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立威的效果比蚩曜想象中还要成功得多。
拜云易岚所赐，焚香谷弟子大半被抽成人干，剩下的小半也虚弱瘫软在地，被玄火祭坛下方火山爆发出来的炎流吞没。唯有李洵没能及时通知到的极小一部分边缘人残留。
至此，玄火祭坛损毁，云易岚身亡，弟子也几乎全灭，这座八百年来声名赫赫的正道大派，可以说是一夕覆灭。
派出青龙几人去收集焚香谷的遗产后，蚩曜与九尾天狐并肩伫立在山巅，俯视着陷入火海之中的焚香谷。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面对蚩曜的问题，尚且沉浸在大仇得报的激荡心绪之中的天狐扭头白了他一眼，“放心，我都称呼你【教主】了，就肯定不会食言的。再说，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怎么，连狐岐山都不想回去看看吗？”
“狐岐山……”
这个地名让九尾天狐陷入沉默。
那里原本是狐妖一族的聚居地，但两百年前，她带着族中精锐倾巢而出，却没能带一个人回去。现在……
少顷，天狐颤抖着声音问道：“狐岐山……还…好么？”
盈盈如水的月光铺散在肩头发梢，即便是面对云易岚时，也没见过她如此紧张不安的样子。
蚩曜默默的欣赏了一会儿，回道：“没有你在，肯定谈不上多好。不过狐族的灵慧之名却不虚传，它们后来似乎是与鬼王宗达成了什么交易，让出了狐岐山的一部分建成了鬼王宗的一座重要分堂。因此倒也算不上多坏。”
“鬼王宗么……”
九尾天狐享寿数千载，对于魔教的组织架构也有相当的了解。听到这个消息的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生出了新的担忧。
那毕竟是魔教大派，这种合作更像是在与虎谋皮。
“教主……”
盈盈秋波溢出眼眸，九尾天狐一秒切换成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娇声道，“我想把狐族全部迁到南疆来，就在十万大山中安家。您觉得如何？”
“十万大山很辽阔，容得下任何人来。”
蚩曜眼神悠远，“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此番焚香谷灭，必定会引起正道剧震。说不得，距离下一次正魔大战已经不远了。而南疆无疑会是其中最重要的战场。此时将狐族牵涉进来，或许未必是好事？”
“教主您这就是欺负人了，”
九尾天狐狡黠一笑，“我们狐族的天生灵慧也不是假的。正魔大战的主战场或许是在南疆，但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正道想要倾巢而出征伐南疆的话，首先得将自己腹地的那些魔教据点拔除才行。狐岐山既然与鬼王宗走得那么近，说不得会比这里更早受到冲击呢~”
“不错，看来两百年的幽闭并没有让你的思维钝化。”
蚩曜赞许地点了点头，“狐岐山那边的事需要我派人配合吗？”
“不必，”
九尾天狐自信昂扬，“还有，以后就不要天狐天狐地叫人家了，我有名字的。”
“哦？”
蚩曜用眼神询问。
“……就叫我小白吧。”
蚩曜：“……”好吧，从你把儿子叫做小六的举动来看，期待你们狐族会取名的确是一个错误。
他的目光在九尾天狐的汹涌波涛上停留了一刹，呢喃道：“也不小啊……要不然叫你大白怎么样？”
“你才大呢，我可永远都是……”
九尾天狐反驳到一半，忽然发现了蚩曜的目光聚焦之处，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时转怒为喜，“嘻嘻，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大啊~那就叫大白好啦~”
望着天狐欢喜离开的背影，蚩曜暗暗吐槽：“没叫你白姐你就偷着乐吧。”
……
……
事实证明，焚香谷覆灭之事的确如他们所想，在整个神州浩土的修行界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西南毒蛇谷。
自从蛮荒圣殿倾覆，魔教四散分裂之后，有毒神坐镇的万毒门无论从实力还是声望上讲，都是名副其实的魔道第一大派。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轻易与正道大宗挑起战端。
问就是被诛仙剑吓破了胆子，需要时间来治愈创伤。
但是今天，毒神静修的地方忽然闯进来一个样貌凶悍但身材却十分矮小的侏儒，他满脸喜色地大声道：“门主，大喜啊！大喜！”
“嗯？”
毒神睁开眼睛，威严的目光澹澹地望向来人，“百毒子，本座何喜之有？”
“额……”
侏儒百毒子被毒神的目光一压，顿时面露畏惧之色，但继而又重振精神，他相信自己带来的这则情报足以让毒神消去所有不满。
“门主，焚香谷被灭门了！
”
“什么？！”
毒神原本只是微微睁开的双眼瞬间胜过一道厉芒，“消息可靠吗？谁干的？”
“据说是我圣教与狐妖一族联手，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派动的手。”
百毒子将自己了解到的情报和盘托出。
那一日，玄火祭坛倾塌，百丈天狐法相横亘夜空，想要遮掩都做不到，那些从焚香谷逃出去的弟子都看到了。至于魔教这边，大概是四位圣使中有谁不消息被看到行迹吧。
“狐妖，圣教……”
毒神细细咀嚼着这两个看似不搭边的词语，蓦然间，他神情一肃，“鬼王宗的新驻地不就在狐岐山上？莫非是他们动的手？”
百毒子有些不敢置信：“门主，鬼王宗……应该没有这个实力吧？”
要知道，即便是他们万毒门，都没什么把握能独自战胜正道三大派中任何一个，更别说覆灭了。区区鬼王宗，他们凭什么？！
无独有偶，毒神的想法跟百毒子不谋而合。
首先排除鬼王宗有这个实力，那么……
“看来狐妖一族的实力，比我们想象中要强得多啊！”
毒神叹息道，语气中有着一丝并不遮掩的嫉妒。
大家同样都是从蛮荒圣殿中新搬迁出来的，凭什么万毒门要白手起家，而你鬼王宗就能平白傍上一条大粗腿？
他老人家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看着鬼王宗大出风头令毒神感到万分难受，甚至比自己倒霉更难受。
于是他眼珠一转，一条毒计顿时浮上心头：
“去，你派人去散布消息，就说鬼王宗宣布对这件事情负责。”
“遵命！”
百毒子心领神会，带着猥琐的笑意退了出去。
……
……
与魔道之间忙着勾心斗角不同，青云门与天音寺在得知焚香谷覆灭的消息后，都第一时间召集门中高层开会。
青云门，通天峰。
掌门道玄一身墨绿道袍端坐诸位，左右两侧其他六脉首座一字排开。
“诸位师弟师妹，对于焚香谷一事有何看法？”
“魔教贼子猖獗，当诛！”
大竹峰田不易嫉恶如仇。
当然了，他会这么生气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要知道，他跟苏茹才刚刚成亲不久，结果魔教就给闹出来了这么大一个动静作为贺礼，他能不气吗？
现在要是九尾天狐站在他面前，他恐怕操起赤炎仙剑就要上去开送了。
比起田不易，其他几位首座就冷静了许多。
因为师妹的事一直对田不易横眉冷对的小竹峰水月师太驳斥道：“焚香谷坐落南疆，距离我们太远，以讹传讹之下，消息难免失真。先派人打听清楚真实的情报再做计较为好。”
她的提议得到了包括朝阳峰、风回峰在内了大多数峰主支持。
除了更加稳妥的原因外，也有刚刚经历大战未久，包括几位首座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避免重新开战的情绪在。
道玄也支持更加稳妥些的方案：“好，那么就先派人去南疆附近探查一番。田师弟，我观你情绪激昂，求战心切，不如便将此事交给你负责如何？允你从其他几峰中随意挑选帮手，数量以三到五人最佳。”
田不易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他毕竟才刚刚与苏茹成亲，还处在你农我农的甜蜜之中，谁愿意跑去南疆吃瘴气啊？难道是苏茹不够香吗？
但道玄的这个安排却让他微微一愣。
随意挑选三到五人作伴，深入南疆探查情报……
这件事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哦对了，当初万剑一师兄牵头的蛮荒之行，似乎也是这么一个形式。
我竟然也有机会可以效彷万剑一师兄？！
此刻，什么儿女情长统统被他一概抛弃，满腔的豪情壮志瞬间塞满胸膛。
这位身材偏矮的男子起身，意气风发地回道：“请掌门师兄放心，不易定当不辱使命！”
……
……
天音寺。
最近一段时间，这个正道大派一直跟鬼王宗纠缠不清。
上一次他们倾巢出动，结果不巧正好撞上了蚩曜，结果不但大败而回，还赔上了一件异宝【乾坤轮回盘】。
再加上那一战中鬼王宗，特别是鬼王本人所表现出来的韧性，这让天音寺放弃了速战速决的想法，开始跟他们慢慢磨。
这也令鬼王暗道侥幸。
因为那一战天音寺虽然输了，但鬼王宗也没赢啊！
甚至可以说，鬼王宗表面上赢了击退了天音寺，但遭到了损失却比天音寺还要大得多。
镇宗之宝伏龙鼎被当面抢走，本来已经说好了要加入的青龙白虎四位圣使也变了卦。即便是拥有绝代枭雄之姿的鬼王，也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带领鬼王宗弟子退往西方死亡沼泽的念头，大不了休养生息几百年，等鬼王宗重新恢复元气了再出来嘛！
枭雄从来不会被区区一两次失败给轻易打倒。
不过天音寺骤然转变的行动方针却无意间帮了鬼王一个大忙。
既然没有迫在眉睫的危机，那么也就不用再讲什么退避封山之类的话。于是，鬼王一边指挥弟子们在天音寺和尚面前虚张声势，一边加紧发掘内部潜能。
然后不出意外，他将目标打在了同住狐岐山的狐妖一族身上。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鬼王就曾与一位狐女成亲，还育有一女。不过这一次，门派损失惨重的鬼王已经等不及去自由恋爱了，他需要的是更加快捷、深入、广泛的合作。
居住在狐岐山上的狐妖一族，境况其实跟鬼王宗颇有几分相似。
他们原本也是一方不弱的势力，当九尾天狐大白还在的时候，否则也无法占据狐岐山这处福地。
但是自从二百年前，大白率领族内大半高手奇袭焚香谷失败，并杳无音讯之后，狐族的日子就变得艰难起来。
族内最强者仅剩下一头六尾魔狐，连世代居住的狐岐山都不得不让出一半给鬼王宗。
但好在，它们至少保住了自身的安危与相对的独立性，没有成为谁的附庸，或者干脆被焚香谷派人灭门。
这也跟鬼王宗当年的策略比较温和有关。
但是现在，鬼王宗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谁都不知道他们这种狐假虎威的虚伪强盛能蒙骗天音寺到几时，趁着这段偷出来的时间，必须得好好补强才行。
于是，鬼王对狐岐山下了最后通牒——
要求它们要么离开狐岐山，要么必须全部并入宗门。
……
……
狐岐山，青丘坟。
这是狐妖一族的祖地。
此刻，代理族长与两位能说得上话的长老齐聚于此，三人面目忧愁，唉声叹气。
代理族长是一头六尾魔狐，不过从它干涩的毛发以及昏花的双眼可以看出，它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境界虽然没有衰退，但实战能力究竟还剩下几成，尚未可知。
至于另外两头狐狸，年轻倒是年轻，但都才只有三尾灵狐的境界。
就这样的实力，难怪鬼王宗会如此肆无忌惮地下达最后通牒。
毕竟狐岐山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福地，它们既然没本事守住，那就怪不得别人要来抢了。
“婆婆，实在不行，我们就走吧。”
其中一头三尾灵狐气恼道，“难道离了狐岐山，我们就生活不下去了吗？”
年迈的六尾魔狐摇了摇头：“走？你真的以为我们走得了吗？”
“什么意思？鬼王不是说……”
两头三尾灵狐睁大了眼睛。
“呵呵，对鬼王那样的人来说，不能为他所用的，自然也不会便宜别人。”
六尾魔狐叹息道，昏花的老眼之中有点点泪花闪过，“王，老身辜负您的期望了，这狐岐山，终究还是没能守住啊……”
“不，”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娇媚犹如天籁般声线在三狐耳畔响起，“你们做的很好，已经足够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