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梨衣,你慢点吃,我这边卤鸭脖还多着呢,足足卤了一大缸,吃不完的话还可以带走。”
老人满脸欣慰笑意对一旁吃的很欢快的女孩说道。
“嗯嗯,谢谢老师傅的卤鸭脖,实在是太好次了,在卡塞尔学院的时候,绘梨衣就非常想吃这种鸭脖,但Sakura说东京与芝加哥距离太远了,根本就送不到,所以一直馋到现在了呢。”
绘梨衣一边开心的吃着,一边语气含湖不清的说。
“纳尼!”
然而当女孩说完之后,一旁的上杉越顿时眸光凌厉的扫向路明非。
男孩原本还正在啃着一块卤牛肉,突然面对上杉越这样的冷厉眼神,顿时浑身颤了一下。
如果是作为一名混血种的话,路明非当然不可能会害怕上杉越了,哪怕这位老人能将黑日爆炸来换取可怕的战斗力,但是以路明非的实力,分分钟就能将对方拿捏下来。
可要是作为自己的老岳父,这种精神上的威压还是非常强大的,所以在面对上杉越眼神的时候,路明非变得老老实实起来。
“明非……”
“诶诶,越师傅,我听着呢。”
“你小子不是答应过我,说等你们到卡塞尔学院的时候,就会将你们住的地址告诉我吗?那段时间我千等万等可就是等不来,没想到原来是你小子压根就没想过要告诉我,咋的,你难道是对我老头子有意见吗?”上杉越脸色一板,手中清酒壶都捏的卡卡响。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越师傅,你相信我。”
路明非连忙解释。
“相信你?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就连绘梨衣都说了,什么时候从东京寄到芝加哥的东西都嫌远了,就是寄到天涯海角,我也能给寄到,可就是你小子没给我地址。”上杉越一脸怒气。
“越师傅,你别生气,我只是那段时间在卡塞尔学院里面太忙了,尤其是在那段时间还经历了很多。所以压根就顾不上给你发地址,这一点绘梨衣也能够证明,我跟她在卡塞尔学校里的时候真的非常忙,甚至有好几次还外出过卡塞尔学院去执行任务。
如果那个时候碰巧你送来了鸭脖,绘梨衣不知道的情况下,岂不是都要坏掉了,所以我就打算等真正平息下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可没想到真正停下来的时候,又来到了东京。”路明非说道。
而且在这期间绘梨衣非常捧场,当他说到那段时间真的很忙,真的去学院外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一旁在吃着卤鸭脖的绘梨衣连忙点点脑袋,帮路明非作证明。
上杉越听到路明非的解释,尤其是得到了绘梨衣肯定的时候,他这才郁闷的哼了一声,但很显然也理解了。
“越师傅,你放心好了,等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会把卡塞尔学院我们所住的地方的详细地址告诉你。”
“你小子最好说的是真的。”
上杉越闷闷的哼了一声。
不过转头又开始为绘梨衣装了好几盘的鸭脖,整个人也变得眉开眼笑起来,跟对待路明非的那种态度完全是判若两人。
另一边,源稚生与源稚女相对来说有些沉默,兄弟二人面前是一盘大分量的卤尤鱼。
如今兄弟二人吃起来,直接一下下揪掉尤鱼身上的须,这让一旁的上杉越看的是心惊胆颤,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上杉越将他自己当成源稚生源稚女兄弟二人手撕的东西。
就在上杉越看着看着陷入走神的时候,源稚生在这一刻勐地转过头,看向了老人。
后者猝不及防,顿时手一抖,下意识的又端了一盘卤尤鱼过来,然后老老实实的将其放到了兄弟二人中间的小桌上。
源稚生源稚女也没有什么表态,仅仅只是默默的吃,上杉越也不禁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又退回到了另一边,自顾自卤起新的肉制品。
气氛相对来说有些沉默,只有绘梨衣巴拉巴拉着小嘴,开心的吃着卤鸭脖,除此之外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直到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上杉越率先开口,“我说你们几个该不会真的只是大半夜的想吃我老头子卤的卤肉吧,还是说有其他的事情?”
原来正在喝着清酒的路明非,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
如实说道:“没错,越师傅,我找你的确是有事,而且不仅仅是我在找你,他们三个同样也在找你。”
“找我有什么事情,难道不就是吃一些我老头子亲手卤的卤肉吗?又或者是再来一碗拉面?”
上杉越问道。
“越师傅,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卤肉,也不是拉面。”
路明非的语气忽然间变得郑重起来。
这一刻,小院里的氛围也变的格外沉静,就连原本在开心吃着卤鸭脖的绘梨衣也变得安静起来,一会看看路明非,一会又扭头看看上杉越。
而路明非与上杉越就这样对视着,另一边的源稚生与与源稚女同样放下了手中的清酒。
直到久久的沉默后,上杉越翻了翻卤水,才缓缓说道:
“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也金盆洗手了很多年,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曾经呢,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就把我当做一位教堂的牧师,平时也可以把我当成卖拉面的越师傅,这样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还要一遍遍提及过去呢,人生就该往前看,谁又能一直原地踏步呢?”
“是啊,谁又能一直原地踏步呢,就算是一直往前看,也要有继续生存的动力与力量,如果一个人都快要死掉的话,又何谈未来呢?”路明非看向上杉越。
“混账小子,你这岂不是咒我快死了吗?”
上杉越忽然怒气汹汹的说。
“越师傅,我可没有诅咒你,你自己的身体情况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吧,还是说你想要继续对我们隐瞒下去,直到不久后一个人默默死去。”
路明非语气感慨。
在他说完之后,一旁的源稚生与源稚女这一刻不由得抬头看向上杉越,而这也是他们进入这个小院里,第一次抬头看向这个老人。
这也是源稚生源稚女第一次知道,这个老人似乎并非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依然能健康的活着,看起来另有隐情。
他们也同样相信路明非的话,如果这个男孩说上杉越快死的话,那么对方就一定不会撒谎的,也同样意味着上杉越在不久之后就要真正地死去。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两人不由得看向上杉越,神情涌现出一抹深深的复杂。
上杉越同样怔了一下,他看向路明非,看到了男孩眼中的郑重。
他知道这个男孩并没有在开玩笑。他也同样知道路明非的实力非常强大,如今对方既然敢这么说,那就代表对方探查出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哎呀呀,人嘛,总归会有老死的一天。而且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就算是因为身体里有很多瘤状的增生物,但我就这样死去的话,也不算是英年早逝。”
上杉越没有再隐瞒,而是表现的极为豁达,仿佛是一位早就看穿了人生的智者。
然后在听到上杉越的确认之后,源稚生与源稚女的眼神更复杂了,他们没想到这位老人真的在不久之后就要死去了,这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他们也基本上可以确认上杉越应该就是他们生理上的父亲,就是那个曾经抛弃了他们的人,正是因为他的抛弃,所以才会导致兄弟二人这悲惨的命运。
可如今看到这位老人句偻着背,一身油乎乎的拉面服装,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憔悴,这一刻,源稚生与源稚女两人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越师傅,难道你就走得那么洒脱吗?是不是还欠了很多人。”
路明非看向上杉越,不由得说道。
后者同样心情复杂起来,上杉越看向源稚生与源稚女。同样看向了另一边的绘梨衣。
而这一刻三人也同时看向上杉越。
久久的沉默后,上杉越才开口道,却没有看向三人,而是抬头看向夜幕。
“是啊,我的确欠了他们很多,我虽然是他们的父亲,却从来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他们在地狱里受苦受难的时候,我为了逃避责任,还在心安理得的卖着拉面与卤肉,我真的不配作为一个父亲,所以我明知道在自己大限不久的时候,我也没有奢望与他们相认。
因为我觉得我真的说出来的话,只会给他们制造更多的痛苦,还不如让我以一个拉面老师傅的身份来堂堂正正的跟他们相处,哪怕只有短暂的快乐时光,我也无怨无悔。”
上杉越知道,绘梨衣,源稚生,以及源稚女三人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所以在这一刻上杉越也不再隐瞒了,如果这个时候继续隐瞒下去的话,那真的就是一头畜生了,还不如彻底说出来呢。
上杉越也并没有将先前的一切都添油加醋的表现出来,以求得源稚生源稚女绘梨三人的原谅,上杉越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他甚至不祈求三人的原谅,他只求三人能够有一个解脱般的人生,而不是沉浸在那悲剧般的过去。
因为过去已经无法挽回,但未来却可以改变,只要三个孩子未来的人生是美好的,那么他们的生命就是有意义的。
“可你不觉得现在你说这种话非常虚伪吗?”
这一刻源稚生没有说话,绘梨衣同样也没有说话,说话的人是源稚女。
上杉越没有反驳,而是苦笑的点了点头,“我当然很虚伪,你们长达几十年的痛苦又怎么可能是我这几句话能够弥补得了的,如果用我的死亡能够换得你们解脱的话,那我会毫不犹豫的执行这份死亡。
其实我已经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我就是在等待着一个死去的机会,我不仅仅是伤害了你们,我同样伤害了你们的奶奶,你们的奶奶身为一个基督徒,而在基督徒的教义之中是绝不能自杀的,可你们的奶奶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选择了自杀,而这一切的局面都是我造成的。
我让你们的奶奶非常痛苦,异国东方那些无辜平民因为我的缘故造成了很多死伤,我穷尽一生也无法对他们做到弥补,我是个罪人,我只求自己能够在死后让我可以下地狱,我可以下最深的地狱,我只希望伟大的主能够祝福那些死去的人,我真的每一天都在希望……”
说到这里的时候,上杉越已经是老泪纵横。
像他这种年纪早已经过了感性的时候,可在说起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依然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因为他真的是非常痛苦。甚至非常的绝望,他真的对不起很多很多人。
很多次上杉越都想要以自杀方式来了解自己,但身为一名基督徒,他害怕因为自己的自杀,而得不到主的祝福,他自身不渴望那些祝福,他只希望将那份祝福分给曾经被他伤害的人。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就这样死去了,岂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吗?你是一名强大的混血种,在未来你完全能够在龙族灾难爆发的时候挺身而出,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从而避免生灵涂炭,这难道不是属于你的救赎之路吗?”
路明非语气郑重的说道,同样在这一刻他的表情非常肃然。
“我当然希望走上这条救赎之路,我做梦都想,我宁可打算以舍身成仁的结局来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让很多人不再死去,同样让主更大的去祝福曾经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哪怕是他们的灵魂受到祝福,在天堂上永享喜乐,哪怕以我的死为代价,我都会坚定不移的做出来。
可我的身体得了疾病,我同样也非常的苍老,我无能为力了,死亡已经朝我走近,我已经没有多久活着的时间了。”
上杉越的语气非常感伤。
“如果我能让你继续活下去,而且是非常强大的活下去,你愿意真正的走上这条救赎之路吗?”
“我当然愿意,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发誓!”
上杉越下意识的说道。
可是在说完之后,他就苦笑起来,“明非,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哪怕以你的实力,也不可能让我恢复,更别说让我强大起来了。”
“以我目前的实力当然不能,但是……它可以。”
路明非将手缓缓探出来,掌心上悬浮着一枚半透明的水晶球。
白色的荧光瞬间如水一般,流淌在整座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