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封再出,已逾百年,白蛟满心不可置信,一句认定的欺骗,便要苍生与金雷村,同赴黄泉。
几乎在白蛟出招而起的瞬间,苍生就动了,他手中血色的灵属之器「苦惑终焉」如开天辟地一般全力挥落下去,一出手便毫不留情。
面前的少女的抬手施展招式时释放的气息令苍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机,锦烟霞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蓝色波纹虽然蕴含能量微弱,却带着足以令她也为之动容的恐怖魔力,仿佛是自封印中脱困而出上古魔头,纵然看似不起眼,却在境界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如今的苍生虽然轮回者里的四阶中是首屈一指的强大,但四阶境界终归还只是强者的起点,轮回空间里胜过他的轮回者数不胜数。所以苍生从来不会过高估计自己的本事,需要全力搏命的时候,他绝不会有任何保留。
“冷静!”苍生感到剑柄传来的巨大力量,不觉已经退了数步,张开嘴说了这么一个词,口中已经溢出鲜血。
白蛟发出了这一掌之后倒也没有再次追击,见到如此情况,苍生叹了口气,心想得亏我这个专业人士镇定自若,临危不惧,不然万一一个冲动,跟这种大杀器正面打起来,那真是十条命也不够死的。这个支线任务难度真心有些逆天,稍有不慎连小命都要搭进去,还好开荒的人是我,换成其他人多半就死在这儿了。好在现在危机已过,这个被镇压了百年的白蛟并非毫不讲理的大魔头,而只要她肯讲道理,自己就没有什么危险。
然而苍生才刚刚松口气,就听那白发女子冷笑起来,笑声如锋利的刀刃,刺得苍生浑身剧痛,玉府震颤。
“欺骗,就是死罪!此地,就是坟场!”
苍生一怔,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起来,不过他还是说道:“这个嘛,如果你实在不相信的话,那也随便你咯,反正这里的村民是你找人的唯一线索,杀了他们你的许仙就再也找不到了。”
“许仙?”白蛟的声音更为冰冷,“亲手骗我饮下那杯毒酒,在我被镇压在这个法台之下期间不闻不问,断桥借伞之情,绝矣。”
苍生又是一惊,这个锦烟霞的立场到底是怎么搞的?刚出来就要自己找回许仙,居然转脸就一脸的如弃敝履的样子。而且,她好像一脸愤恨的样子?已经过去百年时间白蛟自己毫无察觉,实在蹊跷,不过……看这个样子说也说不听,倒是对暴力上更为推崇。
该死,怎么碰上了这么个boss,说也说不听,打也打不过,该怎么办?
不过,剧情进展到这里,苍生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可做的了。
接下来能怎么办?跳反么?立刻配合这位被恨火遮蔽眼睛的白蛟去毁掉整个金雷村,然后去寻找封印她的高僧复仇?
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除此之外,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站在金雷村一方呢?
从道义上来说,金雷村的村民就算再怎么不心甘情愿,可是毕竟世代压抑着当初水漫金山的魔物,有理。可从实力的角度,金雷村只是一群凡人。他们的对手却是一个境界根本摸不出深浅的妖魔,根本没有可比性。
综合来看,如今最佳的选择,似乎就是抽身离去,将一切都放下不管。但苍生同样难以接受这种消极的态度。
迟疑间,苍生盯着眼前的白发纷飞的锦烟霞,心知自己此战断然无法善了,只得拔出佛牒全力应付。
“想用这口剑诛杀我吗?来啊!”白蛟再度欺身而上,唇角却泛起轻蔑的嘲笑:“如果你能做到。”
魔者的大恨大怒,随着如同白色厉鬼的狂战倩影,宣泄如涛,然而苍生却是谨守方圆,迟迟未采取攻势。
一掌袭来,苍生双剑架上却是再次被击退数步,锦烟霞反手问道:“挡得住吗?”
一掌之威,大地激烈地震动,如同被巨力蹂躏,在声与光的遮掩下,咆哮的法力在厚重的地面上留下了惨烈的痕迹,核心处甚至被直接洞穿出无数个破口。
苍生艰难挡下了次攻击,口中再添朱红,却仍是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会阻止你。”
这一掌,威力足以焚城。
而在裂开的地面之中,苍生不断咳嗽着,口中鲜血不断,受了严重的内伤,但两手依然紧握着长剑,双剑的气势丝毫不减。
似乎很满意自己这一掌的威力,白蛟抚掌而笑,“那个秃驴,也曾这样说过。”
“所以你被压在法钵之下。呃……”苍生反嘴一句,却被白蛟一掌打断。措然不及,未防住攻势,更让苍生伤体更深一步。
“上一回,只是水漫,这一次,将是血染。”轻声宣言,更似来自无间的审判,白蛟再次举掌攻来:“然后,我会取回未取之物。”
白蛟一声怒吼,方圆百丈之地随之震颤,苍生面色一变,因为她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竟然被封绝了,身周的空间被一股强大而凝重的能量镇压起来,宛如死水,丝毫动弹不得。
在这个世界消失百年的招式再次出现:
“磐毁倒须弥!”
百年之前白蛟纵横江湖享誉盛名,和许仙堪称侠侣,一时威名无二,这人的招式威力便不可小觑。而当镇压百年破封而出后,这成名之招赫然更进一步,达到了更为玄妙的境地。
若是在平常时候,苍生或许会有兴趣细细探究对手招中的奥妙,但此时他却心下一沉,空间被白蛟魔气镇压,从招式的字面意思上来讲,这招听起来极为克制自己体内的佛力,对己方更无优势。
眼见白蛟招式威不可挡,苍生却是不慌不忙,心中暗道果然如自己所料。
“你分神了。”白蛟口中提醒,可招式并没有停止依旧向苍生袭来,直到看到苍生手中突然出现的东西。
洞箫,吹孔气鸣乐器。流行于中国民间的吹管乐器,简称作箫,是最常见的民族乐器,多用九节紫竹制作,亦可用白竹制作。而眼前出现在苍生手中的洞箫却是取材极为粗糙,更像是孩童的玩具。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只陋箫,竟让白蛟停下手来。
白蛟变掌为爪,抓向苍生手中的洞箫,却被苍生被勉强闪过。
欲取不得,锦烟霞再次欺身而上大有抢夺不成不肯罢休的态度。
万般无奈之下,苍生只得作势欲毁此物,却听得锦烟霞急忙喊道:“住手!”
“五云缥缈隔蓬莱,仙子吹箫月下回。转首不知春几许,霜花如雪满瑶台。”苍生突然没由来的来了句诗,然后笑着对锦烟霞说道:“你遗留在祭台之下,想拿回的,就是此箫对吧?”
白蛟死死的盯着苍生说道:“还来。”
苍生丝毫不为所动,继续侃侃而谈:“你在与我达成了协议之后,却又再次进入金雷村大肆破坏,除了泄恨之外,也是为了取回这项东西。”
白蛟依旧盯着苍生,准确的说是盯着苍生手中的洞箫,声音愈加寒冷:“还来。”
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苍生继续说道:“但你太有自信,念头一转,便想在解决一切之后再寻物,因为你一开始,就没想过放过金雷村的人。”
锦烟霞按捺着心中的怒气说道:“还来……”
看到眼前凶神的情绪有所缓和,苍生反而将佛牒架在箫上威胁到:“回答我的问题,否则……”
白蛟顿时怒道:“你敢……!”一声怒喝,不由自主释放的巨力竟让足下的石块碎裂。
看着被锦烟霞不经意间踩破的石块,苍生眼睛抽了抽,但还是不为所动坚持威胁道:“回答我的问题。”
似乎知道苍生的态度不会转变,锦烟霞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咬牙说道:“是否原谅,取决于许仙是否出面。”
苍生顿时愕然:“你仍不相信早已过了百年的光阴?”我上哪给你找许仙去?
白蛟虚着眼瞄了下苍生然后说道:“证据。”
苍生以手扶额不知道该怎么沟通,心说难不成我还得给你找本日历给你?他缓了缓才对锦烟霞说道:“人事变迁,金雷村早已物是人非,难道你毫无察觉?”
白蛟对此嗤之以鼻:“不重要之事,何必在意?”
苍生对着这个回答深思了许久,最后才朝着锦烟霞问道:“你有族人吗?”
白蛟沉思不语。
苍生继续朝着白蛟说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不相信金雷村,不如去问不会欺骗你的人吧。”
白蛟冷冷的对苍生说道:“缓兵之计,你想调我离开?”
苍生摇了摇头:“在金雷村,你得不到答案,就如同灭了金雷村,你也见不到你的许仙。”
不知是被苍生的言语说动,还是因为那句你的许仙戳中的白蛟的软肋,总之锦烟霞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起码不向最初那般冰冷:“他们协助秃驴对付我,难道不用付出代价?”
苍生收起墨狂,将箫扔给白蛟。白蛟一手握在掌心沉吟着:“嗯……你……”
“如果你的报仇,就是杀人,那岁月,已经替你报了仇。现在金雷村的村民,根本就不是你复仇的目标。”苍生认真对着锦烟霞说道。
“哈哈……”几声轻笑,表示着白蛟内心的不屑:“你以为我会信你?”
苍生放下了手中的佛牒,朝着眼前的白发少女露出笑容:“听说远久之前,白蛟与许仙是一对的侠侣。若这份侠心还存留分毫,那白蛟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苍生微笑着看向此刻的白蛟,她身穿蓝衣、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插着一个精致的白玉簪,清秀的面孔在光线的照耀下显出完美的侧脸,一双修长洁净的双手不时遮挡着阳光,一身的淑女气质,真让人难以相信这是那个凶名远扬的凶神。
她不笑,笑则倾城。长袖翩翩,衣袂涟涟。唯白发散落腰间,开出一朵白色的鸢尾。
“远久之前的事情,我早已忘了。”白发少女从牙缝中缓缓挤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苍生朝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喊道:“你到底想确认什么?你想见许仙,只是单纯的想要找出他吗?”
“你管太多了。”锦烟霞头也不回,足下轻点消失在天空,宛若一道流星。
看着白蛟的背影苍生轻叹一声,这时背后的树林中,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探头走出,正是金雷村的祭女常欣。
“解决了吗?”少女好奇问道。
“躲在暗处观战,你实在太冒险了。”苍生摇了摇头对着少女说道。
“我已经遇过生死交关的事情了,不用替我担心。”常欣并没有在意苍生的叮嘱,她看着苍生离开的方向说道:“白蛟这次虽然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苍生再一次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常欣好奇的问道:“你这么肯定?”
许仙,这个原本应该出现在白娘子传奇中的名字在这里出现,从天而降,蓦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其中重重缘由何须再提?
许仙,或者说盯着许仙这个名字的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苍生向少女反问道:“你认为,人在什么种情形之下,会加深原本能可化解之恨,直到不可原谅?”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少女发愁的皱了皱眉说道:“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是在空磨自己,岂不是太傻了?”
“为了逃避更折磨自己的事情,就算只是一点点的不安,一点点的臆测,也宁愿将预设的恨,加诸在其他的事物之上。自己先制造伤痛,去覆盖尚未产生的伤痛,是很多人的惯性。”苍生垂下眉眼,声音飘渺难定:“人们总会忘记自己想忘记的,再记住自己想记住的,然后回忆就会变得很美好。”
少女顿时诧异万分:“那就去弄清楚,然后正视所谓的真相,这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苍生转身离去快步离开,扪心自问道:“不困难吗……”
“喂,你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等我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