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峰问道：“什么事情伤心，说来听听。”

那个人打个“嗨”声，说道：“实话说吧，我叫万克，是鹏城纺织厂的业务员，你们市服装厂欠我们一笔布料款，催了多少回，也没有付款。这一次，我们厂长让我来，无论如何要把货款要回去，要不回货款，扣我的工资。”

“我来了快二十天了，去找他们，供应科让找财务科，财务科让我去找分管财务的厂长，反正是推来推去，就是不付账。”

“我自己呢，不小心又丢了些钱，这带的盘缠也不够了。今天都已经大年三十了，货款没有要下，回去的路费也不够了，一个人在这想起来，觉得伤心。”

老者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给你们付款？”

万克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们以前也是有业务往来的，每次货款清的还是比较及时，基本上不用派人来，顶多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郭峰问道：“他们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拖着不给你们付款？”

万克说道：“说啦，说是资金紧张。可是，我觉得不是，服装厂的效益在你们南海市还行，应该不是资金的问题。”

郭峰点点头说道：“也是，服装厂在我们市确实是不错的单位，不到两万块钱，对他们来说，我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万克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回都回不去了。”

老者说道：“既然你们有业务来往，说明还是有些了解的，找他们借点路费回去。”

万克说道：“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这样。钱没有要下，厂里把工资扣了，这年都不知道该怎么过呀。”

郭峰说道：“要不下钱，先回去再说，你总待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呀。”

万克说道：“谢谢你们，我心里轻松多了。说实话，刚才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郭峰说道：“办法总是有的，千万不敢胡想。这样，我借给你二十元钱，省的你借不下了，又陷入困境。”

万克说道：“这怎么行，兄弟，你我素不相识，怎么好意思借你的钱。”

郭峰笑了，说道：“谁都有个做难的时候，尤其是出门在外，你就拿上吧。”

万克半推半就的接过了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一回去我就把钱给你寄过来。”

郭峰说道：“我叫郭峰，没有单位，你也不用急着给我寄，啥时候再来了，你就到市体育场那边去找我，我有时会在那摆摊的。”

老者这时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写个信笺，你拿着去找服装厂的厂长，看能不能帮你把货款要下。”

万克惊喜的问道：“您认识他们厂长？那太好了。”

对于万克来说，任何一点希望都是好的，听说老者认识服装厂厂长，当下是惊喜万分。

老者说道：“认识是认识，我写的东西管用不管用不知道，你去试试吧。你们两谁有纸？”

万克经常跑外，需要记一些东西，纸笔倒是随身带的，一听老者要写便笺，急忙掏出笔和随身的一个本子，翻到空白页，递给老者。

老者接过本子和笔，“刷刷刷”，写了一个便笺，交给万克，说道：“你拿去直接找他们厂长，看着我这张老脸，或许会把货款给你。”

万克接过去，收好，嘴里不住的说道：“谢谢，谢谢你老人家，不管能不能要回来货款，我都要感谢你。您在哪住？改天我上门感谢。”

老者说道：“不用了，我也是看着你恓惶，这都大年三十了，还一个人孤身在外，想帮帮你。小伙子，你叫郭峰？”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郭峰说的。

郭峰两世为人，如何看不出来，这老者看年纪应该已经退休了，但是，随随便便就敢给是服装厂的厂长写便笺，在位的时候，位置一定不低。就说道：“是的，我叫郭峰。”

老者说道：“刚才我听你说，你在摆摊，那是政策不允许的，你就不怕犯法？”

郭峰叹了口气，说道：“那有什么办法，我高中毕业了，去年本来考上大学了，因为出身问题上不成。我爸只是个工人，又给我解决不了工作，在家里吃闲饭也不行。”

郭峰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摆摊虽然是政策不允许的，好歹我也是通过劳动，自己养活自己。你看看，现在那么多待业青年，一天无所事事，等着国家解决，也不是个办法，事实上，摆摊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我觉得吧，像摆摊这种事情，国家早晚会认可的。”

老者似乎有了些兴趣，问道：“为什么？”

郭峰说道：“这不明摆着，待业青年全部靠国家解决，国家的压力很大，好像也不可能了，不解决，这些人的吃饭问题怎么办？只有允许个人经营，这些人的就业压力就解决了，再说，不时还方便了群众，丰富了市场，对群众的生活是有好处的。所以，我认为，国家早晚会放开这个的。”

万克也说道：“郭峰说得有道理，其实在我们那边，私人经营的也不少，政府有关部门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老者说道：“不管怎么说，这种行为都是不符合政策的。”

郭峰说道：“其实我觉得吧，政策都是后知后觉的，这种现象的出现，会给政策的制定，提供一个现实的依据。三中全会不是也确定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吗，要发展经济，市场不活跃起来怎么行。”

老者有些意外的说道：“你还关心这些事情，这应该是政策层面的问题。”

郭峰说道：“没办法，谁让我没有工作，又不愿意吃喝父母的，关心关心政策，自己干什么心里也有个底。”

老者问道：“你说心里有个底，那你是认为国家一定会允许你们摆摊的？”

郭峰说道：“我的判断是肯定的，最多两到三年，有关政策就会制定下来。”

老者又问：“这么肯定，你的依据是什么？”

郭峰笑了，把烟蒂往地下一扔，用脚蹭了蹭，说道：“我哪有什么依据，就是自己的感觉。你想啊，返城知青那么多，都往哪安置，不给他们出路，早晚会出事的，我想，国家是会考虑这些事情的，我觉得让这些人自谋出路，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万克其实心里急着去找服装厂的厂长，看看老者便笺有没有用，只是没有好意思马上就走。这时，话题也告一段落，就说道：“大爷，郭峰，我先走了，要是货款能落实下来，我心里就踏实了。”

老者说道：“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郭峰也向二人招呼了一下，就往回走。

实在没有地方去，他准备回去睡觉去。

快到张大爷家的院门时，远远地他就看见郭林坐在门槛上。

还没有走到跟前，郭林也看见了他，跑着过来，说道：“哥，你去哪了？我都等了你半天了。”

郭峰问道：“你怎么来了？”

郭林说道：“咱妈让我叫你回去过年呢。”

郭峰说道：“我不回去，回去了就是吵架，我也不想弄的一家人，大过年的都不高兴。”

郭林说道：“咱妈说了，咱爸不会训你，你们不会吵得。”

郭峰说道：“行了，你不知道，咱爸什么时候听咱妈的，一直都霸道得很，咱妈说了不算。”

郭林说道：“我知道，这回不一样，昨天你走了后，郭大爷也和咱爸说了半天。今天咱妈让我来叫你，问咱爸，他说他不管，随我们得便。”

两个人正说着话，郭梦兰也来了，远远的就说：“二哥，咱妈让你叫大哥回去，怎么现在还没有回去？你们在这干啥呢？”

郭峰问道：“梦兰，你怎么也来了？”

郭梦兰说道：“咱妈让我二哥来叫你，一直不见你们，让我来看看怎么了。”

看着弟弟和妹妹，郭峰心中暖洋洋的，他们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平常对自己这个大哥挺尊敬的，大冷的天，两个人的小脸都冻的红通通的。

郭峰从身上摸出两张五元钱，一人递给他们一张，说道：“郭林，梦兰，这是大哥给你们的压岁钱。”

郭林和梦兰都很惊喜，接到手里，摩挲着，五块钱，他们从来还没有拥有过这么大一笔钱呢，一般人家给压岁钱不过三毛两毛，大哥这一下就是五块。

梦兰是女孩子，心细一些，问道：“大哥，你给我们这么多钱，都是你挣的？”

郭峰点点头，说道：“是大哥挣得，你们收好了，别丢了。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