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大院的深宫内自是夜起一片煎熬,熬到一干相干人等苦不堪言。而高墙之外的世界同时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一场摧枯世情的演变渐渐拉开序幕。
秋天的晟府也难免有几分肃杀。先是府外的那片管家精心照料着的青竹,已是耐不住萧索,枯叶簌簌落了满地。府内的花园也是颜色逐渐惨淡下去,笼中的鸟儿似乎也失去了欢鸣高歌的几分兴致。而最让晟府上下揪心的倒不是这枯败的景色,而是晟府的老爷子晟廷钺日渐沉重的病情。
“老爷子身子最近有否见好转?”一向秤不离砣的魏卓虞夫妇俩前后脚迈进晟府的门槛,按照惯例,魏紫去寻宛儿,魏卓虞则直奔晟傲毅的书房。眼见晟傲毅静坐在书房内发呆,黑黑的眼圈一见就是未休息好,魏卓虞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敲敲门清清嗓音大声问道。
晟傲毅闻声抬头见是魏卓虞,苦笑着沉沉回道:“还是老样子。”说完身子也不动,仅转头抬眼示意魏卓虞书桌边的坐椅。这是怎样一个颓废、消沉的中年男人啊!魏卓虞心痛的望着眼前胡子拉喳的晟傲毅,心中不由一阵沉重。这大半年来,他每每前来探望,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次比一次憔悴。这样的晟傲毅比之十数年前宛儿坠崖后不知所终时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卓虞当然明白晟傲毅如此憔悴所为是何,这大半年来,每每他欲要责怪魏紫劝慰不力的时候,便招来她言辞灼灼的反击:“你以为光那傻大个难受啊,你就没看见宛儿妹妹的模样?”魏紫原本一向就伶牙利齿,往往让他顿时哑口无言。更何况,对于宛儿,他愿意付出的关注并不比对眼前这个傻大个的少。
“唉,这俩夫妻究竟犯的哪根冲!”魏卓虞不由在心底暗暗叹道:“有道是好事多磨,但上天对俩人的考验也太过折磨人了吧。先是十数年的相隔不相见,而今好不容易重逢了,却整个一个相逢对面不相识!”
前尘旧事就这样在魏卓虞心中不停翻腾,然而眼前这桩迫在眉睫,需要晟傲毅面对的棘手事情却很快将魏卓虞拉回现实之中。一思虑至此,他不由的着急起来,赶忙三两步跨上前来,一屁股便坐到了晟傲毅侧面,也不管晟傲毅迷茫的眸子,劈头就是一句:“晟兄,你可该醒醒啦,局势可不大妙!”
晟老爷子风中残烛般的身子这大半年来日渐衰落,基本不再过问晟家的大小事等。而原本逐渐开始在接掌过来晟家一些重要商务的晟傲毅却由于与李宛儿关系的冰冻,日渐懒散,直至百事不问。晟家庞大家业的打理人现目下除晟家的二少爷晟睿立而外,显然已是无人可选。
而晟家的这位二少爷彻底接掌晟家商务后,随着晟老爷子的无法过问,行事竟日渐脱离早前晟家的章法。晟家商号数行百十家商铺,至如今却是亏得多,赚得少,晟家屹立商场数十年不倒的大厦,如今竟有即将动摇倾覆的可能。
这一切早已是洛阳城商行间口耳相传的热闻。同样行走于洛阳商场的魏卓虞夫妻对此怎会不晓,如今略为打探下,证实一切后的夫妻俩急急忙忙的寻来,为的是赶紧唤醒这个仍旧迷糊的晟大个。
………..
“局势…..不大……妙?”晟傲毅显然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思维显得并不连贯,言辞有些空洞迟疑。
“你!”魏卓越见状不由一阵气结:“晟兄!你呀!说你什么好呢!你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也不能就这样将你爷爷和你爹辛苦打拼数十年下来的偌大晟家家业弃之不顾吧?”
如雷贯耳也莫过于此,魏卓虞这一番肺腑之言显然是触动了晟傲毅仍旧比较敏感的那根弦。晟傲毅眼中流过一缕惭愧与感激后,精神一振,开口正色沉声回道:“感谢魏兄关心,你指的是最近晟家的经营状况吧。”
“咦?”这下换做魏卓虞讶然无语了:“晟大个,感情你并不是无知无觉嘛!”继而,明白后的魏卓虞不由一阵喜悦的轻松:“看来是我和魏紫过虑了,我就说嘛,晟大个是谁,老虎打盹还要睁一只眼嘛!”
在短短时间内似乎想明白一些问题的魏卓虞,兴奋得起身在晟傲毅的书房内转了两个圈。晟傲毅见状,心中不由一阵宽慰,魏卓虞于己来讲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啊。他自然能看得出来魏卓虞是在为晟家担忧,换句话说是在为他晟傲毅担忧。
突然,转了两个圈后的魏卓虞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住步伐后,他一扫刚才的喜悦,面上浮现的是不解与疑惑:“晟大个,既然你有所知觉,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说罢,他干脆丢了个大白眼给眼前这个状似麻木的家伙:“怎么都没见你有什么东静,难道你打算要在这书房里闷到发酵不成?”
“我——”晟傲毅欲言又止。这晟府有些事是不能向外道的,即使是兄弟如同魏卓虞,晟傲毅仍然不得不守一些底线。或者说是维护他做人的尊严,他也不能任意的倾诉,哪怕这样的憋着会让他原本低落的心绪更加难受……...
……..
自孝文帝元宏临出征前一晚突然驾临,带走了雨荷后,晟傲毅复杂的心绪全落入了宛儿的眼中。行事一向干净利落的晟傲毅在瞬间有了犹豫,这犹豫的后果便是失去了和宛儿讲清楚、道明白的机会。
宛儿彻底的伤心了,俩人方才略见缓和的关系,瞬间又紧绷起来。这大半年,宛儿冷若冰霜的相对,终于让他尝尽了苦处。可不论他作出如何努力,他在宛儿眼里仍旧找不到一丝软化。时间渐久,他已失去了再搏佳人芳心的信心,终日在这书房里混沌度日。
他其实又何曾完全混沌,他确仍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关注着晟二少爷晟睿立掌舵的晟氏家业。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暗中所作的防御水来泥散,根本起不到作用。细心留察之下,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这自毁篱墙之人,竟是他那缠绵病榻,看似已余日无多的亲爹爹,晟家老爷子晟廷钺。
洞悉实情的晟傲毅并没有阻止老爷子的疯狂举动,因为他明白老爷子决定的一些东西,是即使他晟傲毅出手也是无法改变的,更何况晟老爷子的做法自有他自己的道理。虽然这道理目前他尚未想清楚,但凭直觉告诉他,事情绝对没有外界传说和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更何况老爷子病情日渐加重后,床榻前二夫人李秋仪和三姨太薛恬胭之间的明争暗斗已日趋白热化,他可不愿随意掺和。尤其是之前并不待见他的三姨太薛恬胭,如今每每一看到他前去探视,总是两眼放光,说不出的热诺,然后定要拉着他评理诉说委屈的,让他整个一个受不了。于是,他干脆放弃了对内情的探究,实际也是顺从了心知肚明,暗中示意他别管的晟老爷自的意。
于是,就出现了市面上关于晟家的种种传闻,然后就有了魏卓虞眼中的怒其不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