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锵锵被她说得一头雾水:“谁回来找谁?”
“怎么跟蜜似的那么甜?”佟乐乐把脸转向另一侧,用手腕擦了擦眼角,答非所问,“这酒又冰又甜,应该跟高脂肪食物搭配才对,你怎么没准备点儿薯条、坚果、烤肠和牛羊肉什么的?”
“谁回来找谁?”董锵锵没理会她的建议,又问了一遍。
见董锵锵还没反应过来,佟乐乐轻叹道:“华菱。”
“华菱?”董锵锵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佟乐乐说的是老白的前妻,“他俩不是去年离婚了吗?她回来找老白干嘛?老白不都净身出户了么?”
佟乐乐拧开瓶盖,给自己倒第二杯。她的动作有些急,酒杯眼看就要满了,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董锵锵急忙伸手抬起瓶口,再慢一步酒就从杯中溢出来了。
佟乐乐盯着顺着杯外壁缓缓流下来的酒珠足足有一分钟,才从牙缝中重重地吐出两个字。
“复婚。”
“复婚?你开玩笑呢吧?”董锵锵拉开椅子坐到佟乐乐身边,将信将疑道,“这是老白说的还是你猜的?”
“你觉得我像跟你开玩笑吗?”佟乐乐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反问道,“看来老白刚才只还给你钱,没跟你提她。”
门外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有人就要推门进屋,董锵锵赶忙压低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聊天声瞬间高了几分贝,隔着门都能听到雷兰亭在喊,然后是一片哄堂大笑。
董锵锵皱了皱眉,尽管笑声有些刺耳,但他并没出声制止雷兰亭。
“差不多一周前,有天晚上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平时他接电话从来不避我,但那晚不知怎么回事他就跑到另外一间屋去接。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事,所以等他接完电话我就直接问他谁打的。可能是因为之前我从没问过这种事,所以他虽然故作镇定,但在我看来确是一种慌张。趁他洗澡时我记下了那个手机号,第二天找了个公共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是华菱?”董锵锵一脸的不可思议。
佟乐乐抿下一大口酒算是对他的提问表示肯定。
“慢点儿。你在电话里跟她说什么了么?”
“一开始我什么都没说。”佟乐乐放下酒杯。
“然后呢?”
“然后她就知道打电话的人是我了。”
“女人的直觉真狠。”董锵锵感叹,“你们俩都是。”
“毕竟这么多年的同学。”佟乐乐幽幽说完再次端起酒杯。
“那她上来就说她要复婚吗?”董锵锵疑道,“她怎么知道你和老白……”
“她在电话里并没说,只是约我见面。”
“在汉诺威?”
“汉堡。”
“我还是没想明白她这是闹的哪一出……”董锵锵话没说完,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他们不会没离吧?”
“老白给我看过他的离婚证,”佟乐乐还想继续喝,被董锵锵强行把酒杯抢了过去,她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不知是失望不能继续喝酒,还是意外华菱的骤然现身。
“所以她是和你见面后才跟你提出她要和老白复婚的?那说明她不仅知道你俩好的事,还很清楚你们就快结婚了。”
“她应该都知道。”
“那这就挺奇怪的,她为什么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你们马上结婚前提呢?难道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对方难过,董锵锵急忙闭嘴。
佟乐乐对他的话倒是没生气:“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定是和老白华菱都有交集的人告诉她的,比如你,当然你不可能去说,我只是说像你这种同时认识他俩的人还是有的,甚至是老白自己告诉她的也有可能。”
“旅行社的事渐入正轨,老白又拿到天使投资,前妻就这么……出现啦?”董锵锵苦笑着摇头感慨,“你不觉得这一切过于巧合吗?”
“生活本来就比电影还要戏剧化。”佟乐乐一脸澹然,“不管这是不是巧合,都不重要。”
“那你怎么答复她的?”
董锵锵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佟乐乐待人亲和,处世温柔,不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他担心佟乐乐脑子一热会和华菱承诺什么。
“我说我要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退出?你应该直接拒绝她。”
“我之所以会说我要考虑一下,是因为她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
“来德国的第一年,我有门考试考得很不理想。拿到成绩的那天我的心情简直糟糕到家,恨不得买张机票就走。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风很大,我和华菱躺在学校后面的草坪上,什么都没说,就那样望着天,吹着风,流着泪,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那个时刻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而且实话说,我当时很庆幸华菱能陪在我旁边。”
“我不明白这和她给你的照片有什么关系?”董锵锵没想到佟乐乐竟然也会有走麦城的时候,“是你俩那天的合影?”
“她给我的是那片草坪的照片,”佟乐乐的口气忽然变得无比伤感,“我确实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董锵锵听懂了她的意思,换了个话题:“那老白知道你们俩……见面了么?”
“作为情侣,我不想有事瞒着他。”佟乐乐暗然地把视线挪向远处的炉火,眼中却没有光亮,“但他觉得我既不该偷看他的手机,也不该背着他见华菱。”
董锵锵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那他没跟你说他对复婚的想法?”
“他说了,他不会和华菱复婚。他已经拒绝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为什么我觉得你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好像还在担心什么似的。我多问一句,你是怕他骗你?还是你已经后悔了?”董锵锵敏锐又诧异地发现自己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女生在某个年龄段会特别想安定下来,想和她的王子结婚,有他们爱的结晶,以前的我也是这样。可自从知道华菱回来,我突然没之前那么想结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对进入一段婚姻没把握,也许是对自己和老白都没信心。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大风天躺倒在那片草坪上。”
她的话像匕首割开董锵锵的回忆锦囊,董锵锵突然又想起了陈雨,那时的她是不是就像佟乐乐说的渴望安定,想找个人结婚过一辈子呢?
他失神地想了不知多久,等缓过神来,才发现佟乐乐正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打量他:“你没事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结婚,就等想清楚了再作决定。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好像为了完成任务似的仓促结婚,不管是和谁,不管那个人向你许诺了什么,不管你有多爱他,如果你没有想清楚或者你就是不想结婚,那就不结。我们的人生很短,结婚不是你的唯一选择。”
在熊熊炉火的映衬下,佟乐乐的眼神渐渐迷离,她没再说话,只是慢慢地把头靠到了董锵锵的肩膀上。
“谢谢。”佟乐乐轻声道,“谢谢你的建议。”
看到佟乐乐的举动,一直趴在地上默不作声的“雷达”忽地从地上抬起脖子,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没等董锵锵作出反应,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