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墨焰与程萧白、息少渊、万俟皓月并称四公子,这是好事者依据相貌、身份以及各方面能力评定的,虽说参杂了献媚等因素,却也实至名归。
其他人或者会有惺惺相惜之感,但韦墨焰绝对不会,除了夏倾鸾以及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的人外,任何人都不会在眼中心中停留半刻,更何况是掠走他的女人还一脸淡然出现在面前的万俟皓月。
“毒王谷不参与江湖恩怨,不知韦阁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韦墨焰头也不抬,翻过闲着的酒杯自顾斟酒。
觥的脚步微微挪动,指甲快要攥进了手心的肉里,冰冷的眸中怒火熊熊。
就是这个男人夺走了他至亲挚爱,让他满怀着喜悦回到家时,看见的却是火海血池,以及凄厉火光中面无表情的身影。
幽蓝色亮光穿过,韦墨焰淡然地侧过酒杯,叮伶一声脆响,三支细短的钢针跌落杯中,尚未洒出的清酒瞬间变成了黑色。
“不想毒王谷被荡平,最好趁早把她交出来。”
“觥。”万俟皓月低声阻止身后的黑衣少年,与对方交锋毒王谷并没有优势。
第一次见到传言中强如天神的韦墨焰,心静如止水的万俟皓月也不由得赞叹造化弄人。两年前他曾来剑南企图收纳毒王谷势力,那时自己恰好在外寻药不得相见,后来只听师父说此人天资卓绝,世所罕见,只可惜为人冷酷嗜杀,被仇恨蒙蔽了前程。
如果是他的话,想要血染毒王谷也并非不可能,或许两败俱伤,或许,他毫发无损。
难怪她会如此挂念这个人,确实强得令人着迷。
可是,他不可能给她安稳的未来,她也没必要回到他身边,自己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
“鸾儿确实在我这里,不过去留是她的自由,她愿意跟你回去我不会阻拦,但若想留下,我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强迫她离开。”
过于亲昵的称呼刺激到了韦墨焰,鸾儿,鸾儿,他叫她倾鸾,而突然出现的万俟皓月却叫她鸾儿!
曾经有阁中下阶子弟直呼其名而非叫她红弦,结果被他扭断了下颌丢进水牢落得终生残障。名字是一个人的代号,更是束缚一个人的咒语,任何人都不可以呼唤她的名字,夏倾鸾只属于他韦墨焰!
不管这两人曾经是什么关系,敢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都要死。
“既然如此,也不必再消磨时间,杀了你,我看她出不出来!”
盛着毒酒的白瓷酒杯在青石桌上摔得粉碎,一阵热风吹过,浓黑色液体突破石桌边缘滴落在枯木上,一阵刺鼻的白烟后竟烧穿出巨大的空洞。
这毒太过霸烈,万不可沾惹半点。沈禹卿身形闪动,眨眼间冲到了韦墨焰身前,手中弯刀如电,直取万俟皓月眉心。
万俟皓月气定神闲站在原地,油纸伞不曾颤动半分,如同静止的水墨画一般。
巨大的力道止住了沈禹卿刀锋,黑衣少年空手格挡住刀身,略一用力便将沈禹卿击退数步,返回到韦墨焰身边。
“你是什么人?”沈禹卿脸上青白不定,本想抓住先机速战速决,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随侍竟如此轻易地化解了自己的攻击,不费吹灰之力。
“温,陌,觥。”
一字一顿间深埋的恨意喷薄而出,觥年轻的脸上显出不合年纪的沧桑:“温景炎之子。”
“温景炎?”韦墨焰眉角轻挑,“没印象。”
他竟然说没印象!
觥的心口仿若烧了一把红莲真火,越燃越旺,脸上却极力保持着镇定:“温家灵蕴山庄因不愿归附破月阁,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庄内四十余人无一生还。韦墨焰,你可有愧疚过自己的狠毒?”
“若每杀一个人就要愧疚一日,那么后半生我也只能数着日子过活了。”
那么多条人命在他口中竟然不若蝼蚁轻重!
觥再也把持不住,黑色身影快如鬼魅,不顾万俟皓月的阻拦冲了出去。
曾经他被称为少年英雄,青年才俊,灵蕴山庄最具资质的未来庄主,觥不信,他凝聚全力也伤不到韦墨焰半分吗?
他是人,不是神,不会永远不败。
两道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少宰等人看出不对头时,想要赶上前已经来不及。韦墨焰颀长的身姿迎风而立却无丝毫还手之意,剑眉之下微垂的目光迷离,游荡在倾倒的酒壶那片清澈液体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住手。”
隐含淡香的白衣胜雪翩若惊鸿,掠过万俟皓月身边时带起一阵微风,横于两道黑色身影之间,生生拦住觥的脚步。
“这是我与破月阁的恩怨,万俟公子答应过不插手的。”
万俟皓月叹气,她太聪明,尽管自己已经努力隐瞒还是追了过来。
“觥,退下。”
时光静止,弹指间仿若永恒。
这一刻呼吸间的清幽都是贪恋,失而复得的狂喜让那张冰冷惯了的脸掩不住笑意淡然。
“倾鸾,你终于肯出来了。”
他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赌她是否在乎自己。
而结果,他赢了。
夏倾鸾没有转过身,那双极易陷落的眼眸是她渡不过的劫数,不看他不听他不想他,只有这样才能不伤不痛不动情。
“事情与毒王谷无关,牵连旁人对你没什么好处。”
依旧是淡漠无情的声音,但只这一句,便让韦墨焰心满意足。
一路上他担心的不只是夏倾鸾安危,还有见到她之后的结果。那些话伤人太重,墨衡剑甚至还饮了她的血,要如何解释补偿她才肯相信,才会心甘情愿回到自己身边?
陡峭山峰与苍茫云海在他眼中映不出一丝痕迹,满眼的温柔全部洒落眼前瘦削肩上,不沾点滴尘埃。
没关系,只要她肯回来就好,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让她明白,自己究竟沉迷倒了何种程度。
“你是破月阁的人。”
平淡无味的话落入耳中犹为讽刺,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难道还不够吗?非要逼得她连最后的栖身之所也失去,连最后一点温暖都不能留下,自己心死了,心冷了,从此浮生无望他才会满足?
夏倾鸾冷冷一笑,面上嘲讽之色赫然:“韦阁主在说笑?把我从破月阁中赶出并且一路追杀的是谁?如今是又想到我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还是怕我落入别人手中对你产生威胁?”
“之前的事有人从中捣鬼,是我错怪你了。”
白色身影一颤,身后,少宰少弼等人无不震惊。
破月阁阁主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便是他的错,也都以杀伐或冷硬抹平消除,也许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向人道歉吧?
拿惯了剑的手用力抬起却又用最温柔的力道落下,轻轻牵起纤细的手腕。韦墨焰竟有些紧张,深呼吸后才缓缓开口:“倾鸾,跟我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