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陆青云一边丢开手，转而拾起地上的凉鞋，将好的那一只拿在手中，“啪”地一声掰下鞋跟。于是一双小高跟，彻底变成了一双平底鞋。他直起身，径直走开，洗手去了。

重新套上凉鞋、踩了踩试验是否合适的苏妍妍，并没有注意到，秦楼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 ◎ ◎

结束了“古月山庄”的游玩，当一行人回到度假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这个点儿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如果说将时间打发在房间内等晚饭，那也未免太“宅”了一些。孙莉莉向大家推荐度假村五楼的艺术品画廊：

“画廊里既有古籍收藏，也有当代的名家名作，还有一些大学生也会将自己满意的作品送来，看是否有参展的机会，”孙莉莉介绍，“今晚还有一张拍卖会，８点开始，如果诸位有兴趣的话，随时可以去看看。”

听到这里，江亦然打了一个哈欠，小小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懒怠的意味，“不感兴趣”的潜台词溢于言表。赵维龙倒是饶有兴趣地转头望向秦楼：“小秦，你对艺术品收藏有研究吗？”

秦楼轻轻摇头，笑着应道：“只看过一些，没什么研究。听说赵董您喜欢收藏字画，拍了不少珍品。藏品更是包罗万象，既有乾隆的御笔，也有祝枝山的真迹，还有上个月出展的张大千的《爱痕湖》，您以一个亿的价码拍下。我怎么敢班门弄斧呢？”

赵维龙哈哈大笑：“想不到我这点儿兴趣，也被你码得一清二楚。好，那咱们就去瞧瞧。”

老爷子一锤定音，别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孙莉莉按下电梯按钮。江亦然睡眼惺忪地抱着哥哥江海的胳膊，一幅百无聊赖的模样，却还是跟着上了楼，应该是不想错过与秦楼和偶像共处的机会。苏妍妍更没有理由离开，再说，她也的确很想看看，这画廊究竟是什么样子。

踏入六楼，面前的玻璃感应门无声开启，拉开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厅内的陈设大方而简洁，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品——无须装饰，墙壁上的画作，就是最耀眼的珍宝。

每一幅画都用精制的画框裱了起来，令苏妍妍意外的是，在画框下方竟然还有个标牌，简洁地介绍了画作的作者与时代。这里与其说是一个画廊或拍卖会场，更像是一个小型博物馆，流露着一种淡淡的古典氛围。

赵维龙在一幅水墨画前驻足。苏妍妍一眼望去，只见长形的画轴上，由上而下画了几条鱼。白纸黑墨，除了印泥一点红痕之外，画上再也没有其他颜色。

说真的，苏妍妍一点也瞧不出这画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走近了些，去读那牌上的介绍，顿时惊了：

齐白石？

顿时在心中默默抱怨：她这个没文化没品味的，真正看不出来这几条鱼有什么惊人之处啊！

“不要小看这幅《九如图》，”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赵维龙笑着说，“‘九如’是《诗经》中的祝颂人君之语，后来逐步演变成祝寿之辞，在古代有不少以‘九如’为名的画作，流传千古。比如现存故宫博物院的石海的《九如图》，就是无价国宝。”

听了这几句说明，苏妍妍细细一数，果然画上共九条鱼，大小不同，形态各异。她忍不住好奇问：“那石海的《九如图》，也是九条鱼？”

“不，”赵维龙笑说，“”是九块太湖石。”

“呃……”虽然说她以前是在文化公司工作，也算是文化口子的，但是对于这些古画，实在是没什么鉴赏能力。她对于它们的概念，或许只能用定价来衡量：“这个《九如图》，大概多少钱？”

“七十万左右吧，如果是拍卖会上拍下，价格会更高一些。”

老爷子轻描淡写的回答，让苏妍妍彻底无言以对。他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观赏，正看见秦楼停步在一幅人物图前。在苏妍妍看来，画中是一位身穿长袍的长者，手里捧着一块黑砖。

“小秦，怎么，你对这幅《苏轼玩砚图》有兴趣？”

秦楼笑了笑：“古画古籍，能欣赏到，就是一件美事。与其四百万买下这幅画，藏在楼阁里，不如让它留在这儿，让更多的人欣赏。”

什么？！这副看上去有点卡通的胡子大叔，竟然就是苏轼？还要四百万？

苏妍妍无法形容此时内心的感受，只是觉得赵维龙和秦楼这两个人的对话，已经渐渐超出了自己能够理解的范围。她不着痕迹地向旁边退去一步，再一步。偷溜着离开两个“大神”的视线，转入了当代作品区。

素描、油画，也有水墨写意画，看画作介绍，多半是大学生的创作。对于苏妍妍来说，这些画就要顺眼多了，至少她能看个明白。正当她看着的时候，忽然瞧见一幅素描，怎么看怎么眼熟——

娇俏的面容，微卷的头发，缀着蕾丝花边的淑女裙领口……这画上的，不就是小亦然吗？

这个发现让她觉得有趣，她向内屋走了几步，想去找寻江亦然，带她来看这幅画。正当苏妍妍走入近现代作品区的时候，忽听耳边一声： “小心！”

她循声回头，只见陆青云站在她身侧，身形微低，一手捞住了她旁边的一幅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画框竟然从墙面上掉了下来，如果不是陆青云伸手抓住，眼下一定是摔在地上，摔破了一地玻璃外框。

苏妍妍惊魂未定，瞥了一眼作者：ＯＨ ＭＹ ＧＯＤ！正是先前秦楼提到的那个卖了一个亿的张大千的作品！幸好陆青云出手，否则画在她身边摔了，她是百口莫辩，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她忙不迭地向对方道谢，这一次陆青云却没有趁机调侃她。微微敛了眉头，他淡淡应了一声“没事”，说完转头就走了开去。苏妍妍虽觉有异，也没有追问的立场，只有随他去了。

等到找到小亦然，领她看了那副像极了她的素描，苏妍妍转而寻找洗手间的存在。穿过长廊，她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太过分了！”声音很是耳熟，是陆青云。可是这严肃的斥责语调，却是她从未听过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一个女人开了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