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蜀楠对时间的估计非常准,董锵锵等了十五分钟,就见芭芭拉神色严峻地从远处朝办公室走来。
董锵锵站在她办公室的门口,朝走近的芭芭拉微微欠身,恭敬道:“院长好。”
芭芭拉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开门走了进去,董锵锵连忙跟着也走了进去。
“说吧,找我什么事?”芭芭拉打开桌上的文件,边看文件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明天,”董锵锵顿了顿,“是我义工的最后一天,需要您这边在法院的完工确认书上签字。”
义工工作本来就是五天,董锵锵一天没落下,所以第一个完成了法院的惩戒内容。
“哦,明天我不在院里,到时你把确认书拿到办公室来,副院长会帮你填好相关内容,你不用担心。”芭芭拉露出职业微笑,“还有其他事吗?”
“其实还有件事要麻烦问下您,”董锵锵鼓足勇气,“我手里有家贸易公司,主要销售各类活猪。我想冒昧问下,养老院的食堂有没有这方面的需要?”
芭芭拉摘下花镜,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这事之前王(蜀楠)来问过我,我也同意了。”
董锵锵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刚要顺着她问接下来该如何推进,食堂对猪的采购价有没有要求什么的问题,就听芭芭拉接着说道:“不过这件事只有我同意是不够的,你还要获得食堂管理部门的认可,因为它们有最终解释权。”
食堂管理部?董锵锵一瞬间有些懵,他没理解“最终解释权”的含义。
芭芭拉见董锵锵一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的样子,解释道:“比如到底买不买你的猪?多少钱买你的猪?买猪需要你提供哪些文件?都由他们说了算。我不能干预他们的决定。”
“芭芭拉院长,我可以这么理解吗?”董锵锵感到费解,这和王蜀楠之前告诉他的内容不一样,“虽然您同意了,但这个食堂管理部也可以否决并且不执行您的决定?”
“是的。这样可以防止决策者,也就是我的道德风险。”芭芭拉又补充了一句。
董锵锵听完倒抽一口凉气,暗想:那这种同意还有什么意义?说白了就是她也拍不了板。他不禁有些怀疑,这该不会是芭芭拉故意找茬搪塞他吧?但转念又一想,芭芭拉跟他又没利益冲突,犯不上故意为难自己,养老院真有这样的规定也说不定。
芭芭拉又道:“你可以先去跟食堂运营管理委员会的人聊,听听他们的要求,如果你的资质和条件都符合,价格也合理,那他们也是有可能买你的猪的。”
凭空多了道手续,董锵锵哭笑不得,但他也没其他办法,谁让他想做别人的生意呢。
不过食堂管理部并不在养老院里,而是在市区的某个位置。他拿着地图查了下地址,还不赖,食堂管理部的位置离驾校并不算远,董锵锵不敢耽误,直奔市区的食堂管理部而去。
食堂管理部所在建筑的风格和养老院的房屋风格保持了高度一致,董锵锵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一堆建筑中找到了目标。
让他郁闷的是,当对方听了他的介绍,特别在他强调了是芭芭拉推荐自己来这里后,对方也并没表现出重视的举动,而是扔给他一摞表格让他填。
董锵锵拿着表格,越看越头大,表格上除了要求董锵锵提供公司及法人的相关信息外,还要求他提供关于活猪定期进行相关检疫防疫的证明,董锵锵看到表格背面留了汉诺威卫生防疫站的电话,于是溜到门外,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给防疫站打电话咨询。
听完董锵锵的问题后,防疫站的人明白无误地告诉他:目前他们只能针对圈养猪出具检疫防疫的检测报告,而对野生猪(即放养猪)或野猪,他们只能出具检测时野生猪身上是否带有疾病的检测报告,至于这份报告是否能满足采购单位的要求,他们无法保证。
得到答复的董锵锵片刻不敢耽误,飞快填完表格交给了中年女子。但董锵锵的问题实在太过古怪,中年女子从没见过这样的要求,她拿着董锵锵的材料疾步走出了办公室,十分钟后,一个微胖的德国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开门见山地对董锵锵说道:“如果防疫站只能出具野生猪是否带有疾病的报告而不能出具它定期接受防疫检疫的证明,那就不符合我们的采购标准。很遗憾,我们无法受理你的申请。”说完,他把董锵锵的材料递了回来。
“我不明白,难道不是只要证明野生猪在检测时没病就可以了吗?”董锵锵不解道,“只要没病就可以加工成食品呀。”
“你这种说法是片面的,对部分特殊的猪病来说,比如adv(猪伪狂犬病病毒)、fmd(猪口蹄疫)、或者hini(猪流感),这些疾病的潜伏期都很长。如果没有检测出来就加工成食品,那对食用者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想完全确认野生猪是否携带不安全的疾病因子,需要一定的观察周期。”
董锵锵被一堆疾病名词搞得头昏脑涨,只听明白了最后一句,急忙问道:“那这个周期最短要观察多久?”
“这就不一定了,4到6个月都有可能。如果想完全确认,6个月以上的观察期比较稳妥。”中年男子答道,“毕竟每头猪的体质都不一样。”
董锵锵立时想起弗莱舍尔那里的猪寄养费,心想:别说4个月,就是1天老子也养不起啊。看来卖猪给养老院这条路暂时走不通。
悻悻结束了与食堂管理部的谈话,董锵锵匆匆赶往驾校。
虽然这事发展到最后跟王蜀楠表述的不完全一样,但董锵锵心里并无半点埋怨王蜀楠的想法,反而心存感激,毕竟人家肯帮自己问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如果因为结果不理想就怨天尤人,未免太不地道,也太小家子气了。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董锵锵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着实太顺了,其实在德国做事的门槛还是很高的,至少各方面条条框框的规矩不少。但他倒也没太沮丧,本来这就是锦上添花的事,能成最好,不成至少他也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由于心里有事,陆苇听课时走了几次神,笔记记得丢三落四,下课铃刚一打,她顾不得讲台上仍在口若悬河的老教授,抓起书包就朝外跑。
刚跑出教室,就听身后有人喊道:“陆苇!”
陆苇急忙回头,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国女生朝她疾步走来。这个女生年龄和陆苇仿上仿下,短发,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人很苗条,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陆苇认识这个女生,她叫郑佳音,两人不是一个专业,但有些大课是一起上的。
“你跑那么快干嘛?”郑佳音故意调侃她,“约会啊?”
“嗯,有点事儿。”陆苇不想跟别人说自己在超市打工。
“你上次不是说要筹备学习小组吗?怎么最近这段时间不见你张罗这事了?”郑佳音眨着眼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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