
“几件事你记一下:一,你被录用了。二,你马上下车,坐最近一班的火车回法兰克福。”张英芳用威严和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三,斯坦因由你负责,如果你最后没有签下他的合同,你就马上离职。”
“好的,我记住了。”冬一晴拿手机的手有些颤抖,“谢谢张总给我这次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用谢我,”张英芳的语气冰冷,“你的试用期只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