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黑色的山脉不断延伸,如一条黑龙盘卧。
万年前,日本四岛曾被海水淹没,而且不止一次,滔天的海水裹挟着大量泥沙一层层的堆积覆盖,形似东方的开封古城,一层层交叠,也就形成了所谓的叠城。
蛇岐八家在过往中并不是没有探查过这些古地,可地层深处本就是交叠层次,往往看到的只是第一层甚至是第二层,谁又能了解到最终底层深处的东西呢。
不过他们也并非一无所获,在最近十年的探测间,找到了富含锡与铜的地下河,那是一条神秘改道后的地下河,经过分析,其中就有混血种的遗骨,这无疑在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日本地层里曾经掩埋着一座古文明,而且非常辉煌。
对于蛇岐八家来说,那个文明的名字已经不言而喻,那就是白王开创的时代,白王是他们的主宰,同样也是他们的祖先,但仅仅只有冰冷的血缘关系,却没有任何情感因素裹挟在其中。
对于所谓的白王来说,任何东西都只是他的食物,只要能让自己吃饱,他根本就不在乎任何子民的生死,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权力,胆敢有任何人挑战他的权柄,都会受到来自伟大龙类的诅咒。
哪怕白王至死,也是牢牢抓住手中的权力而不撒手,成千上万年过去,虽然白王早就死去,但他的鬼魂始终笼罩在日本,笼罩在蛇岐八家每一位族人心头。
不管这些族人跑到哪里,最终的归宿都会被白王所吞噬。
因为蛇岐八家所有人体内都流着白王的血,在那一个个冰冷的夜晚,他们能听到体内血液的流淌,这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是如此暴躁,如此的狰狞,是的,那头恶鬼之王从未离开过,一直都寄居在蛇岐八家所有人的身上,等待着未来复苏的一天,能够再度爬上那个王座。
不管这个过程有多么狼狈,但白王真正坐到那个王座上的一刻,就会在瞬间变成那位威仪具足又孤傲的王。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进展,蛇岐八家一开始会判断出神就在高天原里,但从未想过神从那里返回,沿着地下暗河抵达那口藏骸之井。
他们还以为神一直被镇压在高天原,就像是当初天照与月读封印的那样,那是永恒的镇压之地,亿万年都不得解脱。
只是令所有人无法想象的是,神已经离开了那里,而且很早就离开了,一切都发生在无声无息之间,等到神快要孵化完成的时候才显露出气息来。
这其中最直接的证明就是鬼齿龙蝰。
这种早该灭绝的小东西只存在于海洋深处,但它们出现在赤鬼川,就足以说明神回来了,因为这些小东西就像是附着在神身上的虱子,随着神进入藏骸之井,这些小东西也就在这里寄居了下来。
所以才会造成钻探进行的关键时刻,会直接井喷出这些小东西,那是因为地下暗河已经成为了这些家伙的巢穴,如今用金刚石探头的钻探强度去挖掘,无疑就是捅了马蜂窝。
而且这些鬼齿龙蝰可是比马蜂恐怖无数倍的怪物,赤鬼川所在也就距离东京四十公里的距离,一旦鬼齿龙蝰化作的狂潮全面爆发,东京将会瞬间沦为一场灾难。
更别提神这种即将要孵化的东西了。
因为鬼齿龙蝰是神身上的虱子,既然这些虱子都在,神必然已经在那里等着孵化,而且根据这段时间东京诡异的气候以及频发的地震,甚至是富士山喷发的浓烈黑烟,这一切都在预示着神即将苏醒。
而这些异变都是即将为神的复苏而展开的庆典,只是如今这份庆贺才刚刚开始,远没有达到极盛的程度,但这种复苏已经开始,就像是奥丁投射出那命运的长枪,昆古尼尔一旦投射而出,目标只有被贯穿命运,等待着死亡终局。
而神从复苏到彻底归来这个过程相对来说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最终总会完成这个可怕的仪式。
神一旦复苏,海啸率先降临,十几米甚至几十米高的可怕海啸席卷整个东京以及沿海地带,第一波的冲击可能就会带来无休止的死亡,而第二波就是裹挟在海水里的鬼齿龙蝰。
无数的鬼齿龙蝰会跟着海啸一起嘶吼而来,然后去吞噬幸存者的生命。
可能有的人会在海啸中侥幸存活下来,躲在高处或是残破的屋顶艰难生存,但这些鬼齿龙蝰就像是饥饿了无数年的恶鬼,而且对血肉的气息非常敏感,它们会结伴成群的找到因为海啸冲击而变得无比破败城市里的幸存者,找到他们,吃掉他们。
而且因为神的复苏,海啸以及鬼齿龙蝰的两波冲击就足以让整个东京的所有防御以及进攻力量陷入瘫痪,而且是绝对的瘫痪。
别提那些热武器了,甚至就连米国的战舰都会被鬼齿龙蝰啃食一空,对于这些狰狞的生物来说,战舰也就是大号一点的薯片罢了,啃起来嘎嘣脆的那种。
或许真的是因为重生而来,路明非改变了那本该按部就班进行的世界线。
因为如果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来看,神根本不可能会这么快复苏,至少还要再等一年多的时间。
但按照目前的种种情形来看,神显然已经复苏了,而且进行到了一大半的程度。
但对于如今的路明非来说,那又如何呢,就算神进化了一大半,也只不过是大一点的蚂蚱。
而只要是蚂蚱,就只有被路明非捏死的可能。
此刻身穿风衣的男孩正行走在地层深处的废墟里。
而原本他的脚下本该是一条湍急流淌的地下暗河,那河水冰冷刺骨,就像是传说中的黄泉之冰,凡人吸上一口寒气就会瞬间冻成一根柱子,而人的灵魂在那一刻已经进入幽冥。
但此刻在男孩脚下的地面非常干燥,不,准确来说是非常的滚烫,很多坑坑洼洼的地方都流淌着黑色浓稠的岩浆,就连坚韧的岩层壁顶都呈现蜡一样的融化,开始朝下淋漓,打在地面上的时候,发出嗤嗤声音,地面又被烫出一道道深坑。
如果先前不提的话,完全会让人以为这是某火山内部,而不是一条冰冷的地下暗河底部,当然,这里的漆黑熔岩就是货真价实的熔岩,而且比寻常的熔岩温度还要高几十倍,就算是这种变故的发生,也需要长达上万年的演化与岁月变迁。
可就在不久前,准确来说也就是一首歌的时间,这里就已经被彻底改变了地形与地貌,原本冰冷的地下暗河化为了滚烫炽烈的岩浆地,从极寒到极热,也就是一瞬间的转化,快到让人毫无防备,更让里面这头所谓的神毫无防备。
也许里面这个家伙吃饱了食正在消化,惬意的在地下暗河里漫游,结果被这一击彻底懵逼傻眼了。
它家没了?!
是的,这片地下暗河的确是没了,一瞬间蒸发的彻彻底底,又或者说给所谓的神换了个更‘温暖’的环境。
只不过这个过程过于惨烈,神的孵化之家不仅没了,就连神自己也差点被炸没了,或者说神被炸的到处都是,直接分神了。
而这一切的巨大变故,都是来自于男孩神灵般的伟力。
神在这个男孩的面前,也就是类似爬虫一样的东西罢了。
路明非站在废墟之中,身上的长风衣被从不知名地涌来的风荡起,男孩目光玩味的看向四周,他显得并不着急。
是啊,他为什么要着急呢,快速杀死一个自己非常讨厌的东西,总会有种让人意犹未尽,甚至是彻夜难眠的感觉,要杀,就要慢慢杀,一点一点的虐杀才合理嘛。
就像是面对曾经的橘政宗,哦不对,准确来说是赫尔左格,路明非至今还能听到那恶鬼发出的凄厉惨叫,不过在他耳中那叫声是如此悦耳动听,至今都让他甚是怀念,所以他非常期待这次的日本之行,希望能够再度与那恶鬼来一场‘美丽’邂后,相信对方也一定很怀念曾经那受到的痛苦。
这一次,路明非自然要千万倍的在对方身上偿还,彻底体验一次何为销魂入股的滋味。
路明非慢条斯理的在滚烫废墟上走着,像是个观光之人在欣赏这座地形的面貌,虽然也根本没啥看头,但男孩却看的津津有味。
越往里走,温度就变得低了起来。
这是因为路明非先前爆发的力量,在这里就大幅度的被削减了,当然,并不是说路明非实力不够强到打穿这里,而是他有所收敛,毕竟赤鬼川位于雷鸣谷下数百米深的位置,这仅仅是深度,它的长度同样很宽广,绵延十几公里是有的。
也就是说,路明非想要爆发出真正的力量去毁灭这里,那必然会引发新一轮的灾难,说不定会引发大规模地震,到时候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所以路明非在爆发的时候,自然是在这里留了手的。
前方开始出现湿地以及坑洞里小面积的积水,积水里能看到大量的含磷含氮的化合物,这些都是大群生物体内的排泄之物,由此说明赤鬼川里面的生物密度极高,已经建立了全新的生态系统。
之所以说全新,是因为这里可是神居所孵化之地,河水里本就流淌着神的血,而神的血又滋养这片地下暗河里的种种生物,直至千百年以后,这里可以说已经形成一个由龙类亚种以及纯血龙类形成的生态链。
而在这条生态链的最顶端,自然也就是那头所谓的神了。
可以想象在千百年的时光里,鬼齿龙蝰们尾随着神游动,在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亚种们快速繁衍,然而它们却不断成为神的食物,那些鬼齿龙蝰虽然贪婪凶暴,但它们在古龙面前也不敢放肆,只能在神的脚底下吃着对方从牙缝里落下来的残渣。
如今这头神已经吃的非常饱足,进化也应该来到了关键时刻,否则外界的气候以及地壳运动不会有如此剧烈的变化。
路明非仰头看着巨大的穹顶,上面能够看到一滴滴浓稠的漆黑岩浆流淌下来,他不由得感慨。
上一世他清楚记得,蛇岐八家曾经想要开挖出这种大型隧道,所以必须要那种超级掘进机才能推进,类似那种海底隧道,而且极为耗时耗力,可如今只需要他一次爆发,就能开凿出这种深度的范围来。
而且蛇岐八家曾经为了能杀死神,准备了足足五千吨水银,以此来重演曾经须左之男杀死八歧大蛇的神话,不仅如此,他们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还会在里面投入铝热燃烧弹,瞬间能够迸发出三千摄氏度的强温,连汞都能瞬间蒸发出汞蒸汽,从而对龙类甚至是纯血龙类造成巨大杀伤,而等到所谓的神被重创后,他们再瞬间暴起群起而攻之,最终将所谓的神分解,但很遗憾,直到后来蛇岐八家都没能杀死那个东西,而是风间琉璃重创了对方。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路明非的一次爆发,就能让山川河流移向走位,就能让冰河化为滚烫的废墟岩浆地,这是神灵般的伟力,足以横推世间的力量。
放眼望去,这里到处都是断臂残肢,而这些东西除了一部分是其他生物的,剩下的几乎都是那头所谓的神。
在此前路明非的一击之下,所谓的神跟他相隔着数百米,哪怕身在地底都被他一击重伤,神被拆解的到处都是,这就是实力。
只要你有实力,就连所谓的神都会臣服在你的脚下。
就连神也都是想杀就杀,想虐就虐的东西。
噗的一声,漆黑的火焰从路明非身上涌出,像是泼染的墨汁,朝着周围迅速涌动开来,乍一看就像是一股黑暗潮水席卷八方,直窜到视线尽头。
吼!
而在看不到的洞穴尽头深处,随着黑色火焰的涌入,一道夹杂着暴戾与惊惧的吼声从里面传荡而来。
“嘿,找到你了……”
路明非抬起头看向洞穴的极深处,嘴角缓缓掀起一抹上扬弧度。
他笑了,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