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卿是务实的人，对不事生产的和尚没什么好感，他笑问道：“我只想知道，大师您是什么身份，在这件事中，又充当什么身份？你到底是谁呢？”

道行一笑，抬起头像是回忆什么一样道：“帮助白染尘等人诛杀青道人的是我！”

沈唯卿道：“青道人随便拘人魂魄，有违天理，诛杀他，那您是好人！”

道行微微颔首道：“徐皎月是我的俗家弟子，告诉她大皇子下落的也是我！”

“绑架幼童，天理难容！”沈唯卿道：“大人的事再怎么重要不应该牵扯到孩子身上，这么说大师是个坏人！”

道行点头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有人说我是好人，有人说我是坏人！这好人坏人到底怎么分呢？我活着这么多年也没分清，我就发现一件事，对这个人好了，这个人说你是好人，对那个人不好了，那个人就说你是坏人，仅此而已！”

沈唯卿道：“所以这世上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利益！”

道行依然是那种认同的态度道：“做了符合大多人利益的事，就是好人，反之就是坏人！你问我是什么人，我就是这种人，一直维护大多数人利益的人！”

“圣母！”沈唯卿总结道：“不过圣母也不一定就是好人，符合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道行笑道：“圣母也好，圣父也罢了，反正就是这么活着，不管好坏对错，这是我活着的使命！所以我不能眼看着生灵涂炭，特意来求沈大人帮忙！”

沈唯卿摇头道：“大师也太抬举我了，我一小小读书人，怎么能解决生灵涂炭的事呢！”

“沈大人不必自谦！”道行道：“沈大人有个至交好友，就是李大小姐，只有沈大人能说服李大小姐，所以沈大人一定能阻止这件事的！”

李光尘已经带人打到了城墙下，再给城里的人带坏，皇帝带着文武百官投降她就不打，不然就要强攻进来。

这老和尚是想阻止这场战争。

沈唯卿笑了，摇头道：“这件事恕鄙人无能，鄙人说服不了李大小姐！”

“沈大人别着急这回答老衲！”道行道：”大人随老衲出去走一走吧！”

沈唯卿摇头道：“大师别怪鄙人无礼，鄙人现在不先去，想回家了！”

他站起来要走，突然砰的一声，本来开着的门，就管上了，沈唯卿回头一看，是道行手里拿着一枚棋子，显然就是他隔空将门关上的，本领大啊！

沈唯卿笑道：“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拘禁我吗？”

道行站起来道：“出去走一走吧！”

沈唯卿跟着道行来到寺中的山林，那里本来有几处猎户人家，道行指给沈唯卿看，道：“如今人去屋空，被官兵抓走了，抓去当壮丁，强行平反去了！”

沈唯卿皱眉道：“他们不是猎户吗？”

大齐的户籍制度十分严格，猎户就是猎户，祖传的，必须有人继承，不能更改，同样的，兵丁也是祖传的，必须有人当兵，可没听说猎户还得充当兵丁的。

道行道：“是啊，官府抢抓的，不然怎么办，没有抵抗反贼的兵力，只能随手一抓了，这就是在战争给大家带来的影响，他们可能已经丧命了！”

沈唯卿知道道行要说什么，硬着心肠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道行一笑，又带着沈唯卿去了山下集市。

集市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些破烂东西，五六个人在抢前几天留下的烂叶子。

道行道：“封城了，粮食蔬菜都紧缺，这就是李大小姐给大家带来的苦难，沈大人真的对此无动于衷吗？”

沈唯卿摇头道：“这不是李大小姐带来的苦难，这是朝廷勋贵和那些有钱人给大家带来的苦难，大师右锁不住，这些百姓就算没有李大小姐也一样吃不饱饭，应该说，更吃不饱饭，大师难道不知道朝廷逼着人用银子换朝廷的废纸吗？”

道行没出声，又带沈唯卿到了一个胡同里。

这是个相对温馨的胡同，可能里面住的人相对富裕，街道打扫的非常干净，七八个孩童在巷子里玩耍，好像战争对他们没什么影响，但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每间每户门口都被好了行礼，是要准备逃亡的了。

道行道：“沈大人可以对猎户的丧命视而不见，也可以觉得百姓的食不果腹理所应当，那沈大人有没有一点点同情之心呢？同情这些孩子一下，不要让他们这么小就失去乐园，不要让他们背井离乡，不要让他们奔波，或者就会死在路上！沈大人如果有这样的同情之心，就是功德一件了。”

沈唯卿当然不想让孩子们背井离乡去逃亡。

他坚定的道：“李大小姐也是母亲，她不会为难这些孩子的！”

道行摇头道：“刀剑无眼，沈大人保证不了，沈大人应该做的，就是避免这场战争的发生！”

沈唯卿凝眉不说话，道行继续道：“本来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室，却闹成了天下事，天下百姓都跟着受连累，这应该吗？”

是说李光尘不应该！

沈唯卿一脸肃然：“大师，这不是两个人的家事，这本来就是天下事！”

道行等着沈唯卿继续。

沈唯卿就继续道：“这真的是天下事，没有李大小姐还有别人，只不过这个人恰好是李大小姐，又恰好跟皇帝是一家人，这才显得是家事，但其实是天下事！”

“大师应该知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才是常态！”

好像是啊，没有李大小姐，还要张三郎，王四郎呢！

道行道：“可是正是因为是李大小姐，就可以变成家事，这件事还有劳沈大人去说项，凭着沈大人的口才，就能让他变成家事！”

“那我如果不去呢？”沈唯卿表明了立场，二人之间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冰冷。

道行亦然一脸严肃道：“那老衲只好继续带着大人去看，去看天下苍生的苦难之态了！”

就是他不去，他就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