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蓓在精灵之中很显眼。因为她是唯一一个黑色头发的人。

蓝紫色的木船很宽敞，露天的甲板与破旧的帆布简陋却实用，安蓓最后一个跳上船，没有再回头。

“你是我最满意的学生”——她要对得起埃雷这句话，在个人情感之前，她首先是他的学生，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你到底还是上船了，你以后就会知道我为你选择的路多么正确。”安蓓刚找个位置坐下，熟悉的细腻声音自耳边传来——路西恩再也不必避讳耳朵和银发，更是脱下吟游诗人夸张的衣饰，只穿着裤子、长靴，还有一件白色的衬衫，看起来轻松愉快，将手掌搭在眉骨前，眺望风平浪静的海面。

“是你对泰兰提的建议？”安蓓发现自己竟一点都不吃惊。

“不然会有谁？”路西恩毫不掩饰的微笑，“我不喜欢悲剧收尾的史诗，虽然这些故事大多可以流芳百世。”

“至少你有一点说错了，这条道路不是你为我选择的。”安蓓不满的皱了眉，将海风吹落的一缕额发别在脑后。

“不是我就一定是他。”

“随你怎么想。”

安蓓说着看向海的另一边，尽量掩饰心中的忐忑。精灵们很安静，交流时大多慢声细语，精灵语安蓓更是丝毫听不懂。比如此时，在她身后，两个亚麻色头发的精灵男人正发出窃笑，安蓓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本能带入被人在背后戳脊梁的处境。

“别担心，他们在讨论信任的女王，”路西恩说着靠近安蓓，“这些精灵很淳朴，至少现在，没有什么能冲淡他们对隔岸亲友的憧憬。”

“那你的？你想念亲人吗？”

安蓓试图在冰蓝色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但路西恩一向很善于伪装，微微叹了口气说：“我和这些几百年没回去的弓箭手不同，我来到拜雅不过二十年，还没玩够，但现在这种情况不回去也不行了。”

“二十年……”安蓓的嘴角有些抽搐，再次提醒自己和你在一起的都是精灵，二十年对他们来说应该和两年没什么两样，“我真好奇，你们寿命到底有多长？”

“如果我说漫无边际，你信吗？”

“……”安蓓惊愕，“比巨龙们还长？”

路西恩神秘一笑：“知道太多会使你失去新奇的目光，那是我最不愿见到的。”他说完离开安蓓，跑到船桅下用叶片吹曲子，安蓓看出那是龙脊之树的叶子。悦耳轻快的小曲，在海水与阳光十分搭调。

船上的精灵在泰兰的安排下分成两批，一群白天守船，一群夜晚执勤，在这片海域，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风浪。

“至少自我出生后便没听说出现过海魂与水怪。”路西恩一听到这种话题便立刻介入。

“你究竟多大？”

“问精灵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

一连三天，他们过着海上漂泊的日子，好在巨龙森林潮湿多水，精灵们预先储备淡水充足，但即使这样他们也必须省着用。一日三餐是果脯饼干与奶酪，游侠们长途跋涉一般喜欢带点腌渍的肉干，但是精灵们似乎很不喜欢肉质的口感，所以安蓓也没得吃，好在这些“精灵食品”非常对她的胃口。

很快，所有人都厌倦了这种漫无目的漂泊的日子，视线中偶尔会出现一些高出海面的小岛，成群的海鸟和乌龟在上面栖息，这成了安蓓除日出日落外最期待的景色。

直到一天晚上，狂风暴雨朝他们袭来，一跳挂着巨人鱼骨纹帆布的船如同飘零的叶片。简陋的帆被吹偏了方向，瓢泼大雨冲刷着船板，安蓓即使穿上斗篷也湿的像落汤鸡。精灵们水性并不好，很多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惶。但在泰兰面前，没有人希望表现的懦弱，精灵的体格不是很壮实，他们必须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拉住帆，安蓓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管，船翻了她的小命也跟着没了。

她一咬牙，拉上兜帽，加入精灵弓箭手的队伍。

“安蓓，小心脚下的绳子！”路西恩大喊着提醒她，他就站在安蓓身旁，银色的头发被雨水湿润，顺滑的贴在脸上，眼毛上全是水珠几乎睁不开眼。

“我看到了，问题是这鞋容易打滑！”说实话，精灵的鞋很漂亮，但鞋底有点硬，并不适合各种环境生存。

安蓓无心的话似乎引起泰兰的不满，皱皱湿润的眉毛：“精灵工匠做的鞋是全世界质量最好的，我刚来拜雅时穿的鞋十年前才淘汰。”

电闪雷鸣，巨大的声音令所有人心惊胆颤，但恐怖的远不止这些，一种莫名的呼啸声在风中传响，近似野兽的咆哮，又似人类的悲鸣。相信所有人都听出这肯定不是坏天气的声音。

船摇晃的更剧烈了，所有人抓紧桅绳，随着船的摆动偏向另一方，才得以保持平衡。

“不对！是船底下！水面下有东西！”一名精灵忽然大叫。

“船底下有东西！啊！看到了，是怪物！水怪！”

“他们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安蓓听不懂精灵的话，紧张的问路西恩。

“……”路西恩只是皱紧眉头。

“是水怪，我们遭到了袭击！”泰兰说着拔出弓箭，一只手仍然抓紧桅绳。

路西恩无奈怪笑，似乎是责怪泰兰不该把真相说出来，于是只好以安慰的口吻对安蓓说：“别怕，他们只是受到坏天气的影响，而且我从来没听说过任何精灵葬身水怪之口。”

“啊——”只听一声惨叫，黑暗中一根粘稠粗壮的东西自船身下窜出，猝不及防的卷起一名精灵的身体。

“射击！射那触须！”泰兰说着自己率先放出一箭，深深插入怪物的触须，哀鸣声几乎盖过了破空的闪电。

又有几只箭插入触须中，它在空中晃动了一会，突然将被卷住的精灵拖入水面下。短暂的平静不超过半分钟，另一边很又有触须攀附上来，银紫色闪电的亮光让安蓓看清了触须的构造——那是一只带有吸盘的须子，很像八爪鱼。但怪物的型号肯定直逼大王乌贼。

好在此时人们已经有准备了，精灵百支箭矢同时射入怪物的手臂，几乎将那只触须钉在船板边。安蓓见状立刻左手抓着绳子，右手拔剑向触须砍去——

“咚！”剑刃刺入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安蓓挥剑上提，怪物半截手臂顿时血溅半空。

至少有十多条触须在海水之中翻滚、扭动，漆黑的海水中，另一种颜色更加深暗的液体蔓延开来，安蓓不敢站在船边，她做外一切后立刻回站在弓箭手中间，耳边是埃雷教自己剑术时说的话——“时刻记住，你是个游侠，不是个冲锋陷阵的战士。”

“它消失了？”人群中，一个微弱的声音问道。

泰兰不敢放松警惕，抓着弓站在船边，发现海面确实已经看不到东西时，终于摆了摆手：“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风向还没有变，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情况也许并没有那么糟，”路西恩带了笑意的声音自船头传来，安蓓这才想起在怪物出现后他就不知所踪。而此时，他正是一手抓紧绳索，一手伸向天空，保持缓慢舒张手指与向后拉动的姿态，口中细碎的咒语几乎不可闻。“暴风雨快停了。”

果然，不出三分钟，船帆依前进风向侧转，精灵们再次步上归乡的正途。但是他们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哀伤，因为一起奋战几百年的战友就差一步便能落叶归根，一些人默默唱起了精灵的挽歌，圣洁忧伤。

“你能改变风向，为什么刚才不使用？”安蓓趁机问路西恩。

“暴风雨太大，我对元素的召唤受到了干扰，而且你知道我对风的控制仅仅刚起步，火焰才是我的拿手项目。”路西恩边说边脱下衬衫，拧出的水哗哗流进大海。“你应该处理下身上的雨水，穿湿衣服会生病。”

“……”安蓓瞪了路西恩一眼，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无奈难受的是自己，她只能老实实拧斗篷上的水，湿衣服和裤子只能用拍的。

“啊……我差点忘了，路西恩这才想起了什么，手指在安蓓而后打了个响指，只听“噗”的一声，安蓓感到耳边冒出一股热气，她侧头一看，竟是一团跃动的火焰。

“用着来烤火不错，把手伸出来。”

“……”安蓓小心翼翼张开手，上次是冰，这次是火吗？不过看着仍在燃烧的火苗，她的还是有些害怕。

“怎么样？不热吧？”

“恩……难道我要一直保持这个动作？”

“或者你认为船被烧了更好？。”

安蓓顿感一阵虚脱，不过即使累一点，能把身上的雨水烤干也行了。她缓缓坐回木箱上，冷的直打哆嗦。

温暖的火光中，她似乎睡着了，直到眼前的光亮熄灭，她才睁开眼睛。

头顶的乌云散去了，一轮硕大的银月停泊与风平浪静的海面，波涛声阵阵，似乎在洗涤银色的月光。

“看，我们已经到了。”路西恩平静温润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安蓓转过头，只见船行驶的彼岸，一片银色的森林现于眼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