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舍不得阿雝舟车劳顿,也舍不得离了阿雝,孟约还是在朱载宥将踏上漫长旅途时回到南京去送他。宣庆帝和萧皇后并不好出面相送,倒是孟约能毫无顾忌,阿雝被孟约留在谯郡,她今天只身回的南京,连侍女都没带。
将展开人生另一段波澜壮阔的朱载宥面上,已不见了对那位不知名少女的留恋,只有对新征途的向往。朱载宥在港口的和暖金风中,着一身笔挺军服,朱载宥曾在中军服参练,是以,穿这一身也丝毫不突兀,反把少年衬得挺挺如修竹立。
“阿宥长大了啊。”
刚见的时候,是个连捉迷藏都经常会被亲爹坑的萌萌哒正太,慢慢地,就在她眼皮子主底下,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如今已是青春正年少,韶光尤其好。
“阿雝都出生了,我怎么能不长大。”
“阿宥,要平安归来啊……你不归来,你的少女会一直等你的,等太久的话,说不定到时候会埋怨你为何让她苦候却久不至。”孟约说着笑了一声,片刻后将手里拎着的包袱递给朱载宥。
“那样的话,我会努力让自己对得起她的苦候。”朱载宥说着接过包袱,也没问里边是什么,只眯着笑眼道谢。
此际,船已鸣笛,示意所有人船即将起航。朱载宥和孟约齐齐看一眼船,片刻后,朱载宥又看向同样前来为他送别的懿安王夫妇,拱手一礼,便转身登船。其实这样的时候,朱载宥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但张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快速转身,避免自己会露离别的悲戚。
即使曾十分向往离家,但真到离家的时候,才知道是多么热爱足下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或许,离别的意义,就在于此。
懿安王妃拧着帕子,没忍住落了泪:“这孩子,怎么偏要去吃苦呢,在南京待着怎么不好,偏要去外洋闯一闯。”
“男孩子,当吃点苦头,阿宥是更当吃点苦,不然何以负重担。”懿安王说着,抽了王妃只好看不实在的罗帕,将棉帕塞进王妃手中。并不理会王妃瞪他的泪眼,只看向孟约,“阿孟姑娘的美食绘本呢?”
孟约:“你这样拷问一个刚生产完做完月子没多久的人,有没有努力工作真的好吗?”
“说得好像孩子全是你看着一样,你家的仆从莫非全是摆设。”
懿安王妃再瞪懿安王,揽着孟约嗔道:“你别理他,他一点也不懂,好似有人伺候,孩子有人关照,我们就不用费心费力似的。哼,真该让他们这些男人怀胎十月,再拼死把孩子生下来,尔后却还得听这腰不酸腿不疼的话。”
“正是呢。”
懿安王绘本没问着,反被将一军,也是没话再好说,只能一边凉快着去。
回去的路上,懿安王妃特地同孟约共乘一驾马车,却也是为问孟约的美食绘本。懿安王妃早前还给孟约寄过家传的菜谱,这时节的人,对菜谱已经不那么掩着藏着了,反而是最酷爱干的事就是交流菜谱。
“听闻阿孟那里已经集齐了全国各地的美食菜谱呢,其中不乏味传世千百年的家藏食谱。我就是想问问阿孟,有没有想过把食谱整理一番,集册刊印出版发行。”懿安王妃为这想头,还特地去问过相熟的人家,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出。
其实就是照菜谱做,也有的人手残,有的人手底下功夫漂亮。所以,有传家菜谱的人家,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都很愿意把菜谱贡献出来。
“这……菜谱也不都是我的,回头整理刊印出来,各家的报酬怎么计算都挺成问题的。这事太麻烦了,我如今有个孩子压手,委实做不来这么繁冗的活儿。再有,那么些菜谱,哪些可以刊出,哪些不可以,也是个事,我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把菜谱全做一遍呀。”孟约一想到版权问题,就觉得头疼。这可不是一家两家,是全国各地,好些戏迷票友给她寄来菜谱,有些确实好吃,有些……更像是凭想象力在做菜,画风相当魔幻。
“倒也是,看来也是件麻烦事,这样吧,你要是信我,把这事交给我如何?”懿安王妃也是生活太清闲,想给自己找点刺激的——比如料理料理自家郎君,再比如整理整理菜谱。
“行啊,我回头让阿钦和阿绚把菜谱全理一遍,附上各家的地址送到懿安王第。烦劳王妃若要刊印,必一一复信各家,全凭自愿,若不愿的便不要勉强。”戏迷票友们宠爱她,孟约自然觉得她有责任宠爱回去。
“可以,你还有什么要求都一并提,我办事你放心,委实有理不顺的,也有的是人手帮衬。”懿安王妃也是看了长江书院,一干女士,将书院办得有声有色,如今,女孩子去书院就读,也渐成了风尚。本就不禁女孩子出门,如今则是更加常见,女孩子们相约结伴去上学的画面,懿安王妃是看一次眼馋一次。
所以,她也想找点事来做,倒不是争什么短长,而是不想虚度了光阴。看别人忙碌且有所成,人会忍不住反思自己,是否太枉负大好年华。
“行,我明儿回家就赶紧理这事。”
至于美食绘本……实话说,现在还在准备阶段,因为每一道将要写进绘本里的菜,孟约都想找大厨好好做一做。她得全程从头看到尾,然后细细品尝,并请人品尝,她觉得唯有这样,美食绘本才会有内涵,有灵魂。
从港口回到长平里,孟约本想去寻吕撷英,但人才离孟园门口有一段时,就被宫里的女官堵了,道是萧皇后相请。
孟约:“好歹让我换身衣裳,理理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御前,仪容还是不能丢的,女官自然没有不许的道理。
待孟约收拾好出来,已快中午,到宫中时,正好赶上午饭,宣庆帝和萧皇后并肩坐在园子里边谈天,边等孟约。
“见过陛下,见过殿下。”
“可是来了,如何,阿宥怎么样,哭没哭?”
孟约看宣庆帝一脸期待,忍不住内心吐槽——看这一脸期待就知道,绝对是亲生的!
“没哭,阿宥已经长大,怎么还会哭鼻子,再者,阿宥本也不是个爱哭的性子。”
宣庆帝挑眉:那必是躲船舱里悄悄咬被角掉眼泪去了。
虽然没咬被角,但确实悄悄躲船舱里掉眼泪的朱载宥缩缩鼻子,莫明觉得有点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