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有话慢慢说。”莫琚看着在手心里慢慢融化的雪花,不由得地拢了拢眉头。
不知为什么,莫琚的心头忽然涌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王妃,属下昨日派人去米粮收购粮食,可谁成想,京城的店里竟是一丁点儿粮食也没有了。”破浪有些急切地说道,“陈记米店的掌柜说,昨日一早便有人将他店里的米粮全部收走了,就连陈米那都是一粒不剩了。”
“什么?”莫琚大惊,那本就微蹙的眉头此刻竟都拧成了一团,“可知此事是何人所为?”
破浪摇了摇头,随即便拱手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王妃责罚。”
“罢了罢了,容我再想想,这会子你先退下吧。”莫琚没有责备破浪,只是挥了挥手,转身回了卧房。
这件事,终归是她疏忽了。
她虽知这场大雪会给大宁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灾难,却也以为只要她收购了足够的米粮,保百姓们衣食无忧,那上辈子的惨剧便不会发生了。
可谁知,对方还是走在了她的前头。
莫琚清楚,因着这些年来朝廷一直在减免赋税,所以大宁的国库并不充裕。
如果京城中的米粮断了,那涌入京城中的这些难民们怕是就活不成了。
百姓乃是社稷之本,若是民不聊生,那大宁又如何去和其余四国抗争呢?
想到这里,莫琚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一阵晕眩。
雁书见莫琚的脸色惨白一片,忙去小厨房炖了碗参汤来。
“王妃,先暖暖身子吧。”雁书将参汤递给莫琚,转而走到莫琚身后,用那带着薄荷味的脑油替莫琚揉揉了太阳穴,“王妃,你可要当心身子啊。”
莫琚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肚子,即便是再不想吃东西,也还是将那碗参汤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
她知道,若想保全大宁的子民,就得先照顾好自己。
而现在,鹤影伤重未愈,她若是再垮了,那大宁可就真的没有人可以力挽狂澜了。
想到这,莫琚又不由得看了一碗躺在床上的鹤影。
就一眼,莫琚的目光便柔和了起来。
老天对她不薄,不仅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还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作为回报,她定会对百姓们尽心尽力。
“告诉破浪,如果京城中收不到米粮,那就去京城附近的地方收购,如果还没有,那就去冀州、再不成去荆州……”
说到荆州,莫琚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她忙吩咐道,“雁书,你快去派人打听打听,傅鑫公子现在可还留在京城。若是他还在京城,就让他来来一趟王府。”
“傅鑫?”雁书皱眉,好半天也想不起这傅鑫到底是谁。
看着雁书那疑惑地样子,莫琚这才出言解释道,“傅鑫是荆州首富之子。”
“原来是他啊。”雁书恍然大悟道,“可是王妃你找他做什么啊?”
雁书可没有忘记,当年在荆州妓院之时,这位傅公子可是曾出价十万两想买莫琚一夜的。
若非莫琚机敏,只怕现在她已是一堆白骨了。
雁书虽然没有身临其境地感受过荆州的事情,可是事后她只要想起,依然会觉得心有余悸。
即便如今花姐已经成了莫琚的心腹,可雁书却还是对她留有一丝防备。
她对花姐尚且如此,更别提这个当初要买莫琚清白的傅鑫了。
尽管她知道这傅鑫的确在暗中帮过莫琚几次,且她也知道如果没有傅鑫的帮助,那万宝斋也不会像今日这般红火,可雁书听到莫琚要请傅鑫前来王府,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王爷深受重伤,这个时候王妃却忽然把曾经爱慕自己的男人请回王府,这件事情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只怕王妃便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莫琚自然知道雁书在担心什么,她也知道请傅鑫过府会有怎样的影响。
不说别人,就是墨妃娘娘只怕也饶不了她吧。
要说当初墨妃娘娘对莫琚也算是一见如故,而后来她之所以厌烦莫琚,除了因为她以为莫琚不能生育以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还在于她曾经被掳去了妓院。
在墨妃娘娘看来,入了妓院的女人,即便仍旧是完璧之身,那也是没了清白的人。
她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儿媳妇,自然就对莫琚百般挑剔了。
不得不说,这也就是徐晓曼的高明之处。
徐晓曼已经死了这么久,可她在墨妃娘娘心里埋下的那根刺却丝毫没有被墨妃拔去。
不仅如此,墨妃娘娘还任由那根刺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蔓延开来。
想到墨妃,莫琚的眼中又闪过了一丝犹疑。
可是,这犹豫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坚定。
和那么多灾民的性命相比起来,她的那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快去吧,此事,只怕也只有他才能办了。”莫琚沉声道。
雁书知道莫琚的心意已决,便又就不再多劝了。
当下,她冲着莫琚福了福身子,转身便匆匆出府了。
请傅鑫公子入府的事情,她不敢交给别人去办,也不放心别人去办。
雁书走后,莫琚看着那漫天的大雪,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上辈子,她一直以为京城的这场灾民暴动是韩景行一手策划的。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韩英杰忽然一病不起,鹤影也不得不带着他的那些忍卫们兵迎敌。
那个时候,韩景行便趁虚而入,成为了大宁的新皇。
可如今,韩景行以被关入天牢,即便他有再大的能耐,莫琚也不相信他能在一日之内收走了京城的所有粮草。
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一直以来,最想吞并大宁的便是西域的乌孙可汗了。
可现在,乌孙可汗正忙着捉拿自己的母亲呢,想来是没有时间理会大宁的事情的。
而北漠和南邑虽然总是骚扰大宁边境,可这两国的国力不强,即便想收购大宁的米粮,只怕也是没有足够的银钱的。
这么说来,那这幕后之人就定是东单无疑了。
东单地处昆仑,常年飘雪,为了防止雪灾,东单皇帝慕远风在宫中养了数十名通晓天文的官吏。
或许,他们一早便得知了大宁会发生雪灾。
也正因如此,慕远风才会派使臣来大宁送药吧。
莫琚这么一想,便豁然开朗了起来。
慕远风之所以认韩景行为义子,估计是算准了大宁要难逃一劫了吧。
只要大宁一出事,他便可以趁乱扶持韩景行登位。
到时候,这大宁不就成了东单的傀儡了么?
想到韩景行为了融化富国不惜卖国求荣,认贼作父,莫琚便从心底里恶心了起来。
上辈子,她怎么就能看上这样一个没有骨气的男人呢?
想到这,莫琚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便苦笑了起来。
半个时辰以后,雁书就带着傅鑫入府了。
她是在万宝斋遇上傅鑫的,那个时候,傅鑫正在和万宝斋的掌柜商议,说想和王妃单独谈谈。
这万宝斋的掌柜虽说是唐府的人,可却是忠心晋王殿下的。
他听这位傅公子想要找王妃,那面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先前荆州的事情,他也曾听说过的。
本来,王妃让他和这位傅公子做生意,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可如今这位傅公子竟然想登堂入室,那掌柜的自然就不乐意了。
他觉得这傅鑫是给脸不要脸,所以便暗暗地嘲讽了傅鑫两句。
这傅鑫是何许人也,自然听出了掌柜的话中有话,当即就和掌柜的理论了起来。
等到雁书赶到的时候,这两人就差大打出手了。
掌柜的见雁书来了,拉着她就要和傅鑫理论。
可当他听说雁书是奉命来请傅鑫入府的时候,那刚勾起的嘴角便又耷拉了下去。
而傅鑫听闻王妃要找自己,则是挑衅地看了掌柜一眼。
临走之时,他还冲那掌柜的挑了挑眉,气得那掌柜的险些将万宝斋里的宝贝都给砸了。
雁书打心眼里看不起傅鑫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可是王妃要请傅鑫入府,那她即便再不高兴,也不得不接下了这个差事。
傅鑫看出了雁书不喜自己,便也不再多话,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雁书身后。
等到了王府,雁书便领着傅鑫去了前厅,而自己则径直去了莫琚的卧房,“王妃,傅公子来了。”
莫琚点了点头,又替鹤影掖了掖被子,这才随雁书一同去了前厅。
进门前,雁书忽又拦住了莫琚。
“王妃,要不还是让破浪替您传话吧。”雁书低声道,“你和傅公子单独见面,实在是于理不合啊。”
“这……”莫琚想了想,倒也觉得雁书所言有理。
只是,这破浪空有一身功夫,却实在是个莽撞的汉子。
将这样的事情交给他,莫琚实在是放心不下的。
“何事于理不合啊?”熟悉的声音在莫琚身后响起,二人回答,正见鹤影那还略显苍白的脸庞。
“鹤影,你醒了?”莫琚柔声问道。
鹤影点了点头,俯下身子轻声道,“我的王妃都要去见别的男人了,本王又怎能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