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当某个人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长时间听到某一段旋律的之后，就算是几年，几十年，甚至人之将死之时，再度听到同样的旋律，都一定会响起最初听到这段旋律之时的场景。

这样的旋律仿佛就是一把记忆的钥匙，可以随时将一个人脑中关于某段时光的记忆完全打开。

程非听着苏蕾哼唱的小调，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是，这样的感觉却像是近在眼前的海市蜃楼，再怎么去触摸也不会触及。

小调，旋律……

忽然，程非精神一震，他猛地坐起身。

苏蕾双眼有些惊异的看向程非，她刚刚的小调可是混入了名为魅惑之力的神恩的，虽然所注入的神恩并不过，但是，让一个普通人昏然入睡绝对易如反掌。

但是现在，离她发出的声音最近程非，却忽然打破了某种常规，这不合理。

程非转过身看向苏蕾之时，苏蕾双眼之中的惊异依然消失，剩下的只有疑惑。

一旁，那难得吃饱一次的胖子已经躺在了地上，嘴就留着口水，呼噜声正在慢慢的变响。

“苏蕾，我也许找到可以救出矮子的方法了。”

程非双眼之中的透着兴奋，没有等苏蕾开口，程非继续说道：“你还记得矮子在他父亲离开家之后，离开了学校，独自一人出去搬砖，每日来往于砖场和家的时候吗？”

苏蕾点了点头，这段记忆的画面，在他们进入矮子幻想世界的时候，一共看到过两次。

“我记得，你的解决办法与他的这段记忆有关？”苏蕾问道。

“嗯，我记得有一次的场面是，矮子又一次疲惫的回到家中，忽然，他的母亲哼起了一个小调，一脸疲惫像的矮子忽然精神了许多，甚至于在所有的记忆画面里面，他第一次留下了眼泪，你还记得那一幕吗？”

程非双眼闪亮的看着苏蕾，“前面十几次，我们进入矮子的幻想世界的时候，想的就是尽快用悖论一事，将矮子从他的幻想世界救出来，但是结果就是，我们一次又一次的被那个幻想世界的力量驱逐。

就在刚刚，我还在想，是不是我们找的悖论不对，所以，幻想世界判定我们失败，所以直接将我们驱逐，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讲呢？我们的出现，是不是就是一种悖论？”

“什么意思？”苏蕾此时也皱起了眉头。

“矮子的幻想世界并不是连续的，而是由一个又一个的记忆片段连续起来的，这些记忆片段贯穿了矮子的前面十几年的生活，但是，在矮子前面十几年的生活之中，我们存在吗？

矮子现在至少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比我们大了十岁，在矮子年幼的时候，我们甚至都没有出生，所以，按照矮子的幻想世界，我们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记忆里面的，同时，胖子也是一样，矮子幻想世界里大半也没有他的身影。

我们的出现，可以说是破坏了矮子的幻想世界的因果，我想，这个幻想世界对我们的最大的容忍就是让我们在一旁观看而已，如果想要实际出现在矮子的幻想世界，那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每当我们试图靠近矮子，便立即会被送出。”

“嗯，似乎有点道理，不过，如果不让我们插手，那么我们又该怎么救出矮子？”

尽管苏蕾可以暗中帮助程非救出矮子，但是那也是有风险的，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程非想出解决办法。

同时，苏蕾此时发现，程非这样神采奕奕的模样，让她心里莫名的高兴，又或者是说……自豪。

“如果我们本身不能够靠近，那么，除了我们本身之外的东西呢？”

“小调？”

苏蕾脱口而出，联合之前程非话，她猜出了程非所想。

程非点头：“小调又或者可以说是那段来自于矮子母亲的旋律，我们可以试着再一次进入矮子的幻想世界，不需要我们具体再去做什么，而是站在远处哼唱那段旋律。

从矮子之前的记忆之中来看，这段小调一定对矮子有着某些重要的含义，可能是直接联系到他某段美好，但是没有在这个幻想世界之中展现的回忆。

当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又或者记忆出现在矮子脑中的同时，那不就是最大悖论？”

程非也没有叫醒胖子，而是直接起身，向矮子走去。

一伸手，他便触碰到了矮子地身体，苏蕾紧跟在他的身后，只不过，她如同之前十几次一样，只是触碰到矮子的衣服，便运用她自身的神恩，同程非一起进入了矮子的幻想世界。

再一次进入矮子幻想世界的时候，刚巧是矮子一切悲剧的原点，那趟年轻女老师的生物课。

程非与苏蕾像出现的位置是教室前门的位置，前面几次的位置也是一样。

只不过，整个过程之中，他们仿佛是被选择性的无视了一样。

年轻的女老师点名叫矮子站起，矮子回答，年轻女老师训人，矮子争辩。

“程非，你不是说要用小调吗？怎么不唱，是不是你忘了怎么唱？”苏蕾见到程非无动于衷的模样，笑着问道。

程非摇了摇头：“现在这个场面不太适合，矮子现在的情绪还没有到某个极点。那个小调对于矮子来说是对应着某段美好，所以，我想还是等到矮子的情绪达到最低谷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效果应该最大。”

苏蕾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

就这样，两人就像是看3D电影一样，又一次看着矮子不幸的人生。

被父亲殴打，母亲面无表情旁观。

父亲无情的离开，母亲的无助。

从学校离开，冰冷面对年轻女老师。

往返于家和砖场之间，照顾精神涣散的母亲。

听到那段熟悉的旋律，心中信心再一次燃起。

隔日回到家中，母亲离去，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苏蕾又看了一眼程非，她认为这个时候应该是最恰当的时机，但是，程非依然没有任何的动作。

“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矮子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他母亲离开，但是，他还没有得到母亲的死讯，悲伤的情绪还没有酝酿到最大。”程非声音略显深沉。

在程非的认知里，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所表现出的情绪并不是什么嚎啕大哭之类，而是应该是冷漠。

冷漠代表了不关心，不关心周围的一切，不关心自身的一切，就算是当即死亡，也不会有任何的痛苦。

而程非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认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也经历过类似的阶段。

矮子的幻想世界还在继续。

中年警察出现。

医院醒来，知道母亲的死讯，得知有一个弟弟存在。

独自一人回家，面朝沙发倒下。

“就是这个时候。”

程非轻轻的说了一句，随即，他按照刚刚的记忆，哼出了那个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