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智贤将死寂倒扣，横在胸前。

过去在不动原街头，他便是如此与黑道的打手战斗。

千子摇头叹气，甚至都懒得做出起手的姿势。

“你打不赢的。”

“少罗嗦。”

关智贤猛地向前踏进！

左膝微屈，如同一阵风暴闪至千子的身前。

剑刃高举，却不料——

眼前的少女只是身形一抖，绕过刀锋，那把樱红的神刀便行云流水般自下而上挥出。

——如同黑暗中升起一轮满月。

利刃斩过腰间，一路破开胸膛，撕裂肩膀，最后化为破碎的数据尘埃撒向半空！

关智贤震惊地看着，面部已完全僵硬。

千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是真正的战斗，你已经死了。”

关智贤咽了咽口水，不甘心地说：

“我会击败你的。”

她收刀还鞘。

“千子拭目以待。”

……

第二天起，关智贤每天都在废楼里与千子战斗。

他不知道自己被斩了多少次。

也不知道自己“丢”了几次脑袋和胳膊。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发起挑战。

第8次败北，千子一击穿透了关智贤的小腹。

第17次败北，关智贤坚持了三回合，脑袋便“离开”了脖子。

第32次败北，经过一番缠斗，这次他的双腿又跟身体分了家。

两个月后，第50次战斗……

“这回，我定要取胜。”关智贤不服输地说道。

千子伤脑筋地摇摇头。

机能评估界面里，关智贤的【精神】终于晋升到了S级。

关智贤起势如风！

死寂灼烧起热浪，直逼面门。

千子也做出了防御姿态，认真应对。

“要来了！”

关智贤大喝一声，死寂自上而下挥砍。

——当！

刀刃相接，碰撞出清脆的嗡鸣。

“没用的，你的速度堪比水濑。”

千子话音刚落，他却突然间松开了右手。

死寂一瞬间滑落，左手迅速跟上，宛如移花接木，将刀柄握在手心！

你大意了！

关智贤一刀刺向千子的腰间——

可下一瞬，她眼中闪过寒芒，如同黑猫一般向后疾退。

死寂扑空，与此同时御神刀自内向外横扫而过。

“糟了！”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人工智能的计算能力！

只见御神之刃瞬间斩过咽喉，留下一道绯红的残影。

第50次战斗，以关智贤被枭首结束战局。

——扑通！

他沮丧地躺在了硬纸板上。

“该死，我又输了……”

千子收起了刀。

跟着躺在他身旁望天。

“可是，你真的很努力了。”

“你这算安慰吗？”关智贤有气无力地说道，“原来你还能说几句人话。”

“嗯。千子虽然只是程序，可我也是有意识的智慧体呢。”

两个人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四仰八叉地抬头发呆。

“你觉得你是有自我意识的？”关智贤随意地问道。

“千子能思考，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思索了一阵，回答说：

“唯一不同的是，你们以肉体和机械为载体，而我只以网络为媒介。

“不像你们人类，我没有一套延续生命族群的系统，所以，千子还不能算活着的生命。”

关智贤勉强点点头。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但要是给你一个身体，你大概和人类也没什么差别？”

“嗯，理论上是这样。”

关智贤不禁捂住了额头。

“该死，我竟然跟脑子里的幻觉相处了几个月。要是有人看我跟你自言自语，绝对会把我当成疯子。”

千子笑了笑。

“可现在，就正有人在看着你发疯喔。”

关智贤眉心一皱，“你在说什么？”

#

中津区，坂原町，3丁目。

黑色轿车在废楼的一层前停下。

一个漆黑的身影从车门内钻出，他微微立定抬头仰望。

赤色光影闪动了两下，他的背后便映出了燃烧的焱龙胆，手臂上也亮起“十文字”的辉光。

【御庭番调查日志】

阳纪21年，11月20日，下午6:30分。

“这里是羽前宗政，于莎莉雅综合病院废楼进行关于百鬼众抓捕事件的深入调查。”

宗政关闭了日志的UI界面，义眼中浮现出热感应画面。

废楼的残垣断壁间满是冰冷的深蓝。

“当日的袭击发生于大楼6层。”

宗政循着堆满瓦砾的楼梯向上走去，爆炸遗留的痕迹随处可见。

他打开左眼的战术目镜，几道感知镭射便随着他的目光扫过地面与墙面。

——正在解析。

视野中弹出一个分析窗口，微缩观测图与解析报告正一行行浮现出来。

爆炸痕迹解析结果：

斯卡里茨军工生产，量化型义体炸药，产品编号******。

“和此前的报告一致，百鬼众使用的是专门针对义体的炸药，所以对建筑破坏没有超过预期。”

宗政继续向前探索，来到了天井正下方。

地上是坍塌的楼板，微弱的光从被大洞贯穿的楼层上方洒下，尘埃点点，颇有一丝凄凉。

楼板上的刀痕清晰可见，还有干透的血液与机体液。

——正在解析。

视野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虚像。

“这是那个偷渡者丧命的位置。”

画面放大，深入解析正在进行。

地面上的义体碎片和生物组织碎片都被系统一一标出。

在这些碎片旁，人为翻动的痕迹十分显眼。

“看来有人在这之后来过这里，痕迹还很新鲜，可能是拾荒者。”

调查系统开始自动引导宗政追踪痕迹的延伸方向。

随着痕迹延伸到楼层内部，耳畔也渐渐传来了明显的响动。

打斗声？

羽前宗政立刻提高了警惕。

他慢慢朝着声源的方向走去。

“第67次！”

有人在废楼里大喊大叫。

紧接着，那个吵吵嚷嚷的家伙举起了螯刺，对着面前的空气拼命。

就仿佛在跟敌人做生死搏斗一般。

他一下子自己跌倒在地，一下子鲤鱼打挺，一下子撞上走廊的柱子……

宗政打开了通讯，说道：

“现场发现一名疑似‘义体神经机能障碍症’的患者，该患者持有斩位A级的武器，虽然身体机能较差，但仍具有一定威胁性。”

只见那“义体神经机能障碍症患者”上窜下跳，面目狰狞，在跌倒的时候唾沫横飞。

“这次老子必胜！”

突然间，这个患者闪躲过不存在的攻击，向下滑铲，顺手抓住地上的一截断钢筋，向某个方向猛地掷去！

——废楼里传来风声回响。

钢筋直飞向宗政的方向。

“嗯。可以确认，这名患者就是当日唯一幸存的偷渡客。”

他脑袋微微一侧，钢筋径直擦过他的脸庞，撞到了身后的墙上。

“如果没记错，这家伙应该叫关智贤。”

——呼呼。

关智贤气喘吁吁地看着。

“果然疯子都是不长眼睛的。”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发觉自己头顶的铁梁上，正坐着一个看戏的中年大叔。

关智贤不禁怔了怔。

“喂，病症缓解了吗，小子？”

那大叔的身影看起来如此熟悉。

“你不是……”

羽前宗政径直落地，无声无息。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道。

关智贤咬了咬牙，回答说：

“训练。”

“训练？”

“我要加入御庭番，为我兄弟报仇。”

宗政交叉起双手，斜靠在墙边，摇头道：

“御庭番是肩负着保卫皇与高天原百姓责任的，不是你复仇的工具。”

“但，百鬼众不是残害人们的罪魁祸首吗？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我要杀光他们。”

宗政淡淡一笑。

“看起来病得不轻。”

“我是认真的！”

“可你的训练毫无效果。”宗政很现实地说道，“机能不达标，就是不达标。”

他瞧了瞧关智贤的机能评估，又道：

“精神可嘉。但是，照你这么练下去，你身上的那些个老部件说不定又得变回一堆废铁。

“这是个看重金钱和技术的时代，你这种方法在原始社会说不定可行。”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关智贤说，“根本没人愿将义体卖给我。”

“在高天原，人缺乏智商不行，假若还缺乏情商，那就是送命。”

羽前宗政说道：

“这是个人情社会。

“我建议你，去找那天给你维修的义体机械师，胜过你在这里白费力气。”

“啧。”关智贤不屑地说道，“我又需要低声下气地求人了。”

“想留下，还是想滚，关键看你自己。”

关智贤盘腿坐在地上，懊恼地撑着脸颊。

虽然求人听起来很难听。

可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

“大叔，我……”

关智贤抬起头，却发现羽前宗政已经不在了。

他用力捶了地面一拳。

“可恶！我只能这样吗……”

“不，你还有别的办法。”

千子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身旁。

也学着他的样子，撑着自己的脸颊。

“你能不能不要学我的动作，你只是道程序而已。”

千子仍然我行我素。

“我跟你的意识本质是共通的。”

“算了，你说的是什么办法？”关智贤选择了让步。

“红幕。”

他蹙了蹙眉，“你又在说你的骇客玩意？”

“只要你有足够的红幕点，购买义体本就是很容易的事。”

“那我该怎么弄到这什么红幕点？”

“就跟讨生活一样，自己想办法赚取咯。”千子看似轻松地说道。

“还不是等于没说。”

关智贤犹如咸鱼一般躺在了地上。

“要是我有赚钱的头脑，我还至于冒险上高天原吗？

“况且，这红幕压根就是一帮骇客搭建的第三网络吧……我还没这本事能赚这些疯子的钱。”

千子思考了一阵，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你的老本行。”

“什么？”

“当然是——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