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某小区。某栋。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的淡绿色的纱帘射进来，带着丝丝暖意。

含雪MM睁开朦胧的双眼，昨晚，一夜好眠。

房间内，陈设极其简单，似乎没有一丝多余。但是看起来，又不会觉得空落，可见某人确实费了一番心思。

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尚且6点多。他应该，还没有起来吧。她蹑手蹑脚地拉开窗帘，生怕弄出一丝声响，坏了这份悠然静谧。

趁着阳光，她才看清，窗外的花园，居然种满了梅树，因为时节未到，空落的枝头显得突兀。他竟爱梅么，还是爱梅一样的女子？

她一愣，右手无意将窗帘扯下，金属划过的声音，格外刺耳。

房门被猛地推开。十三站在门口，关切地问：“怎么了？”

含雪MM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着掉在地上的窗帘，无声地道歉。

十三舒了口气，笑道：“便宜货，没关系。你没事就好……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睡得不好么？”

含雪MM轻轻摇头，笑了笑，无声地说：“很好。谢谢。”

十三自然知道，那窗帘并不便宜，质量也上乘，但他也不会去问，她一个弱质女子如何那么大力气将窗帘扯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

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简单。或许昨晚，没人去救她，她也会有自己的办法脱身。至于为什么林傲能轻易将她带走，怕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在极力隐藏实力吧。

昨晚在车上，他对她不无怀疑，才会诸多试探。他看的出来，她对自己没有恶意，不然昨天夜里，就是最好的下手机会。至于她为什么刻意隐藏自己，甚至装聋作哑，他不想过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看着被朝阳染上淡淡红晕的美丽哑女，他有一阵失神。突然说道：“穿好衣服，带你出去吃早饭。”然后带上房门，转身出去。

房内，含雪MM却是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似欣喜，又似担忧。她知道，她不能暴露，不然自己和爸爸妈妈都会有危险。这就意味着，她一辈子不能说话，不能和喜欢的人，说话。

出门的时候，十三笑着问她：“是想坐车还是走路？”眼神甚是温柔体贴。

想起昨晚的惊心动魄，她实在对某人的车技抱有很深的怀疑，她笑了笑，无声地说：“还是走路吧。”为了以示安慰，还不忘补充道：“最近都长肉了……”

十三讪讪道：“这样啊，也好。”

路过花园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指着光秃秃的梅树，无声地问：“你也喜欢梅花吗？”她想知道，抑制不住地想去了解他。哪怕，全是关于另一个女人的故事。

十三一愣，看着空空如也的梅枝，有些自嘲，像他这样满手血腥，连人命都轻易割取的人，又谈何爱花惜花呢？当年装修布景的时候，不过是因为，听说林冰喜欢梅花，才栽下这满园梅树。

他以为，林冰是喜欢梅花的孤洁，这些年，渐渐发现，那是孤绝。在林冰的眼里，大概只有苏岩吧。他何尝不知道，林冰这些年，也只有因为林家的事，才会找自己。

爱了便是爱了。心如明镜地被她欺骗，心甘情愿地被她利用。

其实，他从未想过要从她那里获得什么，只是等她。直到再也无力挣扎。

他突然笑了笑，道：“改天让人把这地清了，种上满园桃花。”

喜欢林冰，是他一个人的事。如今决定忘记她，也是他一个人的事。

明恋必死，暗恋必伤。从未说出口的一厢情愿，除去这满园梅树，便再也没有，爱过的证据。

含雪MM愣了愣，突然有些后悔，或许，她不该勾起他的伤心回忆。看着他深黯如井的眼睛，她无声地问：“十三，你为什么叫十三呢？”她傻傻地以为，换个话题，会好些。

十三看着她，笑了笑，眼神却淡漠无比：“十三，正如一个带给天主之子以受难的不祥数字。”他知道，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被上天遗弃的，不祥的人。

含雪MM怔在那里，这一次，她是真的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在那样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该有着怎样的沧桑过往？

……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家干净雅致的小店前。

十三看了看，觉得还不错，便问：“你觉得这里如何，要不就在这吃吧？”他自己对食物并没过高要求，能果腹就行。但是不确定，像人家这样的千金小姐，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随意。

社会上混迹多年，早已学会了观察入微，听言辨色，如何看不出来她这一身衣服，看似简单，实则名设计师量身裁剪，怕是价格不菲。她必然，出自豪门富家。

含雪MM微微一笑，点头同意。

这家店，十三以前常来，老板是个年轻的寡妇，带着一个孩子。

他记得，夜枭喜欢小孩。

有一次出任务，因为一个孩子让夜枭一时心软，差点失败。后来，鳄鱼还是出手，了结那个孩子。

鳄鱼说，当你怜悯别人的时候，没有人会怜悯你。

他知道，鳄鱼是对的。因为在黄泉，任务失败就等于，死。何况，那样漂亮的孩子，不应该在仇恨中长大。也是那一刻起，他萌生了要离开黄泉的想法。

他知道夜枭很难过，在那之前，他以为夜枭是不会难过的。他以为，夜枭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或者说，所有人都认为，夜枭是天生的杀手。

可是在那次之后，夜枭再没参与过，牵涉小孩的行动。

后来，在一次任务中，夜枭帮他叛出黄泉，自此两人便失去了联系。

他知道，夜枭自然有办法向组织解释，或者，根本就不需要解释。因为那个时候，放眼整个黄泉，已经再没有人能拦得住夜枭了。

黄泉，号称人间炼狱，是一个弱肉强食，靠实力说话的地方。

从来没有人，知道夜枭真正的实力。

虽然三年前，一再传出夜枭因为行动失误，命丧悬崖的消息。他不会相信。他知道，那一定是，夜枭摆脱黄泉的手段。

只是他不懂，为何三年来，夜枭都不曾来找过自己。是害怕连累他吗？

他知道夜枭和自己不同，夜枭知道黄泉太多秘密。夜枭不死，黄泉背后的人，必然寝食难安。但他十三，又岂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人？

他忠于苏岩，是为了报答苏家的知遇之恩，更是为了找一个安身庇护之所。可夜枭于他，却是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

他可以为苏岩两肋插刀。却也可以，为了夜枭，插苏岩两刀。

他全部的感情，早就被黄泉那暗无天日的生活，消磨的差不多了。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夜枭。唯有夜枭。

夜枭。危月。鳄鱼。影子。黄泉四大杀手。

他是十三，也是影子。

……

或许时间尚早，又或许竞争太大，小店的生意有些清淡。

女老板手里拿着一张菜单，笑着向十三走过来，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含雪MM，道：“年轻人，好久没来了，这是你女朋友吧，可真漂亮……对了，今天吃点什么？”

十三笑了笑说：“我照旧。”说罢，又把单子递给含雪MM。

关于女老板误认为含雪MM是他女朋友的事，他觉得没必要解释。也解释不清。一大清早，一男一女在小区门口一起吃早饭，很难让人相信，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含雪MM笑了笑，无声地说：“和你一样。”她很高兴，他没有否认。这至少说明，他不讨厌自己。

女老板一愣，显然不曾想到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是个哑巴。却又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于是尴尬的笑了笑，说：“两位稍等……东西马上来。”女老板转身进厨房去了。

这时突然跑出来一个胖胖可爱的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只见他熟练地坐到十三腿上，天真地问：“十三叔叔，你好久没来了，是不是把念念给忘了？”

十三抱着他，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问：“念念，最近有没有乖，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那个叫念念的小男孩，点着头，乖巧地说：“十三叔叔，念念一直很乖……对了，十三叔叔从哪里拐来这么漂亮的姐姐？”

十三有些欲哭无泪，为什么她是姐姐，自己就是叔叔，他有那么老么？而且，为什么是拐？

他勉强笑了笑，说：“捡来的。”

念念立刻高兴地说：“那十三叔叔也去帮念念捡一个吧。”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希冀。

这时候，女老板正好端着吃的从厨房出来，一边把小男孩从十三身上抱起，一边忙赔礼道歉：“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尽瞎说。”说罢，便带着小男孩一同进厨房了。

两碗很普通的手工面。

含雪MM吃的很少。

十三看着她碗里剩下的大半碗面，问：“怎么，东西不合胃口？”

含雪MM摇了摇头，无声地说：“很好吃。但我一贯吃得很少。”

十三笑了笑，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嗯，不错。真好养活。那走吧。”

含雪MM微微错愕，无声问道：“你也不吃了吗？”

十三笑着叹了口气，说：“我也吃的不多。”

他记得，夜枭说过，吃的太饱，会让人精神懈怠，容易放松警惕。

如果说，黄泉教会他杀人，那么，夜枭教会他保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