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客栈这个名字很俗,俗的大江南北,无论城市大小,基本都有这个名字的客栈。来福客栈是福州城内最大的客栈,同时也是最大的酒楼,酒楼的厨师手艺很好,同样的食料,却能做出不同的风味,在福州城内,可算一绝,再加上价格公道,因此生意一向很好,得到许多人的认可,成为福州城内大多数人的聚会之所。
李弘义在来福客栈吃过很多次饭,因此也不怕有什么阴谋诡计,经过他观察,费砚的确是一个商人,贪婪、投机,是他的特征,在这福州城,李弘义相信没有人敢对他动手。
战马铁蹄碰撞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原本的福州城在王氏父子的治理下,还算繁华,但随着战乱,丘陵众多的闽地变得更加贫困起来,城中的主干道也发生了变化,路面凹凸不平,到了下雨的时候,多处积水,情况非常糟糕。
李弘义如今自保不暇,哪有余力去治理道路?他只能将精力放在城墙的修葺上,此外便是军队的军饷,这一笔开支,已经让他十分头疼了。
来福客栈位于闽江边上,交通便利,附近便是一个码头,吞吐量不少。一行人到了来福客栈,来福客栈的店小二看见,忙奔了出来,正要打招呼,一眼看见李弘义,先是吃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李节度,里面请。”
李弘义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身边的侍卫,迈步走了进去,来福客栈还是老样子,门口摆着两个大狮子,惟妙惟肖。费砚也下了马,跟在身后,笑道:“李节度,这是福州城最大的酒楼,据说饭菜不错。”
李弘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费砚,心想我在福州城多年,难道没有你知道清楚?
费砚突然反应过来,摇摇头,自嘲地笑道:“看我这记性,李节度身为福州的父母官,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两人说话间,李弘通已经带着十余名侍卫上了楼,赶走了不少食客,食客们看见是李弘通,敢怒不敢言,只得匆匆下了楼,心中怒骂不已。有极少数人不认识李弘通的,还想讨一讨说法,一把被旁边的人拉住:“你不想活了?”
那倒是,就算不认识李弘通,他身边这么多的侍卫,人人全副武装,手中的兵刃可不是吃醋的。当即灰溜溜的走了。
来福客栈的跑堂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李弘义虽然是大人物,可是这些人吃饭,都还没有给钱呐!
这时,费砚走上前,呵呵一笑,道:“这些人的饭钱,我给了。”
李弘义眯起了眼睛,心中对费砚又有了新的评价,这是一个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的人,而他李弘义同样也是如此,这样的人很合李弘义的胃口。这样的人需要提防,但身在福州,李弘义根本不惧,这几日福州城没有大事发生,又是过年,李弘义无需担心,再说,还有这么多的侍卫。
众人迈步走了进去,侍卫们虎视眈眈,手中持着兵刃,很快,二楼三楼的食客也被赶走,整个来福客栈,只剩下了这些人。李弘通虽然才能不佳,但很是谨慎,他派兵把守各处,可以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李弘义兄弟如此谨慎,也是因为最近抓到了查文徽,生恐唐人来捣乱,这才谨慎了一些。落座之后,自然是李弘义在上首,李弘通在右手边,费砚则在左手边。
三人刚刚坐下,客栈兼酒楼老板匆匆赶了过来,老板名叫张德,约有五十岁,肥头大耳,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很是富态。他一眼看见李弘义,不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想原来是福州的土霸王来了,不然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张德笑着走上前去,道:“小人见过李节度。”
李弘义心情颇好,摆摆手,同样笑道:“张德,最近有什么好菜?”
张德忙拱拱手,道:“这时节,只有早些日子囤积下来的虾鱼。”
“嗯!”李弘义久居福州,自然知道这个时节有什么,当即点了十几个菜,反正不是他花钱。
费砚却颇为豪气地叫过了张德,又加了几个菜,这才示意张德速速去准备。
饭菜准备之际,跑堂端了酒上来。福州虽然地处南方,但对于南人来说,还是有些冷的,李弘通当即为李弘义、费砚倒满了酒水,三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多半是聊些风土人情。
费砚是商人,去的地方不少,见过的世面也多,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尤其说到各地的粮价,更是如数家珍。李弘义更加确定,费砚是商人无疑。
等了片刻,酒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整个包厢内,顿时香气扑鼻,李弘义哈哈一笑,指着菜肴,道:“费兄弟,这些都是福州的特色菜,你既然来了,可要好好尝尝。”
“这个是自然,小人多谢李节度。”费砚拱拱手,说道,端起手边的酒杯,费砚又道:“李节度,小人敬你一杯。”
“哈哈,这个好说。”李弘义哈哈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李弘义虽然瞧不起商人,但如今,他需要商人来福州经商,带来粮食、布匹等物品,这样他才能收税,才有钱。
费砚喝了酒,忍不住赞道:“好酒。”
“想不到费兄弟还能喝习惯这种酒。”李弘义说道。福州被围困多时,粮食奇缺,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用来酿酒?因此,李弘义早就下了命令,严禁用粮食酿酒,因此,城中酒楼卖的酒,都是果酒,从味道上来说,难免苦涩了许多。
费砚来自于蜀国,喝的自然是粮食酿造的酒,味道自然是极好的,与果酒的味道天差地别。
费砚笑了笑,放下酒杯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露出难受的神色。
李弘义看见这一幕,心中一动,他知道,费砚刚才所为,是刻意而为,其目的在于取得李弘义的信任。想到此,李弘义淡淡一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这一场酒宴足足喝了一个半时辰,费砚喝了很多酒,醉的不省人事。李弘义也醉了,倒是李弘通没有多喝,见两人都醉了,便吩咐士兵送两人去安歇。
费砚就在来福客栈住着,跑堂的带来了几个人,收拾了一番,替费砚擦净了身子,便让他安歇。
李弘通带着大哥回到了节度使府上,正要叫过几名侍女,安排兄长安歇,这是,李弘义一咕噜站起身来,哪里还有醉醺醺的模样?
李弘通吃了一惊,失声道:“大、大哥?”
“放心,我没有醉。”李弘义摇摇头,虽然没有醉,但是喝了不少酒,精神不是很好,当即吩咐侍女送来了热茶,李弘义又用温热的毛巾好好擦了擦脸,精神略振。
“这个人,并不简单,不是一般的商人。”李弘义说道。
李弘通一愣,小心翼翼地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他是唐人,来福州是想要救出查文徽?”话刚说完,李弘通猛地站起身来,道:“这可不行,我这就带人把他抓起来。”
“慢着!”李弘义忙叫住他,摆摆手,道:“你急什么,此人身份虽然有些奇怪,但应该是商人无疑。这样,你先派人暗中监视他,打听他的消息。”
李弘通迟疑了一下,道:“大哥,若他真是唐人,那有该怎么办?”
李弘义哈哈一笑,道:“若是唐人,杀无赦。不过,他既然冒充商人来到福州,必然带来了许多的粮食,可以解福州缺粮的危机。不妨将计就计,让李璟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计,大哥果然英明。”李弘通竖起了拇指,说着匆匆走了出去,安排人手去了。
那费砚果然喝多了酒,直到傍晚时分,这才醒来。费砚醒来之后,觉得腹中饥饿,让人下了一碗面,吃过了之后,过了一个时辰,就又睡着了。这些情况,被探子看在眼中,次日一早,李弘义便知道了昨夜费砚醒来之后的一举一动。
费砚的样子,看起来是喝多了,又没有吃什么菜,所以饿了,这十分正常。李弘义当然还是要继续观察,只有大意上当,小心才不会出事,李弘义一向谨慎,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监视。
刚到巳时,李弘义接到消息,费砚来了,是商量粮食的事情。费砚虽然把粮食运到了城外,但在严管的福州城内,想要把粮食运进来,必须要得到李弘义的许可。费砚想要拿到李弘义的手书,这样就能顺利运粮进城。
李弘义自然不会拒绝,很快,一份盖着李弘义节度使大印的文书就到了费砚的手中。费砚满心欢喜,卖掉了粮食,事情就成了,而且与福州节度使李弘义达成了协议,蜀国的大批粮食可以运送到福州贩卖,巨大的利润令费砚垂涎三尺。
再三称谢之后,费砚带着文书匆匆离去。
李弘义慢慢踱步,如果以他平时的脾气,早就黑了费砚的粮食,可是他清楚,不能因为这数十万石的粮食得罪费砚,只有囤积更多的粮食,他才能在福州城继续称霸,周旋在大唐与吴越之间。
李弘义很快叫来了李弘通,让他全城戒严,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唐人作恶,一方面也是监控费砚。李弘通匆匆领命而去,粮食的问题,马虎不得。李弘义想了想,点了百余名心腹,费砚押送粮草进城的时候,他要亲自检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