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略带着赵启到书房密谈,严令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间书房怕是高府物品最多的房间了,整间屋子码着许多高至屋顶的书架,上面满满当当全是各类书简。
一架破旧的书梯靠在一旁,木质的扶手已磨得发亮。
“高叔,您书房的书是越来越多了。”此时四下无人,赵启轻松地笑笑,在书桌前坐下。
“陛下今后万万不可如此称呼,老臣担当不起!”高略立刻跪倒。
“高叔,这里没有别人,您快起来!”赵启连忙将高略拉起来,扶坐在椅子上,随后自己却一撩衣摆,跪在高略面前!
“陛下这是为何?老臣万死难担!”
高略大惊失色,慌忙就要拜倒,却被赵启牢牢按在椅子上:“高叔,这一拜,是家父的遗愿。”
高略闻言,竟怔愣在椅子上,任由赵启深深地拜了三拜。
“起来吧。”高略叹了口气,将赵启扶起,这一刻,他的眼中才真正有了温度。
“高叔,启幼时听父亲说了许多您的事情,深为感佩。
当初是您,看穿了赵承运的诡计,冒死通知,我的父亲母亲以及哥哥们才能逃过一劫;
也是您想出妙计,让父亲躲在都城,又派人四处假扮父亲布施德政,让追杀队伍全国搜捕却一无所获;
更是您,在父亲母亲遇害之时,拼尽全力救下了我,还将我送去落鹤山,对我百般维护,您的大恩,赵启没齿难忘!
父亲曾嘱咐,若有幸得遇您,定要代他向您三拜致谢。
只是当年启蒙您搭救时,启正逢父母新丧,竟没能拜谢您,还请高叔原谅。”
“可我终究没能救下他们。”高略苦笑一声。
“高叔已拼尽全力,万万不要自责。”赵启想起父母惨死,心中也很是难过。
高略轻叹一声,这么多年了,当年一同读书、下棋、论政的好友一个个都不在了,有的,甚至是自己亲自送上黄泉。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如刀割。
好在,如今局面有所好转,挚友的孩子们也已长大,开始如他们一般,同命运、体制,甚至天道抗争!
他看着眼前的挚友之子,情绪如潮水般涌出,赵承运多疑,他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不曾同人这般自在地聊起往事了。
高略轻轻一笑,仿佛又回到数十年前,那时,他比眼前的赵启还要年轻:“你父亲便是如此,将别人对他的好牢牢记在心里,却总是忘了他自己对旁人又何尝不是有情有义到了极点?
否则,又怎会得到天下读书人的支持,有那许多至情至性的朋友,最后令赵承运忌惮,起了杀心。
他定没有告诉你,在老臣最艰难无助之时,是他,让老臣进了学子堂继续读书;老臣全家被诬陷谋逆,是他,跪在大殿外为老臣谋得生机。
你母亲她……待老臣如亲人一般,她看出老臣仰慕澜学士之女,便亲自做媒,老臣才娶到心爱之人。
若非先帝与先皇后待人赤忱,又怎会有许多义士自愿跟随?”高略说到此处,眼中已有泪光。
赵启听得入神,他从未听父亲母亲提起年轻时候的事情,那时他们每日提心吊胆,身边的人怕父亲母亲伤心,也不敢提起往事。
“高叔,我愿继承父亲遗志,为大义改制。然而我从未理政,虽一腔热血,却无从下手,望高叔教我治民理政之法!”赵启再次跪倒,目光灼如烈日。
“陛下为何不问问沈少侠他们有何良策?”高略平静睿智的眼神中藏着一丝试探。
“我明白高叔担心什么,不瞒您说,启的确问过沈兄,沈兄却说,相信能画出‘漳江十二渠’的高叔定有良策。
沈兄他们今日已经离开了,他们从未想过干预朝政之事。也请高叔相信,我绝不会成为第二赵承运。”赵启诚恳道。
一夜间在漳江上分毫不差地建出十二渠的果然是他们!
沈度他们不但不声不响地做了此等利国利民的大事,还利用此事解决了大义教之事。
高略本以为他们必有所图,然而他们居然已经走了,自己浸淫朝堂日久,竟忘了世间真有侠义之士。
“还请陛下说出困惑之处,老臣看是否能为陛下解惑。”高略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已全然放下心来。
赵启眼前一亮,忙问到:“有没有什么体制,能让今后包括朕在内的所有皇帝都有所约束,不再出赵承运这样的暴君?”
高略虽做好心理准备,却不料赵启如此直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启索性说得更加明确:“您知道的,大义国开国太祖也是位明君,然而不过三世,便出了赵承运。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摆脱皇帝一个人说了算,同时又能让臣工群策群力的办法?
当然,还不能让他们架空皇帝裹挟圣听,我知道前朝有宦官和外戚分别架空皇帝,独断朝纲。”
“这个……”高略坐在椅子上,下意识地抠起手指,这是当年襄王殿下问他功课时,他的习惯性动作。
“如何治下也很难,民情全靠地方官上书,朝廷下达的指令也要靠地方官执行,可地方官员懒政、贪腐已经形成习惯,该如何改善?就比如这赈灾的钱粮,根本到不了百姓手中!
还有,大义律法已出台多年,早就该修订了,只是如何修订,由何人修订,却不知该如何安排。”
赵启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儿说了出来,顿时舒畅多了,这些问题这些天可将他为难得够呛。
“高叔,高叔?”
高略回神,这才恍然,坐在他对面的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人,而是赵启,他见赵启满脸期盼,微微一笑道:
“陛下明鉴,老臣思考这个问题也有多年了,妄议国体虽是大逆不道之事,但微臣今日便斗胆说说自己的愚见。”
赵启又惊又喜道:“还请高叔不吝赐教!”
澜师闺房
“阿夏,你有没有觉得这位陛下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