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总不止孟老爷一个着眼海外的人,海商花费大力气运回来的机械,很受天子与内阁重视。主要是太祖当年留下过许多对海外的忧心忡忡,曾经常同朝堂诸公发出在当时人看来,犹如被害妄想症晚期患者一般的严重警示。
当即,什么大案要案都叫督察院慢慢办去,工部广邀天下大匠,并将军中匠作尽数要来,围绕着海外运回来的种种机械与书籍深入研读。孟约是约对想不到,会有这样效果的,所以她在大概猜出蒸汽机原型已经被运抵京城后,时常满怀不世之忧虑——能不能受重视,会不会脑容量不足,想不到应该用到什么地方。
奈何,她就是个美术生,这种工科生都未必能干得了的活,她也只能跟穿越者太祖一样,抱着举世都不懂的深深忧思,略有点茶不思饭不想。偏偏这时剧情还要来掺一脚,孟约的怨念简直快要具象化。
“散花楼诗会我去干什么,先生,我虽然时不时有点想吟诗作赋的念头,可我多有自知之明呀,从来没有题诗留词的冲动。再说我就是有,也不能见人呐。”孟约怕死了散花楼诗会这样的剧情发生场所,她虽然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但万一要有个万一呢。
“散花楼诗会不仅有题诗作赋的文人词客,还有书画大家列席,你想啊要无书画大家列席,那千古流传的《兰亭序》打哪来。”吕撷英对小姑娘家不爱到处游玩表示不解,明明在鹿邑县时隔三岔五就要往外走,到京城反而缩着不出,什么毛病。
孟约:“先生拿我和王羲之比?”
吕撷英:“你可以作‘群贤毕至’的‘群贤’。”
玄武湖游湖时,孟约是半推半就去了,因为不在剧情***外她又没见过。花朝节不在剧情里,她寻陧多爽快就答应出门,虽然还是碰见一干剧情相关人物,可只远远一个照面,她压根不担心。
但散花楼不同啊,散花楼是《三醮》里第一虐主现场呐,孟约觉得她要是去,已相熟的荣意免不得与她一道。有句话说得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最后城门还是城门,池鱼却已成死鱼。
“先生,我不想去。”以往还找借口,这回不找借口,直接就说不想去。
吕撷英问“为什么”,孟约的回答是“我其实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吕撷英“哈”一声:“若是不曾在鹿邑县见过年年,我还真就信了,偏我在鹿邑县时便教过你,你觉得为师能信?”
有个太知根知底的先生有时候确实很苦恼,孟约观吕撷英面色,知道推辞不过,遂提个要求:“那我不要跟阿意坐一起。”
这话却让吕撷英意外得很,吕撷英认定孟约心襟十分宽敞,遂疑惑道:“为何,你与阿意不是挺要好的吗?”
“这跟我们好不好没关系,这跟她好不好也没关系,她和她身边的女孩子我都干不过。话都听不很明白,万一她们要问我什么我驴唇不对马嘴搪塞过去,多丢人。”孟约能说出来的,也就只有这理由,她总不能说那是《三醮》剧情发生现场吧。
话倒也能说得通理,吕撷英最终还是点头答应孟约,想找个又能出人又能出画的场合不容易,一年里也就那么两三回而已,逮着就指定不能放过。
散花楼是第一虐女主现场,具体细节,孟约却不是很清楚,因为在《三醮》整个故事里,女主被虐得死去活来,所以这个第一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住的地方。孟约再使劲想,再怎么翻她的大事记,都翻不出哪怕一点印象来,唯一的印象就是有读者怒怼作者——你丫心理多阴暗多扭曲才册能把女主虐得这样惨,从散花楼开始,到大结局,你就没一天不虐女主的。
作者当时在某一章节针对读者的怒怼,于末尾加了一句“我即不阴暗也不扭曲,不管过程多苦多难,最终都会圆满,再一次声明我是亲妈,纯的”,才是孟约记得散花楼的原因。作者的评论区出了名的热闹,常有读者又骄傲又傲娇地表示——我们家大大的评论区有着不输正文的精彩。
“总之,离女主远一点总没错的,嗯,还有男主,不止,还有男配和男十八号。”孟约一想,又打退堂鼓,她思量着装病有没有用。再一想,她家那位先生,八成干得出找大夫上门给她瞧病来应对装病梗的举动来,就将装病的心思抛开。
孟老爷忙得脚不沾地,除每天还回来住外,父女都能连着几天碰不着面,可见农具和海商运回来的机械,已经把孟老爷全部精力都勾住。孟约也不想拿这等“小事”去叫孟老爷分心。
散花楼诗是个文风诗词浸润几两百年,连楼下草木都尽是诗意的地方,拾阶而上,樱花满树压枝低,偶尔间一两株海棠与白兰花。沿阶尽是鸢尾,土生土长未经现代培育杂交的球根开着放肆的花朵,大而有香,色彩浓艳至极,却只如画卷诗行,并不使人觉喧嚣。
分明应该是油画风格,但因这股气韵,生生扭转成了精致细腻的工笔,设色之大胆,恐怕不是大手轻易不敢碰,孟约:“先生,您坑我,这叫人怎么画啊!”
吕撷英一眼看出孟约还不死心,想临阵脱逃,横她一记道:“画不了花就画水,画不了水还能画楼,楼也不会画,你你总会画罢。”
“阿孟,快来,再迟临窗的座便没有了。”花木依依的石阶上,美得令花也失其色,天也失其光的不正是孟约避之唯恐不及的荣意。
“就来。”回应荣意后,孟约立刻扭脸看吕撷英,“先生,你答应过我的。”
吕撷英点头,拍拍孟约手臂道:“放心,为师答应你的必会做到。”
散花楼这出,有荣意,有周文和,有叶慎章,有其他男配女配,这个孟约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正到她要举步迈入其中时,她还是想缩回去。楼上楼下几乎已经坐满人,个个盛妆出席,仆婢如云,一打眼看去,满目珠玉,却丝毫不嘈杂不喧乱,一切皆井然有序。
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一行一止尽显整个朝代的气韵与风度,做为一个连礼仪都还没怎么学全的县豪千金,孟约怎么可能不生退意。
孟约:麻麻,这样的大场面,人家扛不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