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正在吃饭的时候,城外十余里的山坡上,鲍修让身着铠甲,同样也在用餐,几张已经干硬的胡饼,就算一餐了。当兵嘛,尤其是作战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能吃饱就成。
鲍修让已经派出了几名斥候,打扮成山间樵夫,又或者是猎人,准备混入福州城中,打探消息。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探子这才匆匆回来,向他禀告打听到的情况。
正如那名乞丐所言,节度使府上的确有异样,而且白天大量唐军俘虏入城,很多百姓都看见了,更让鲍修让觉得这一切并不简单。就算李弘义没有出事,他把唐军俘虏全部送到了军营里,就意味着他有讨好唐兵的企图——若是李弘义想要杀光俘虏,只需要在石矿动手,根本无需如此周折。
鲍修让隐隐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误,他在考虑一件事情,是否今夜偷袭福州城,捉拿李弘义又或者是捉拿其幕后主使者,不然,福州落入唐人之手,就大事不妙了。
鲍修让想了想,决定先派人进入福州城,埋伏下来,再作计较。当下大军埋伏在山野之中,只吃带来的干粮,静待时机。
福州城内,唐军士兵吃了饭之后,杨琏开始发放兵刃铠甲,福州府库里最为精良的兵刃器械都被杨琏拖了出来。一件一件发放到士兵手上。尤其俘虏受了不少折磨,所以杨琏做出了一个决定,从各队士兵中挑选出身体状况最好的人,单独组成了一军。
虽说剑州方面的军队这两日就会赶到,但杨琏必须要先做出安排,以应付突发事件,事实后来证明,杨琏的这个安排,有一定作用。余下身体受到损伤的士兵,杨琏请来了大夫,为士兵治疗,不少士兵在开挖石矿的时候,受了伤,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伤口化脓,发炎,看起来很是恶劣,若非杨琏及时请来大夫,恐怕支撑不了几日了。
一万多人,有接近八千人没有战斗力,可以想象出,李弘义对待唐军俘虏是何等恶劣,若是再有两三个月,这些士兵都会被折磨而死。士兵们也很是清楚,对于救命恩人杨琏,都十分感激。
城中的大夫,包含军中的大夫,都被杨琏调来,忙碌到黄昏时分,累得半死,八千多名士兵才看了千余人,这样的速度,不能说太慢,但要全部看完,撑死了也要八九天,好在杨琏以军令弹压,又给了足够的金钱,这才安抚了众人。
趁着大夫给士兵看病的时候,杨琏与查文徽商量了半响,这一次杨琏运来了不少粮食,为了争取民心,杨琏决定开仓放粮,发放给百姓。查文徽倒是颇为赞同,福州战乱多年,加上地处丘陵与大河之间,平地不多,耕地相对更少。福州百姓大多面有菜色,若非靠近海边,可以捕鱼为食,恐怕早就饿死很多人了。
查文徽甚至提议,用金钱和粮食来收买福州军,杨琏想了想,同意了这个说法,不过,这只能收买一部分的福州军,要想在福州城站稳脚跟,更需要唐军的驻扎,民心的收买。
福州城内有两个军营,一个是驻扎在王山的军营,靠近城北。另一个是在于山,位于福州城中心,靠近节度使府上。福州军兵马不多,只有两万多人,很显然,以杨琏如今的兵力,想要控制整个福州军,并且要取得福州军的支持,是不容易的。杨琏还需要等待,等待剑州兵马赶来,有了充足的兵力,再宣布福州改换旗帜,正式成为大唐的国土,那时候,等吴越人反应过来,就已经晚了。
当夜,唐军就在于山的军营里住了下来,虽然有些拥挤,但于前些日子想必,可谓天上地下。
杨琏在处理了俘虏的事情之后,离开了于山,着手安排开仓放粮的事情。虽说杨琏已经决定,但还需要等到福州城改换旗帜之后,才能如此,不然,偌大的功劳就被记在李弘义身上,对于大唐或者说对于杨琏来说,就没有太大的效果了,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杨琏不会去做。
杨琏、查文徽回到节度使府上,有士兵前来禀告,说福州军有人求见,杨琏一问,那人还有些印象,正是潘森。
杨琏想了想,让士兵带他来见。查文徽想了想,躲在了屏风后。杨琏也不在意,查文徽人老成精,让他听听,应该有好处。
很快,潘森进来,看见杨琏坐在胡椅上,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罪臣潘森见过上国使臣。”
杨琏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忽然笑了笑,道:“潘将军,请起。”
潘森闻言心中一喜,杨琏说话客气,足见拉拢之心,他站起身来,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上国使臣,潘森愿意为你效劳。”
杨琏摆摆手,道:“杨某官居节度使,称呼我为节度即可。”说着,示意潘森坐下。
潘森有些不敢,小心翼翼半个屁股坐在软墩上,道:“杨节度,大唐是天国上朝,李弘义以一地对抗天国,殊为不智。罪臣早就想要投奔大唐,可惜一直没有良机,如今杨节度英明神武,捉拿了李弘义,还请杨节度允许罪臣为大唐,为杨节度效力。”
潘森说着,再度半跪在地上,朝着杨琏躬身,说道:“潘某纵然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杨琏忽然哈哈大笑,长身而起,上前一步扶起潘森,道:“潘将军请起!”
潘森起来,拱拱手,道:“多谢杨节度。”
杨琏一拍潘森肩头,笑道:“潘将军,大唐天子礼贤下士,更是志在四海。有潘将军这等闽地豪杰相助,定然能顺利平定闽地战事,让福州成为大唐一郡。好好干,本节度一定会像陛下举荐,为将军加官进爵。”
潘森却摇摇头,道:“多谢杨节度,只是潘某只想跟在杨节度身边,为杨节度效犬马之劳。”
杨琏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深意。潘森忙道:“杨节度一身是胆,潘某最为敬重英雄,只想为杨节度效力。”
“潘将军这话就不对了,本节度乃是大唐臣子,自然是为大唐效力。潘将军身为唐臣,自然也是为国效力,可不是为杨节度效力。”杨琏摇摇头。
潘森一拍额头,谢罪道:“杨节度说的极是,是潘某孟浪了,还请杨节度谢罪。”
杨琏哈哈一笑,示意潘森坐下,喝了一口茶,幽幽叹息了一声,道:“潘将军,李弘义虽然被我捉住,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福州城中,还不少李弘义的旧部,可不容易呀。”
潘森点头,道:“原本福州军有五万多人,这些年战乱,福州入不敷出,如今大军只有两万多人了。”
杨琏吃了一惊,道:“区区福州,居然能养五万多人?”
潘森解释,道:“福州本是闽国国都,王氏家族经营多年,存粮极为丰富,府库也有大量的金银。后来李弘义造反,占据福州,靠的全部是王氏多年的积累,只是这么多年,府库已经衰竭。”说着,潘森苦笑了一声,道:“实不相瞒,这一次的粮食,李弘义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杨琏哈哈一笑,轻轻敲打着案几,道:“这么说来,李弘义是想要夺我粮食?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李弘义正是有了贪心,才被本节度抓住机会,一举拿下节度使府。”
潘森举起一杯茶,道:“李弘义贪婪无能之辈,哪里是杨节度的对手?下关以茶代酒,敬杨节度一杯。”
杨琏哈哈一笑,一口饮尽茶水,然后道:“潘将军在福州多年,想必人脉极广,本节度还有一事,要请潘将军援手。”
潘森放下茶杯,道:“杨节度言重了,只要杨节度一声令下,前方纵然是刀山火海,末将也不皱一下眉头。”
杨琏点点头,道:“诚如刚才所言,本节度尚未控制整个福州城,而那些个福州军旧将,本节度一个都不熟,不敢委与重任。既然有了潘将军,还请潘将军为我整顿兵马,收为大唐所用。”
“这个……”潘森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下,道:“福州军兵马众多,末将也只是独领一军,要想完全掌控福州军,末将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杨琏目光炯炯,看着潘森,很有兴趣。
“末将有几个袍泽,同样是心系大唐,愿意投靠杨节度,建功立业。还望杨节度允许他们戴罪立功。”潘森说道。
杨琏闻言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思考。脚步声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敲打在潘森的心头。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杨琏,他知道,这个问题很重要,杨琏需要思考,只是事情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他多么希望杨琏答应。
杨琏踱步半响,潘森觉得口干舌燥,足足喝了两杯茶水,这才稍微解渴。
杨琏停下脚步,看着潘森,道:“好,本节度答应你这个要求,希望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替本节度收揽福州军。”
潘森大喜,忙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末将一定不负众望,还请杨节度放心!”
杨琏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本节度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