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园仰面平躺,小脸蛋上的表情舒缓且安详,仿佛已经沉沉睡去,进入香甜的梦境。
没有一点点防备,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离我而去了。
我颓废地跪在地上,一滴滴水珠接连不断的从脸上滑落,整个人难以遏制地陷入到巨大的悲伤之中。
撕裂的灵魂被痛苦淹没,构建我精神世界的大厦在坍塌。
那些我恪守不懈的信念,那些我自以为是的选择……现在看来,真的有那么正确吗?
如果说,给父亲报仇雪恨和成为龙傲天所注定要付出的代价是失去汤园的话,那我宁肯永远苟活在李凯乐的阴影下,当一个卑微无用的废物。
我恨不得死在这里的人是我。
总有人说,人唯有在失去后才能懂得珍惜,当亲眼目睹这一切后,我始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已经习惯了有汤园围绕在身边的生活,以至于经常忽略了她的存在……若非她总是以仰慕者的姿态毫无保留的信任我支持我,我又何尝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支撑着我一路走来的勇气,其实绝大多数都建立在那一声声可爱的“大人”之上。
事实上,我早就打心底里清楚,我最最喜欢的就是汤园,只是一直都没敢正视这份感情……我害怕挑破这层界限,会让我们之间看似美好的平衡荡然无存……也正因为我这种大错特错的懦夫行为,酿就了如今无法挽回的局面。
都怪我太自私了。
吞下由自己亲自缔造出来的恶果,那滋味很不好受,我跪伏在汤园的手边,哭成了泪人。
“汤园,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啊……”
我不断地哭诉着,试图祈求能有奇迹发生。
“内个……大人啊……奴家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犹如上天显灵了一般,那熟悉而又微弱的声音在我头顶处响起,我全身狂震,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汤园清澈的眼眸。
无与伦比的欣喜从心头迸发,我激动道:“汤园!你……?”
“不好意思啊,大人,奴家……好像一时半会死不了呢!”汤园看着我,嘴角微动,羞涩地笑了笑,“呐……大人,你刚刚说的话,奴家都听到了喔……”
我再度喜极而泣,道:“只要你能完好无事,让我说一千遍,一万遍,都可以!!”
这时,已经拨打完救护电话的韩静走了过来,在汤园的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她肚子上的刀伤,出声道:“出血量不算很多,应该不会危及性命。你们别担心,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汤园一定会没事的。”
“你再打电话催一催,让他们再快一点!”我急声对韩静说了一句,扭头看向汤园,轻声道:“汤园,马上就要得救了,你要坚持住啊!”
“呃,大人呐……其实汤园除了肚子有些痛之外,似乎问题不大的!你不要太担心了……”汤园捏了捏我的手,借此给予我些许安慰,只是她说话时的表情,怎么感觉有些说不好的……古怪?
“我怎么能放心啊!”我抹了把眼泪,哽咽道:“你刚刚差点都昏过去了……”
“真的不用担心啦。”汤园小脸微红,眼神闪躲,道:“刚刚,奴家以为自己肯定必死无疑了,所以就故意闭上了眼睛……毕竟,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嘛……奴家只是想趁机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但貌似根本睡不着,也死不掉呢!呵呵呵……”
她讪笑了一声,紧张兮兮地看着我道:“大人,你不会怪奴家吧……”
“……”
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大汗淋漓,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幸存感。
还好这些都是小妮子一时脑抽的古怪举动……还好都是假的……
“呼……”我没有掩饰地吐了口气,顿觉轻松了不少,转而对汤园说道:“你没事就好!只要你能无恙,怎么样刺激我都没关系!”
“嘿嘿,有大人前面说的话,汤园这一刀就挨得不亏。”汤园眯眼笑了起来,连说话都不像先前那般有气无力了。
真有点怀疑这妮子是不是老早就知道自己没啥事,所以故意整了这出“生离死别”的戏码来套我的话……
但总而言之,在目前的形势下,再恶劣的玩笑,也要比真实发生要好一万倍。
一直在看戏的韩静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正好学过一些医护知识,可以帮汤园做一些简单的处理。既然她目前的状况稳定,那小涛你就别在这耽误时间了,李凯乐那边还等着你去收尾呢。”
我想了想,随即应承道:“好吧,那汤园就暂时先交给你了。”
接着扭头对汤园道:“我去去就来。”
“嗯,大人放心去忙吧。”汤园甜甜笑道。
起身让位置让给韩静,我不由得有一种莫名的怪异感,摇了摇脑袋将积郁的情绪甩空,我径直向李凯乐走去。
此时,李凯乐正被段江等人死死地按在地上,几名大汉拿来绳子将他从头到尾绑了个结实,也不知道是不是郑海这个绳艺大师的恶趣味在作祟,我远远地看过去,那滑稽的造型就仿佛准备下锅的螃蟹似的。
即使到这个阶段,李凯乐脸上的狠辣依旧丝毫不减,见我走来,他扯着嗓子嘶吼道:“毕涛!你无耻!靠女人挡刀,算什么英雄好汉!”
“随你怎么说好了,我无所谓。”我蹲在他面前,眼神淡漠:“放弃吧,李凯乐,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李凯乐额头青筋直爆,气呼呼道:“栽在这里,算我倒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我皱眉看向他道:“我不是你,更不会无视法律向你动用私刑!你所犯下的罪行,将来自有司法机构去审判。”
“少说的那么道貌岸然,我看你就是不敢!连手刃杀父仇人的胆量都没有,不过是个孬种罢了!”他满脸鄙夷,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狂妄笑道:“我才不会承认自己输给你了呢!”
“用得着想方设法拖我下水么?我可不想成为和你一样的杀人犯!再说了,就算移交法庭,你也终究难逃一死。”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道:“至于我们之间输赢……很重要吗?”
“切!难道不是吗?”李凯乐蔑笑道:“少用胜利者的口吻说些大道理!大家心里都明白,你不过是运气好一点而已,要不是老子棋差一招,现在站在这里的,应该是我才对!也罢,成王败寇,大不了我认了!但是你休想让我服软,绝无可能!”
我长叹了一口气,道:“还在执迷不悟么……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你从来都没有输给我,你只是输给了你自己?”
李凯乐眉头一跳,狐疑道:“什么意思?!”
“阿乐,我最后再这么叫你一次。”我怜悯地望向他道:“你总是在执着与和我的斗争,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搞到这个地步?”
“我们本该是最好的朋友啊!”
“你比谁都要清楚我的性格,若非你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岂会与你为敌?就算我持有万威集团的股票,那也只会成为你的助力!”
“想想我们小的时候吧,大家是多么的天真无邪。这个本该是志同道合的同伴友谊,却因为你没由来的妒忌与极端,最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到现在,我依旧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动辄就要取人性命的疯癫暴徒,会是我当初最为珍视看重的发小。”
“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或许……我们会携手度过一场,即使双方变为年迈的老人,再度回忆起来也会面带微笑的美好岁月。”
“以前,你本是朋友与长辈们最为自豪的孩子,可是你却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
“是你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闻言,李凯乐目光涣散,似有迷茫,喃喃自语道:“……是我,都是我的错?”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太迟了。”我复杂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就这样吧,李凯乐,我言尽于此。希望你下辈子,能做一个好人。”
说完,李凯乐突然泪崩,涕泗滂沱,就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而我却直接转身离开,不愿再看他一眼。
我和他的友情,早在知晓他是害死我爸的凶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全部挥发一空了,之所以会最后掏心窝子跟他说这番话,无非是对心里那个童年旧友的祭奠。
李凯乐,再见,再也不见。
回到汤园身边稍微照看了一小会,不大多时,警车和救护车同时赶到了现场……就这点而言,倒真和电视里差不多。
很快,汤园被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上了担架,李凯乐亦被全副武装的警察逮捕。
“毕涛!”
临上车前,李凯乐不顾警察地阻拦,对我高声喊道:“以后,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我爸?”
他的脸上的狠厉消失不见,只剩下小心翼翼的哀求。
我没有说话,只是目送他被押上了警车,然后才在心里默默答道……会的。
因为涉及诸多重案,我们一行人暂且还不能擅自离开,得随警察回去做笔录,交代事情经过。
十来分钟后,我坐上叫来的出租车后座,扭头眺望着渐行渐远的废弃厂房,心里压抑已久的那块巨石,终于放下。
老爸,儿子替你报仇了。
……
次日。
和医生交谈完毕,我捧着鲜花走进病房。
见我进门,挂着吊水的汤园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活力十足地冲我打了个招呼:“大人,你来啦!”
将花束放到一旁,我转过头,匪夷所思地看向她道:“喂,有没有搞错啊!李凯乐那一刀刚好切断了你的阑尾,除此之外,一点都没有伤到别的地方……医生说,以你目前的恢复速度,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老实承认,你丫不是开挂了!?”
“嘿嘿,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啦!”汤园翘起嘴角得意了一下,忽而又哀怨道:“唉……就是肚子上留了块刀疤,以后穿泳装可不好看咯。”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忍俊不禁道:“放心,现在去疤的美容技术也很发达了。甭管花多少钱,我都给你治!”
“哦吼!奴家差点忘了,咱们大人现在可是上市集团的董事长,老有钱了呢!”汤园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嘟嘴道:“也不知道,等你有了长腿性感女秘书之后,还看不看得上奴家这个小矮子……”
“一天到晚净瞎想!”我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傻瓜,就算把全世界的钱都给我,我也不能不要汤园啊!”
“嗯!毕涛,你最好啦!”汤园开怀笑道。
“那当然!”我低笑了一声,忽然意识到她话里的不对劲:“哎?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没什么啦……”
汤园缩在被子里,噗嗤噗嗤地笑着,弯起来的眼睛泛着灵韵,像个狡黠的小狐狸。
……
尽管所有的纷乱皆已尘埃落定,但不知不觉中,还有许多的人和事发生了改变。
在黄老邪如坐火箭般华丽晋级为集团总裁之后,马漫漫也顺势崛起,荣升集团市场部总负责人,而原来的战略发展部亦由张不屈来领导。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乎是。
当然,以他们的能力而言,坐上现在的职位可谓是绰绰有余。
另外,在李凯乐的供述以及老爸那份证据的帮助下,丽景小区的贪污案被警方迅速查破,所有相关涉事人员全部被缉捕归案。
至于我爸的“车祸”谋杀案,也因为此事重新开庭审理,那名肇事司机被一审改叛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而犯下数桩重罪的李凯乐同样被判处死刑,只是他并未选择上诉。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市郊的疗养院里,我与李威的面对而坐,将事情的始末全盘拖出。
听完我的话,这位曾经执掌过千亿帝国的中年人失声痛哭,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担忧他伤心过度可能会拖累病情,我递上一张纸巾,出声劝道:“叔叔,还请节哀。以后,就由我来代替阿乐照顾您后半辈子吧。”
“……是我们老李家教子无方,对不起你和你爸啊!”李威神情悲怆,缓缓止住哭泣,又郑重说道:“小涛,你是个好孩子!叔叔没有什么可以补偿给你的,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我在万威集团的那点股份了。孩子,千万不要拒绝,就当了却我的一桩心愿吧!”
我闻之一怔,忙道:“叔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比起光耀的性命而言,钱又算得了什么呢?”李威叹息道:“我已不过是将死之人,留着股份也无太大意义。尽管它远远无法弥补小乐他对你们所造成的伤害,但叔叔已无能为力。还请你不要在推却了,收下它,让我能稍微走得心安一点,好么?”
实在不忍心再去伤这个老人的心,我只好点头道:“嗯,我答应你,叔叔!”
“太好了……”李威表情释然,仰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的说道:“光耀啊,等到了天堂,老兄弟再跟你好好的道次歉吧!”
我鼻子一堵,极力忍住情绪,低声道:“老爸……”
……
有了李威所赠送的这笔股份,我在万威集团的占股比跳跃式地超过了50%,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最大股东,且无人能超越。
尽管距离所谓的绝对控股还有较大的距离,但集团上下的所有人都知道,属于李家的时代已然一去不复返了。
数月后,一条重磅消息,震惊了整个魔都商圈。
万威集团正式更名为傲天集团!
一个年仅二十出头且之前名不经传的青年,横空出世站到台前,以毫无争议的股权比例,出任傲天集团董事长。
而我出马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惜任何代价,重新开发丽景小区……这不单单是为了挽回集团跌落至底的名声,更重要的是完成我爸生前的理想。
在黄友名的专业操持下,原本混乱的集团逐渐变得井然有序,就连外界的风评都有了上涨的趋势。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无论是新闻媒体还是吃瓜路人,都免不了对我的身份以及发迹的历史感到好奇,而只有我个人以及寥寥少数知情者心里清楚,这无非都只是运气使然。
起初,我本意是想待到动荡平稳了之后,变卖一定的股票,去偿还金陵李父的借款。但是在商谈了数次后,都无一例外地遭到他的严词拒绝。最后,我只能在私下里,默默将那笔钱视为李父对集团的投资,并为其计算分红……尽管他本人并不在乎。
总而言之,不管从何种角度看,在与李凯乐的这场战争里,我都成了唯一指定赢家。
同时,我还顺便达成了“龙傲天”最为核心的成就,有钱。
不过,我却并未对之感到欣喜若狂,比起当一个神秘富商,我现在更想的,就是回到学校,与伙伴们一起完成剩下的学业。
那才是属于我的青春。
至于龙傲天……当然还要继续完成下去,哪怕我可能永远都学不会传说中的“酷炫狂拽叼炸天”!
但那又如何呢?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已经收获了足够多的友情与成长!
这都是“龙傲天”所赐予我的礼物!
所以,那充满了无限挑战的未来啊!我龙傲天要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PS:正文结束,下面就是大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