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国公手指轻叩扶手,目露伤感之色,却也认同:“俞回这丫头,是老臣自小看大。只不过这其中弯曲不可不防。既清越王有此意,殿下只管暗中去信。她们几个姑娘若真有此能耐,作用与清越王前,让杨凤与之亲近也非不可。”
“是。本宫这便拟信。”
“太子,必要信得过的人来小心此事。”
计划不如变化,先下手为强不是句空话。这边君臣商罢,太子疾书两封书信,派了两名得力干将护送。夜间去探望皇帝之时,却出了大祸。
太子刚刚靠近龙榻,便惊骇坐地。皇帝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双目圆瞪,死不瞑目。看清那匕首竟是他所有,不觉冷汗渍渍。一股巨大的阴谋将他卷进去。
“哐当”
一声巨响,太子惊吓回头,只见皇后吓呆原地,金碗落地,汤药洒了一地。门外人听见动静不妙,均急冲冲叫嚷着往进跑。太子忙爬起身,不知如何解决,竟还是皇后先反应过来,勉强稳住声音大声道:“光线昏暗,一时没看清,不必进来了。”
只这一句话便将所有人都堵在门口。皇后快速上前拉起他将他送到窗口,打开窗户,让开位置,泪目中满是坚定:“快逃。”
“母后。”太子未想到皇后由此举动,皇后无力地动了动嘴,“逃”。太子只得一狠心,最后深深看了皇后一眼,翻窗而逃。
皇后快速将窗户闭上,顺着墙蹲了下去,半踉跄着到龙榻边。看着那张曾经无限风华如今沧桑枯黄的脸,心中大恸,禁不住掩面伏在床榻,握住他冰冷的手掌,嚎啕大哭:“来人啊,皇上被害了!”
闻地如此令人惊骇的消息,门外人再不敢迟疑,纷纷拔刀冲了进来。偌大的寝殿,除悲痛欲绝的皇后在无他人,皇上被人杀害惨死床上。不知是谁一声吼“太子弑君”,众侍卫立刻群起冲出,做群鹰散开四处捉拿凶手。伺候的一群宫娥这才涌上,照料皇后。
寝殿上空,一白衣女子浮在乌云惨月之下,乌发飞扬。冷眼看这混乱场面,袖中双拳紧握,眼角一滴清泪话落。清风拂过,撩起她的衣袖,腰间一只玉葫显露出来,里面光华若隐若现,若仔细聆听还能听到惨叫声。
如今也算是替有女报了仇,这负心汉终于死了。风过耳鬓,撩起几缕青丝。
不知何时,她的身边多了个男子,墨紫长袍,黑红扇子。转轮王转了转扇子,同样居高临下俯视那些命如蝼蚁一般的凡人,嬉笑抬目,扇子轻轻指了指她的玉葫。
“你这擅自将魂魄拒了起来,还动用私刑,让我们很是难办,刚刚都有黑白无常投诉到我那儿了。”
白连华目眺远方,那里一团红光若隐若现,穿梭于高楼群殿之中,猜的出是谁却又疑惑:“那人可是轻凤公主?”
对于她的转移话题,转轮王很是不满,可还是也瞅了一眼,略显惊诧后反问:“你是说人间的轻凤公主还是天上的?”
白连华不耐:“自然是天上的。”
转轮王又看了会儿,摇了摇头认真道:“我又没见过天上的那位。”
白连华面无表情,暗暗捻了捻手指,也就幸亏她脾性好,不然直接一巴掌呼上去。迟疑几妙,她轻轻挥袖,直奔那人。转轮王见状着急,嚷了一声:“喂!”
嚷完一只玉葫便出现在他眼前,正是白连华的那个。转轮王只瞅了一眼,便忿忿一扇子打过去,玉葫顿时被打成碎末,一点点消散。魂魄都被她给融散了,还个空葫芦给他顶个屁用。他是不管这事儿了,这条白蛇爱惹事儿就惹去,就等其他殿王来找她要魂魄。
转轮王心烦意乱,却也觉得这位皇帝着实活着可怜。本来经过劫难,晚年进行整顿,还是会有一番作为的。结果平白地害死了女娲,人家来复仇,天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他活该。这群凡人也是惨,摊上这么个皇帝,也遭受连累。
目及下方,他们凡界谋权篡位的那位领着一队亲兵大步进了寝宫。转轮王扯了扯嘴角,眉头一挑,回他的地府去。
苏南王赶到时,皇后已停了哭声,只有眼泪在默默地流。听见动静,一双睫毛闪了闪,仅从眼睛还是可以看出当初这双眼睛是多么的灵动,可想像它的主人当年是如何风姿。
苏南王听闻侍卫传信,心中已有了数,此时看见失神落魄的母后竟觉心底凄凉,扬手冷言:“都退下罢,本王想跟母后单独呆呆。”
众人应声退下。
苏南王步履如铁重,不知过了多久才到皇后身边,伤心质问:“他可是母后放走的?”
皇后侧身将皇上的手放回被中,躬着身子抚合他的双眼,细细地理着被角,不再如年轻时细腻的纤手在触碰到那片血红时不停颤抖起来。她强忍着才抑制住抖动,将伤口边也都理得整整齐齐。话出口,孱弱却是淡然:“你说谁?”
苏南王沉眸看她的一举一动。他知道母后有多爱这个男人,爱他甚至爱着他的爱的人,他的孩子。一心只想完成他的意愿。因为他不愿看到她和先皇后争执,她便委屈做副毫无怨言。因为他觉有愧先皇后想让太子继承大业。她便全心呵护太子,甚至比他和六弟这两个亲儿子还亲,替太子准备着一切。包括他们两及杨家兄弟的命运。
如此,对他们可是太过不公?
苏南王深呼吸,黑眸不再闪动:“自然是那个弑君杀父的逆子逆臣太子宋筠!”
“他何时弑父杀君?本宫倒是有一个谋权篡位不顾手足弑君杀父的逆子!”
皇后口吻淡淡,缓缓握住那柄碍眼的匕首,双目轻轻闭上,心狠用劲将匕首拔了出来。随着匕首出来的还有汩汩乌血,流了没多少便停了。
苏南王忍住心痛问:“母后心里倒底谁才是您的儿子?”
“自古兄弟之争不在少数,我以为我会让你们不一样。结果……如果早知道是这个后果,本宫绝不会生下半子。可怜颢儿无辜,你这个做兄长的竟也下得去手对自己的亲弟弟。本宫生得你这逆子,本宫有愧先祖,有愧姐姐,有愧皇上。再留下来,怕也是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眼中钉。”
苏南王听出语气中的不对,这时就算冲过去也来不及抢过她手中的匕首,忙尽力安慰道:“母后,儿子也是被逼无奈的。母后应该也知道石泪是女娲后裔,那贵妃有女就是女娲。父皇害死了女娲,这是天谴。儿臣只想保住宋家的江山……”
“噗——”
皇后没等他说完,便毅然将匕首插入胸口,身子瘫在床边,苦涩笑道:“那便让你舅舅帮你保住江山,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苏南王看着她的手臂缓缓垂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忙冲上去将她稳稳接住,情绪波动起伏,久久找不到发泄口。最终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神色黯然,连年征战被打硬的心肠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浴血奋战学会只能流血不能流泪的他还是忍不住落泪。
千言万语都不能向她解释,只能在心里一遍遍重复:“我没有杀父皇,我没有杀六弟,我没有……”
门口,赵一一依旧光鲜亮目,手中捧着镂空金莲暖手炉。这暖炉再暖也暖不热她那颗石头心脏,眼前场景再让人悲怆泪下她也没有丝毫情绪。只有她相信,这些都不是苏南王做的。因为,这些都是她派人做的。
赵一一看着皇后的魂魄离身,面带慈笑地看着苏南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直到鬼差到来。她忙直身,期待看他们:“原来真有鬼差勾魂轮回转世之说。你们可看见了阿元?就是躺在那里的那个。”
一鬼差瞥了眼不耐烦道:“他魂魄都没了,肯定是被其他兄弟勾走了。你要想见他就看看下辈子有没有缘分罢。快些走了。”
鬼差从赵一一身旁飘过,将魂魄锁了,才回头跟她打招呼:“一一,刚刚还别的鬼差说勾魂儿的时候看见你了呢。没想到我们勾魂儿也看见你了。你莫不是命中带煞?跟谁一起就坑死谁?不过我们提醒你一句,地府的鬼差本就不多,人间这么多人,每天死上一堆,我们忙都忙不过来,你就别给我们添堵了。每次你们几个姑娘害死的都是阳寿未尽的,彼岸都比以前挤些了,我们难管理不说,殿王们也难办,天天就想着把你们弄下去剥皮抽筋。”
赵一一斜眼,莫名其妙看这个吐槽的鬼差。刚刚的鬼差也是这么埋怨的,她可不记得和鬼差有打过交道。微微偏了偏头,问了句:“我们认识?”
之前不耐烦回话的鬼差见自己同伴搭讪吃瘪,立马摆手道:“唉哟,你还跟她说个什么劲儿。她都抱上女娲山上大仙的大腿了,还喝了孟婆汤,哪里还记得你?走啦走啦,赶紧回去交差。”
“二位鬼差可否快些?我想尽快跟上阿元,这样没准下辈子我会比姐姐先遇到他。”
赵一一看着皇后急迫的模样,言语神情一反往日端庄稳重,此刻如同一个少女充满期盼。
不耐烦的鬼差鄙夷看她一眼:“真是赶着投胎。”
皇后似乎什么都听不到,面带笑意,甜蜜又可爱。赵一一目送他们离开,偏了偏头,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变化。那里还是一动不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