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禅机妙悟游方外 旧梦难忘坠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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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逐流心里想道:“那位厉姑娘不惜牺牲自己成全我的爹娘我是不是也该牺牲自己成全大哥呢?但那位厉姑姑是早已知道我的爹娘心心相印的我却尚未知道红英是否真的爱上了大哥。万一她是属意于我我牺牲自己不打紧大哥将来知道了真相以他的性格岂不是又要郁郁终生?”金逐流又想:“不过若是由大哥扮演那位厉姑姑的角色我这一生也是得不到快乐的。唉难道上一代的悲剧又要重演不成?”

想至此处金逐流忽地觉得像厉胜男那样的痴情也似乎不大对了。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江海天说完了这个故事陈光照也似乎听得痴了脸上现出一派茫然的神色。

金逐流心中一动:“咦陈大哥也好像有甚心事?”

空照大师忽地合什说道:“善哉善哉!一坠情劫烦恼遂生。以金大侠这样有慧根的人也免不了二十年的苦恼。”

陈光照问道:“要如何方能免除烦恼?假如说心如止水情海无波那又如何?”

空照大师道:“古往今来又有儿人能够太上忘情?何况‘情劫’不过是恒坷沙数劫中的一劫如贪、如唆、如痴都是‘心魔’‘心魔’不除终须坠劫!”

江海天笑道:“难得大师有此闲情给我们说大乘佛法。”

陈光照道:“如此说来一个人总是无法免除烦恼的了?”

空照大师道:“这又不然欲除烦恼须得一把铁扫帚。”

陈光照道:“这把铁扫帚哪里去找?”

空照大师道:“经云: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意如虚空。吾等众生之心地自无始来被烦恼之尘垢所染污须将一把铁扫帚扫除自心之烦恼。扫得干干净净方名自净其意。当知铁书帚者何?即止观是世。”(按:此段经文引自宝静法师讲述之《修习止观坐禅法要》)

金逐流的母亲是吕四娘的衣钵传人精研佛法故此金逐流也读过一些佛经知道“止”与“观”乃佛经中的两个名辞、但却未悉其中奥义于是问道:“何谓止观?”

空照大师道:“我从根本给你说起。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如言诸恶莫作即是‘止’。众善奉行即是‘观’。又不杀不盗等之止十善即是‘止’。不但不杀而且放生等之行十善即名为‘观’。是故止乃伏结之初门观是断惑之正要。止则爱养心诚之善资观则策神解之妙术。止是禅定之胜因观是智慧之由藉。”

陈光照似懂非懂茫然的点了点头。金逐流道:“请问大师可不可以这样说‘止’是消极的‘防止’‘观’是积极的奉行?‘结’是心中烦恼所成之‘结’以‘止’之功夫仅能伏结而不能断犹如以石压草。故经云:止乃伏结之初门。观即正又见慧照。挥慧斩心魔如似利刀斩草除根永不再生。故经云:观乃断惑证真之正要。”

空照大师合计赞道:“善哉善哉成士大有慧根。夫自性本无烦恼亦无生死。迷悟本空修证如幻。如摩尼珠本是圆净但旷劫来落污泥中被尘士染覆”将本有清净光明不蔽而蔽。今欲显珠光非加以摩擦镶洗之功夫不可故六祖云:何期自心本自清净。何期自心本自光明。即此义也!”

江海天道:“请问大师所谓‘众善奉行’刚才大师举例解释如不但不杀而且放生即是行善即名为‘观’。但天下有些人是不能不杀的我这一生就杀了不少人像我这样佛法能不能容?”

空照大师笑道:“除恶即是行善江大侠杀的乃是恶人正合我佛斩魔除妖之意。”江海天哈哈大笑:“那我就放心了!”

江海天对佛经无甚兴趣听得有点闷。金逐流听了空照大师说了尖馕经心中却是如有所悟:“空照大师说得不错我须得一把铁扫帚扫除自心的烦恼。更进一层我心本自清净本自光明烦恼又何由而生?我的烦恼是因对史红英不能忘情而致如果我根本就不把史红英当作女子心中并无男女之别那样她和我也就如同李大哥和我一样了。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无私心杂念无男女之见红英将来和谁结婚听其自然那么甚至她是嫁了我们二人之外的另一个人我们几个人也都还是可以相处得快快乐乐的。”金逐流想通了这一层烦恼大大减轻对于男女之情比起厉胜男当年所能达到的境界那是大大的过了。

不知不觉东方已是天色大白。上海天道:“我这次从西星来在山中曾见过竺尚父。他的伤已差不多好了正在计划与小金川方面的义军联合行动以图夺回西星。如今小金川方面有你的慕华师侄在那里帮忙。西星方面则尚赚人力不足。我准备在三两天之后再去西星帮竺尚父的忙师弟你在北京还有没有未了之事?”

金逐流道:“在北京我是无事可作了但我却可能有事于扬州。”

江海天道:“哦你要去扬州扬州是不是**帮总舵所在之地?”金逐流道:“不错我就是冲**帮的总舵去的。”江海天道:“你和史白都结了粱子?”

金逐流笑道:“我是和史白都结了梁子不过这次我去扬州却并非是找他决斗的。”

江海天松了口气说道:“史白都的本领虽然不是登峰造极但除了武林几个老前辈之外在江湖上他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他手下的四大香主武功亦非泛泛之辈你若是单身一人跑去招惹史白都我还当真放心不下呢。你是怎么和他结下梁子的?”

金逐流道:“我偷了他送给萨福鼎的礼物在路上和在萨府又曾先后和他交过两次手还幸没有吃他的亏。”金逐流与史白都的结怨最大的原因其实还是由于史红英而起金逐流不愿把自己和史红英再连在一起是以没有详细告诉师兄。

江海天笑道:“师弟你也真是太顽皮了你这佯作弄史白都他岂能与你于休?只怕你不我他他也要找你算帐的。你到扬州可正是他的地头啊!”

金逐流笑道:“我也不怕我若是打不过他们我不会跑吗?”

江海天道:“你既然不是要去招惹史白都那么你到扬州又是为了何事?”

金逐流道:“史白都约了厉大哥到他的总舵相会企图未明我放心不下是以也想跟去看看。”

江海天道:“哦原来你是要暗中给厉南星作保缥那你还说不是去招惹史白都?”

金逐流道:“我准备先不露面见机行事。倘若史白都有所不利于厉大哥说不得我也只好出手了。”

江海天道:“江湖俗语说约无好约会无好会。史白都这样的人还能安着什么好心眼儿?不过为朋友两肋插刀那也是份属应为之事。何况你和厉南星还是八拜之交呢我不拦阻你去但你可要记住:戒骄戒躁凡事小心。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金逐流道:“多谢师兄教导我走了。”

陈光照忽道:“金兄我和你一道去。”

金逐流怔了一怔道:“你也要去?”他与陈光照虽是世交们毕竟还是初相识的朋友这次他是为了厉南星与史红英的事情去的故此不大愿意陈光照参于其事。

陈光照道:“我和**帮也有一点梁子**帮四大香主之中的那个凶僧圆海曾给我刺了一剑我也受了他暗器所伤。”

金逐流道:“我听得陈叔叔说过。你是想找圆海报仇么?圆海这厮倒也不难对付不过他在**帮总舵之中咱们却是不便打草惊蛇除非是迫不得已在他们的总舵之中能够避免动手总是避免的好。陈兄你不如另待适当时机报仇也还不迟。”

陈光照道:“我并不是一定要在这次报仇厉大哥和你是八拜之交和我也是朋友。江大侠刚才说得好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我辈份所应为之事。倘若厉大哥在扬州遭遇什么意外我虽然本领不济也总可以出点力啊!”

江海天沉吟半晌说道:“你去也好。扬州距离你的家乡不过三两日路程你可以顺道回家省亲。令尊是江南的武林领袖你们这次扬州之行若是令尊从中照料即有疑难也可迎刃而解。”

陈光照道:“我准备先到扬州回来时再到家乡一转。在扬州若是有事再请丐帮向家父通个消息也很容易。”

江海天笑道:“你们对朋友的事情都很热心。好这样安排更周到了。你们去吧。”

金逐流起初不不愿意陈光照同去后一来见他很是热心师兄也表赞同金逐流当然不便反对了。

金、陈二人年纪相若年轻人最易结交朋友何况他们又是两代世交因此在结识之后很快就似老朋友一般了。

两人一路问行淡得很是投机。说起厉南星赴史白都之约的事陈光照忽地笑道:“史白都和你们已是处在敌对地位厉大哥愿意赴他之约依我看来恐怕不是为了史白都而是为了他的妹子吧?”

金逐流怔了一怔道:“厉大哥都已对你说了么?”

陈光照道:“他没有和我说什么但我从他梦中的吃语已是猜到了几分。你还不知道呢那日他受了伤昏迷不醒一个晚上翻来覆去说的都是你和史姑娘的名字。我听不明白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红英俗流闹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话。”

金逐流听了这件事也不禁哈哈大笑心里想道:“原来在大哥的心里把我和红英是放在同等位置的。他虽然是在神智迷糊之际也还没有忘记我!”对厉南星的重视友情心中很是感激。

陈光照道:“厉大哥对这位史姑娘赞不绝口欣慕之情出于辞色。因此他虽然没有说我也猜想得到他们彼此有情。厉大哥这次之去扬州也一定是为了她的缘故了不知我猜得对不对?这位史姑娘也当真有厉大哥说得那么好么?”

金逐流道:“这位史姑娘的确是女中英杰你也猜得很对厉大哥这次恐怕就是为了婚事去的。”

陈光照道:“啊原来如此。这我可有点不放心了。史白都现在正想投靠湖廷他肯让妹妹嫁与朝廷作对的侠义道?呀恐怕厉大哥要上他的当了!”

金逐流道:“厉大哥也曾想到了这一层。”陈光照道:“那么他为何还去?”金逐流道:“情之所钟即使前面是有刀山火海也是要去的了。”

陈光照叹口气道:“空照大师说得不错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太上忘情?空照大师是得道高僧尚且如此说我辈凡夫俗子想要勘破情关谈何容易?说起来可也真怪不得厉大哥呢!”

金逐流心想:“敢情他也正是为情烦恼?”于是问道:“陈大哥你可有意中人么?”

陈光照道:“实不相瞒我也曾结识一个女子有过一段不寻常的交情但此事早成过去唉不谈也罢。”神情颓丧怜然吟道:“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天若有情天亦老遥遥幽恨难禁。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

金逐流心中一阵辛酸勉强说道:“咱们真应该去找一把铁扫帚了。”陈光照苦笑道:“空照大师虽然给咱们说了大乘佛法可惜我是钝根难求慧剑。”金逐流道:“旧梦尘封休再启此心如冰只东流。既成过去那也就算了吧。烦恼之事别提了咱们说些有趣的事情。”陈光照然叹道:“也只能作如此想了。”

陈光照意兴阑珊金逐流也是别有心事。金逐流没有再问下去陈光照也就不提了。两人改转话题谈一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把心事暂且抛开倒也不觉寂寞。

两人兼程赶路自北京南下这一日到了济南日头还未落山本来还可以赶一段路程的金逐流说道:“到农家求宿不大方便不如今晚就住在城里吧咱们一路上没有现厉大哥的踪迹不知他是往哪条路走?但咱们一直是兼程赶路的说不定已经赶过了他的前头了。”

陈光照道:“济南有丐帮的分舵舵主王泰你认得吗?”金逐流道:“江师兄嫁女那日王泰也曾来喝喜酒。我和他虽没交谈见了面是一定认识的。你的意思是想到丐帮分舵借宿吗?”陈光照笑道:“我最怕应酬住到丐帮分舵他们把你我当作贵客招待那可就受拘束了。我是想和丐帮通个消息丐帮在扬州也是没有分舵的他们有飞鸽传书我想请他们知会扬州分舵代为留意厉大哥的消息。这样咱们一出扬州就可以知道厉大哥是否已经到了。顺便咱们也可以打听打听**帮的消息。”

金逐流道:“好这事交给我办。咱们先找客店住下我到丐帮分舵打一个转就回来晚上咱们还可以游湖呢。”陈光照笑道:“你的兴致这么好!”金逐流笑道:“上次我游大明湖遇到一件大煞风景之事未能尽兴。难得今晚有个旧地重游的机会。”

陈光照道:“哦这件事情我倒还没有听你说过。”

金逐流道:“济南有个宰相曹家你可知道?”

陈光照道:“可是官居文华殿大学士的曹振镛?”

金逐流道:“正是。”陈光照道:“这个曹振镛是个大奸臣。他和满人穆彰阿分掌相权专拍鞑子皇帝的马屁出主意欺压汉人。不过曹振镛当朝为相和你游大明湖的事却又有甚关联?”

金逐流道:“他有一个儿子家居在乡无恶不作。我那次游湖就是碰上了他的儿子。”

陈光照问道:“是什么事碰上的?”

金逐流道:“那日有两个说鼓书的父女在湖边卖唱这位‘曹公子’看上那个女的率人来枪。恰巧给我和一位过路的江湖朋友碰见这位朋友是红缨会的香主宫秉藩。我和宫秉藩帮那两父女把曹振镛那个宝贝儿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

陈光照笑道:“这可是割鸡用上了牛刀了。”宫秉藩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陈光照当然是知道的。

金逐流道:“那次若不是有个宫秉藩帮忙我一个人只怕还对付不了他们呢。”

陈光照诧道:“难道那位曹大少爷的手下居然还有什么能人不成?”

金逐流道:“他的两个保缥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一个是少林寺的叛徒彭巨岭一个是以‘四笔点八脉’著名江湖的连家子侄连城虎。”

陈光照摇头叹道:“可惜可惜。这两个人竟然如此不知自爱甘作豪门的鹰犬。”

金逐流道:“那两个说书的父女也是有来历的人物。”

陈光照道:“他们又是谁?”

金逐流道:“是何建雄和他的女儿何彩凤。你听过他们父女的名字么?”

陈光照道:“何彩凤?呀!她是我的一位朋友的未婚妻子呀!”

金逐流喜道:“原来你和李敦也是朋友。你可知道他的消息么。”

陈光照道:“三个月前我见过他他到西星投奔义军去了。”

两人进了济南城金逐流找到他以前住过的那间客店刚到门前只见那店主人已经出来迎候。金逐流笑道:“你记性真好还认得我。你好像知道我今天会来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店主人道:“贵客重临小店不胜荣宠。这位是陈相公吧?”

金逐流诧道:“你怎么知道?”

店主人道:“已经有人给你们两位定好房间了。”

金逐流大为奇怪问道:“是什么人给我们定下了房间?”

店主人道:“是个小厮。他是奉他主人之命来定房间的他说他的主人和你们两位是好朋友。我还以为你们早已知道了呢。”

金逐流是因为这间客店在济南最为有名他曾经住过故此怀着念旧之倍再来投宿。想不到有人能摸到他的心理预先给他定下了房间令他惊异不已。

金逐流心里想道:“难道是曹家的人察知了我的行踪?”当下神色不露:问道:“那小厮有什么说话留下?”

店主人道:“他留下一个拜匣现在房中请你们两位先进去吧。”

金逐流和陈光照进了房间果然看见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个拜匣金逐流先不打开来着说道:“哦原来是这位热心的朋友。好请你给我随便弄两样小菜待我吃过了饭好去回拜。”

店主人道:“房饭钱贵友早已付了。我已给两位相公准备好一桌酒席。你们抹一把面稍歇一歇我就叫人端来。”原来那人付给他的房饭钱足够数日丰盛的酒馔之用。

店中人出去之后陈光照掩上房门说道:“金兄你知道这人是谁了?”

金逐流笑道:“我是为了免得店主人疑心装作知道的。好现在就打开谜底吧。”

陈光照道:“且慢恐防这拜匣里有古怪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金逐流笑道:“毕竟是你比我在行。好我不碰它新是先打开了再说。”当下拔剑出鞘在距离十步之内飞出这柄长剑恰到好处的刮开拜匣。里面并无毒箭之类的暗器飞出陈光照放下了心笑道:“金兄你这手飞剑剖匣的功夫真是妙到毫巅。”

金逐流拿起拜匣中那张大红帖子只见上面只写有八个大字:“今晚酉时湖上候教。”书法颇有几分秀气。

金逐流笑道:“这位朋友倒是雅人好似知道我今晚要游湖似的抢着做这个东道主。”

陈光照现出惶惑的神气把那张帖子端详了好一会子说道:“但却不知他何以要如此藏头露尾?金兄咱们今晚是去也不去?”

金逐流道:“去怎么不去?人家招待了咱们的食宿咱们也该去见见主人呀。”

陈光照道:“你不提防曹振镛那个宝贝儿子找你的麻烦?”

金逐流笑道:“我上次给他打断了游兴倘若是他我正好找他算帐。不过我想那位曹大少爷未必会有这样风雅。”

金逐流笑道:“今晚三更整个谜底便会揭晓现在不必着急瞎猜。”

店主人送来一桌酒席有扬州著名的“叫化鸡”烤鲥鱼冰糖燕窝等等精美的食物。金逐流道:“这位朋友倒是客气得紧把咱们当作了上宾招待了。待会儿见了他可真得好好多谢他呢。”

吃过了晚饭已是黄昏时分。金逐流往丐帮分舵拜会王泰陈光照留在店中看守。

王泰知道金逐流是江海天的师弟在江家喝喜酒那天金逐流是和丐帮的帮主仲长统同席的起初还是金逐流坐席后来才让给了仲长统当时王泰还没有资格和金逐流攀谈如今见他突如其来自是喜出望外忙把金逐流请进内室问他来意。

金遂流道:“你们丐帮消息素来灵通我是特地来拜候老哥向你老哥打听消息的。”

王泰道:“金少侠不必客气不知你要打听什么我若有所知。定当奉告。”

金逐流道:“曹家那位大少爷现在怎么样了?他那两个保镖可还跟着他么?”

王泰早已知道金逐流曾在大明湖畔打了曹振镛的宝贝儿子之事笑道:“那位曹大少爷给你打了一顿好几个月足不出户行为倒是收敛许多了。连城虎折在你的手里自学无颜现在已经离开曹家彭巨崂则还在他家不过也很少见他在城里出现。”

金逐流道:“济南城里最近可曾现有什么行踪诡秘的江湖异人么。”

王泰怔了一怔说道:“外路的江湖朋友到来我们十九都会得知消息的。却没听说济南城里有甚异人出现。金少侠你打听这个可是有甚风闻?还是亲身遇上了?”

金逐流心想:“那人约我们在湖上相会想必是不愿外人知。”于是说道:“师兄要我随处留意风尘异人以便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济南是山东省府往来的江湖朋友定然不少是以我想打听明白免于错过。”

王泰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心知金逐流必有缘故但金逐流既然不愿意说出来他当然也不便再问下去。于是说道:“这几天并无有来头的江湖朋友经过。不过高人异士多半是行踪隐秘的也许来了我们不知道也说不定。我叫帮众多多留意就是。金少侠你此次是路过还是特到?”

金逐流道:“我是前往扬州路经贵地的有件事情还要拜托你呢。”当下把厉南星赴史白都之约的事告诉王泰请王泰和扬州分一舵通个消息代为留意。王泰自是一口应承。

金逐流一看天色已黑便即起立告辞。王泰怔了一怔说道:“金少侠如何便走?我正要为金少侠接风已经叫他们安排下酒席了。”金逐流道:“我有点小事在身舵主盛情心领改日再来打扰。”王泰不便强留说道:“金少侠住在什么地方明天我来回拜。”

金逐流道:“舵主不必客气我明天一早就走。待到扬州回来我再来打扰。”王泰暗暗起疑心想:“他一来就打听城中有甚异人如今设席不暇匆匆就走看来定是今晚有事的了。却不知是什么事情不肯让我知道?于是在送客之后叫帮中弟子暗中打探。这不是王泰好管闲事而是怕金逐流在他的地头出了什么事情他将来见了江海天不好交代。

金逐流回到客店只见陈光照还在捧着那张请帖来回踱着方步似是神情恍惚若有所思。金逐流进了房他方才知道。

金逐流笑道:“不必费神琢磨了咱们这就去揭开谜底吧。”

陈光照忽道:“金兄你去吧。小弟……“金逐流诧道:“怎么?不想去?”陈光照讷讷说道:他说是在湖上候教并没有指明要咱们同去。只怕这人是你的朋友不一定想要见我。”

金逐流笑道:“谜底还未揭晓怎却是你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咱们都受了人家的招待还是一同去的好。”

陈光照推却不了只好和金逐流同行。大明湖在城的南边千佛山下山光水色赛似图画。若在暑天晚上满湘都是兰晓画舫。现在是早春二月的时节春寒料峭晚上寒风犹在如是没有游湖的客人。金、陈二人到了湖边雇了一只小船向对面的千佛山脚划么。船到中流放眼一望湖中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这只小舟。

金逐流道:“这人怎的约了咱们却不见他来迎接?难道是开玩笑的不成?”陈光照道:“恐怕当真是开玩笑的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金逐流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本来就是要来游湖的这位朋友不来也不会减了咱们的游兴。”抬头一望月亮升起还没多高金逐流接着笑道:“他约的是酉时现在也还没到。”心中有点奇怪:“陈大哥好像不大愿意赴今晚之会。难道他已知道了这人是谁不想见这个人么。”

上次金逐流是在日间游湖这次月夜重游又是一番情景。只见湖平如镜月色朦胧好像一层薄雾轻绍笼罩老湖面。千佛山的梵宇僧楼倒影湖心隐约可见。轻舟过处荡起叠叠波纹时不时有受惊吓的游鱼跃出水面。金逐流正在驰目骋怀忽听得橹声嘶哑有只画船已是从芦花深处摇出来了。

金逐流道:“有船来了却不知是否那人?”于是站出船头吩咐舟子向那只画船摇去。

这晚月色很好金逐流抬头望去只见那画船珠帘半卷帘内两个少女的影子隐约可见。金逐流好生诧异心中想道:“难道与我们会约的竟然是女子么?”仔细再看这两个女子一个红衣一个绿裳头上梳着同样的式——红绳扎着条小辫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看来似是两个小鬓的模样。金逐流从未见过她们心中更是惊诧。寻思:“江湖儿女虽说不拘俗礼但由女方先约男方究竟是极为少有之事。莫非只是不相干的游湖女客?”但转念又想:“不对不对!春寒料峭的晚上寻常人家的女眷哪会冒着风寒游湖?”

心念未已只见一个丫鬟已是叮叮咚咚他弹起琴来另一个丫鬟轻启朱唇和着琴音歌道:“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欧一片。”

金逐流赞道:“唱得好歌弹得好琴!”心想:“可惜我没有带大哥送的那张鱼尾琴否则我倒可和她一曲。”

背后有一声轻轻的叹息金逐流回头一看只见陈光照呆呆地望着前面表情十分古怪似惊似喜又似带着几分惶惑。

金逐流轻轻拍了拍陈光照的肩头笑道:“陈大哥你好像是认识她们的是吗?她们是谁?”

陈光照蓦然一省低声说道:“她们是霞姑的丫鬟。”金逐流道:“霞姑又是谁?”陈光照面上一红说道:“就是我那日和你说过的、的……她。”

金逐流笑道:“原来是你的意中人与你约会你却还不想来呢。哈哈陈兄你瞒得我好苦。”

陈光照甚是尴尬说道:“我起初也不知道。请帖上的字有几分似她的笔迹但我不敢断定。她说过不再见我的我们分手恰恰已经三年了。”说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此时两只船已经渐渐接近画船中透出炉香袅袅随风吹来。金逐流吸了一口就知是上好的檀香笑道“你这位霞姑真是雅人你听得她的小丫鬟刚才唱吗?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嘿嘿现在是该你上去问讯了。”

那两个丫鬟已经站出船头不待陈光照问讯先自说道:“陈公子你来了!请和贵友过船。”

陈光照一阵迷茫咬了咬舌头知道不是做梦赶忙定了定神。一掖衣襟跳过那只画船。舟子恐怕金逐流也跳过去慌不迭的一把将他拉着叫道:“相公这只船你们还要不要可得要有个交代呀!”

金逐流笑道:“你怕我们走了你的船钱吗?你放手我这就给你。”话犹未了那红衣丫鬟把手一扬“铛”的一声一锭银子已是抛了过来落在船头说道:“你撑回去吧不用你来接了。这锭银子够吗?”陈光照这才省起来未付船钱不由得脸上烧。舟子眉开眼笑叠声说道:“够了!够了!”一放手金逐流也就跳了过去。

金逐流笑道:“一客不烦二主多蒙你家小姐招待我沾了陈大哥的光只好厚着脸皮白吃白喝白住白玩了。嘿嘿我不另外多谢啦!”口里说笑心里也在暗笑陈光照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只画船比他们坐的那只小船大一倍有多那两个小丫鬟揭开珠帘招呼他们在前舱坐下陈光照这才现有两扇屏风隔住后舱在船中间开一间房间。陈光照知道他那日想夜想的意中人就在这舱房里面他想要问可是舌头就似僵了似的说不出来。

那两个丫鬟端出了两杯热茶穿红衣裳那个丫鬟把茶杯放在金逐流面前的小几上说:“金相公请用茶。难得你和陈公子同来我们是闻名已久了。”

金逐流笑道:“我若知道我只是作陪客的身份我就不该来了。但你们却怎知道我的姓名?”那丫鬟笑道:“金大侠名满江湖我们虽然够不上资格在江湖行走也早已听得小姐说过你的大名了。金大侠你别误会我们小姐是专诚请你们两位的并没什么主客陪客之分!”

金逐流喝了茶哈哈笑道:“好个会说话的小丫头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家叫我作‘大侠’呢。嘿嘿不瞒你说我哪是什么大侠我只是个小偷。”那红衣丫鬟道:“金大侠说笑了。”金逐流道:“陈大哥不好意思说我可要说了。你家的小姐请我们来现在我们来了茶也喝过了可以拜见主人了吧?”

屏风后面传来两声咳嗽此时陈光照也已在绿衣丫鬟的手里接过茶杯喝过了茶忍不住跟着问道:“小姐可是有点不舒服么。”

绿衣丫鬟道:“小姐是受了一点风寒刚刚睡了一觉。嗯现在已经起床了。你等一等我这就去请小姐出来。”

陈光照忽地觉得腹痛如绞大吃一惊叫道:“霞姑你要我的命不打紧你怎么可以害我朋友!”正是:

幽清密约期相会不料甜言毒似刀。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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