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直到回到元帅府也不相信献珂答应了她。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拿着的口谕，这才肯定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献珂真的将赵王府所有人的性命交到了她的手里。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觉得有些不真实。

幸运的是献珂没有阻止，一切准备就绪，现在要做的便是前往浅瑟海。

浅瑟海深蓝色的海水流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就是浅瑟海的最深处：伏墟谷。

海皇从滨海城回来之后，心情便烦躁不安，于是便驾驭着黄金海龙来到了伏墟谷。他默默地注视着急速转动的漩涡，看着漩涡一点一点地变大，深蓝色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进！”海皇一声令下，脚下的黄金海龙昂起龙头，一声巨吼，四周飞沙走砾。呼地一声，伴随着如发生海啸般的声音，它冲进了漩涡，金黄色的龙身一点一点地被漩涡吞噬。

漩涡之中，海皇闭着眼睛，耳畔传来空间错位所产生的古怪声响，时而有婴儿的哭声，时而有野兽嚎叫的声音，时而有嘈杂的市井之音。直到脚下的黄金海龙平稳地悬在半空中时，海皇才睁开眼，一缕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滚烫地滑过他冰冷的下颚。

他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来到伏墟谷，来看这些他早已经烂熟的历史，而每一次的回归都让他元气大伤。

黄金海龙圆鼓鼓的黑色眼睛里突然流露出巨大的悲伤，水雾一层一层的蒙上它的眼，最后凝结成一股热泪，滑落到它金黄色的龙面上。龙鼻呼呼地抽吸几声，接着伤心的低吼。原本威武的龙身缓慢的软下来，龙脊也弓了起来。

海皇飞身跃下，平稳地踏在地上，望着流泪的黄金海龙，他摊开了左手，道：“归来。”

黄金海龙慢慢地边缩小边靠近乔沉的手掌，最后化为一处刺青，映在了海皇的左手手臂上。他抬起左手，将手腕靠近嘴角，鲜红色的血液迅速被黄金海龙吸食，这便是海皇与世间唯一一只黄金海龙的契约：

以血喂食，以命回报。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他才专注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这千百年来牢记于心的画面。

天空中乌云滚滚，雷声阵阵，一条黑龙正与一只血凤厮杀。龙啸声，凤唳声，声声震耳欲聋。同时，数条黄金海龙和冰凤在交战中受伤陨落，压死了数千名战士。黑龙看到鲛人族战士和黄金海龙的死去越战越勇，血凤看到人族战士和冰凤的逝去，也是发出了怨恨的叫声。

一龙一凤盘旋在空中不分胜负，鲛人族和人族战士亦是杀红了眼。这是鲛人族和人族的最后战役，此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奴。远远望去，身穿蓝色战甲的鲛人族战士如一股清流夹杂在人族的土黄色战甲士兵中。

鲜红色的血液浇灌着这片大地，汇成一条条小溪，兵器撞击的声音和战士呐喊的声音奏成了一曲悲壮的交响曲。

紧接着，海皇看到了他的父亲，上一代海皇：乔莫，飘逸的长发间夹杂着红色的头发，这是被人族战士的鲜血染成的。深紫色的皇族战袍被血液染得发黑，可手中的剑仍是没有停下，挥舞着与人族的大将战斗。

突然，人族的将军一剑刺入他的右肩，一个反手用力，乔莫右手手筋被挑断，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人族将军的剑就架在了乔莫的脖颈上。

刹那之间，鲛人一族群龙无首，立刻四下逃散。空中的黑龙见到丢盔卸甲的鲛人族士兵，凶狠的目光盯着追赶鲛人族的人族战士，竟然活生生的流下了血泪。

它急速俯冲下去，想带着乔莫回到浅瑟海。然而血凤又岂是等闲之辈，它抓住此次空隙，扬起那堪比千年玄铁一般锋利的爪子，一下就贯穿了黑龙的前胸。

只听得黑龙发出一声闷吼，纯黑色的龙身圈住了乔莫，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而它也失去战斗力，瘫倒在地，顿时地动山摇。

血凤却是穷追不舍，扑闪着烈焰红翅，喙里迅速积聚着内丹里的灵力，汇聚成一个火焰球，对准了奄奄一息的黑龙。千钧一发之际，乔莫灵力暴涨，双目赤红，如同鲜血。他举起双手剜掉双眼，赤红的眼睛收回黑龙，被其抛向浅瑟海的伏墟谷。

在他抛出双眼的那一刻，乔莫的身体“嘭”的一声巨响，血肉横飞，形神俱灭！浅瑟海震惊世界的一代帝王在最后选择自爆，与敌人同归于尽，人族守护神血凤受其自爆重创，迅速萎缩成一只凤雏，在一团火的包围中飘回到凤凰的出生地静养。

此次战役的规模空前绝后，乔莫逝，由其独子：乔沉继位，百万鲛人大军战到最后仅剩五万，人族兵力亦是损失惨重，于是双方议和，并且达成以下协议：人鱼族每年进贡给人族珍珠，珊瑚等百种海底珍宝各千件；人族每年赏赐给人鱼族茶叶，丝绸，蔬菜瓜果每类千石；人鱼族有保护人族海上安全的义务；双方结成友国，一致对外。

从此以后，战败的人鱼族就未再踏入寂庭大陆一步，世间亦鲜有人见过鲛人一族。

乔沉抬起手臂，见到皮肤上的黄金海龙正躁动不安地摆动着它的尾巴。

“黄金海龙，看到你的祖先被人族肆意虐杀，你想踏平他们的国家吗？”

手腕泛出金黄色的光，光线越来越强，直到把乔沉包围后光慢慢消失，巨大的黄金海龙恭敬地俯卧在乔沉脚边，发出沉闷的低吼，龙须微微的碰着他的靴子。

“待到黑龙苏醒的那一天，我将带领海底的生物们踏上人族的领土，一雪百年前的耻辱！”乔沉深蓝色的瞳仁闪着坚定的光芒，他记得父王留下的遗训：灭人族！这条遗训伴随他百年，支撑着他度过无数个被孤独落寞侵占的黑夜。

经历百年前战役的黑龙由于被封印在乔莫的眼睛里而保留着乔莫的记忆，同时亦有乔莫的思想，怨念一日一日地加深。为了让黑龙苏醒，乔沉命人在海底建造陌轩，收集怨灵。可是两百年过去了，陌轩里的怨气仍然是达不到唤醒黑龙的数量。

乔沉没有因此而气馁，他拥有那么冗长的生命，不管多久，他有时间等待。

只是一看到涴涯白皙的脸，颦起的眉，乔沉就忍不住犹豫。为了复兴鲛人一族，他付出了太多，更是与涴涯兄妹相残，人族的毁灭能换来涴涯的笑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