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英对着堂内吼道:“巨鹿!”
赵巨鹿原本是想靠近卢象英保护他,听得卢象英这一喊,再顺着小官人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卢象英盯着苏尔·索多。
不愧是一起同生共死的人。
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赵巨鹿立即挥刀奔向苏尔·索多。
擒贼擒王!
另一边,徐三和苏尔·各敏再次酣战在一起,两人都是精锐,尽管徐三战力更胜一筹,但毕竟是单兵厮杀,苏尔·各敏又浑身披甲,没有那么好杀。
一时间缠战在一起,难分生死。
偏堂内乱成一团。
赵巨鹿扑向苏尔·索多的时候,卢象英箭步入内,转身把偏堂大门关上。
两名绿营军总旗见状不妙。
急忙反身,欲要冲入偏堂帮助苏尔·索多。
卢象英关上门后,没管门外两名绿营军总旗的破门之举,拔出腰间短剑冲向战局——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速战速决!
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苏尔·索多。
于此同时。
被李寄引到角落的黄氏众人中,两道身影抢出,却是黄淮和黄旭两兄弟见状不秒,危急关头不顾一切挺身而出。
这两个血性尚存的青年看得明白。
如果不趁现在弄死苏尔·索多,等两名绿营军总旗调兵过来,黄府众人今夜必死无疑。
而弄死苏尔·索多后,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当然要拼搏一把。
两兄弟迅速抢进去,配合赵巨鹿和卢象英围攻苏尔·索多。
所以说……
卢象英高看了苏尔·索多。
这位八旗子弟刚到黄府时的应对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但醉酒后加上被苏尔·和泰之死一刺激,关键时刻又昏招频频。
这也是为什么他只能当一个区区把总,本身能力就有限——你就算要屠戮乱党,也该先稳住乱党,自己跑出去后再调兵过来。
结果你自己都还在偏堂之内就如此狂妄行事。
这不送人头么。
或者说,你要是早做准备,让绿营军随后赶来,此刻绿营军已经包围了黄府,稳操胜券。
可惜……
苏尔·索多一个选择题都没做对。
只能说八旗子弟入关之后骄横惯了,以为江南百姓软弱可欺,以为被清军和降兵屠杀了三天的江阴城再无血性。
蚁多啃死象。
搏命厮杀嘛,不会像武侠小说那般你牛逼哄哄的吼一句,然后一招如来神掌从天而降,我不甘示弱的回一招蛤蟆神功打的有来有往。
基本都是片刻之间分高下,也定生死。
所以在一刹之间,苏尔·索多便死了。
混乱之中,一个不慎,苏尔·索多被黄旭抱住了脚。
然后赵巨鹿趁他病要他命,利用苏尔·索多无法移动,又应顾不暇的时候,绕到苏尔·索多后面,双手抱刀,全力横砍。
嗯,没砍中脖子。
但砍到耳根位置的脸上了。
头骨是最硬的。
脸上的骨头也硬,但再硬硬不过钢铁,何况赵巨鹿之勇猛,堪称无双,这一刀砍中之后,尽管有项护保住了后脖,但刀身大半都镶嵌进苏尔·索多脸上。
倒地就没了声息。
也许这一刀没砍死他,但巨大的撞击力让他瞬间晕了过去,旋即又被卢象英撩开项护,在咽喉上补了一剑。
于是死得不能再死。
但苏尔·索多在被赵巨鹿砍中之前,也一剑带走了黄旭。
苏尔·索多被卢象英补刀的同时,两名绿营军总旗破开偏堂大门,眼前的一幕让他俩头皮发麻——苏尔·索多死了!
尸首就在地上。
苏尔·索多一死,旁边的苏尔·各敏心慌下乱了阵脚,本就落入下风,又被徐三来了个撩阴腿,扎扎实实的踢中子孙根。
瞬间失去战力。
然后被徐三一个扫堂腿掀翻在地,徐三趁着机会,俯身一拳轰中苏尔·各敏的咽喉。
项护也保护不了他。
喉结被瞬间击碎。
苏尔·各敏浑身骤然失去力气,睁大着死鱼一般的眼睛,拼命的想呼吸,却像干涸河床上的鱼,任由万般挣扎,只能一步步走向死亡。
眼看着活不成了。
卢象英趁着两名绿营军总旗刹那之间的愕然,迅疾从赵巨鹿手中接过刀,将苏尔·索多头盔剥开,然后将头颅切割下来。
在这短短瞬间,卢象英其实有些想吐。
杀过人。
尸河里游过泳。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适应这个乱世了,但亲手切割一颗头颅,刀身摩擦骨骼发出的声音,还是强烈刺激着的他的神经。
生死关头,顾不得想那么多。
卢象英切下苏尔·索多的头颅,就这么提着金钱鼠尾拿在手上。
鲜血一滴滴的滴落。
卢象英手握短剑,冷冷的盯视着两名绿营军总旗,“苏尔·索多已经身死,等这个消息传到常州府那边,你认为你俩还有军功可拿?”
想多了。
江阴驻军把总被杀,常州府那边能让你驻防的绿营军好过?
搞不好这事要直接惊动南京的多铎。
清庭为了立威,肯定要严惩此事,到时候你俩别说军功了,搞不好都要被追责,也许驻防江阴城的一百绿营军士卒能侥幸,可两个总旗必死无疑。
两名绿营军总旗愣愣的卢象英手上苏尔·索多那颗睁大着眼睛鲜血狼藉的头颅。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卢象英一手执剑,一手提着苏尔·索多的金钱鼠尾,缓缓走向偏堂大门外,鲜血滴落一地,画面极其震撼。
赵巨鹿和徐三两人,手执长刀一左一右拱卫,两名绿营军总旗震慑之下,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通道。
卢象英在大门外站定。
看了一眼刘阳平。
刘阳平微微的不着痕迹的点头,示意无妨。
卢象英立即对徐三道:“去请刘知县到偏堂内坐下!”
徐三瞬间明白过来。
上前,手中长刀架在刘阳平脖子上,笑道:“刘知县,得罪了!”
刘阳平默默无语的配合。
他明白了卢象英的想法,今夜事出意外,杀了苏尔·索多后,在江阴拉起大旗反清便成了定局,但后事难测,卢象英大概还需要自己到清庭那边帮他当细作,所以要保护自己,造出一个被胁迫的假象。
两名绿营军总旗,一人姓李,一人姓赵。
趁卢象英没空管他俩的空隙,悄然交流,李总旗低声问了句怎么办。
赵总旗默然无语。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事情已经不是咱俩可以控制的了,苏尔·索多以及两个狗腿子清兵的死,咱俩怕要遭受池鱼之殃。
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嘉定三屠时就有前例,别说区区两个总旗,甚至连绿营军一名千户都因为担责被杀,从千户百户到总旗,处罚了十多人。
此刻,门外百姓看着提着苏尔·索多头颅走出来的卢象英,也在茫然。
不可一世的清兵把总就这么死了?
这事闹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