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更，少夫人呢？”杨凤在书房看书，回房时却不见李玉踪影。

雪更想了想道：“回公子，少夫人应该是去找哑姑娘了。”

“哑姑娘。”杨凤若有所思地重复，忙出门去寻。

秋夜凉，穹空明风不休，枝叶飒飒作响，暗香漂浮。

俞回坐在石阶上，盯着月亮，颇有看日月转换，坐等天明之意。杨府的天，没什么不同。从苏南王府看，从宫里看，从山寺上看，从袁府看，甚至是从俞府看，其实天都是一样的，仅是月之阴晴圆缺，星之晦耀繁稀之变罢了。没处都有不同的感觉，只因心境不同。

她未想到会在杨府见到杨于清，毕竟杨于清早就搬出去，有了自己的将军府。想到听说他这几天都要住在杨府，她就头疼。

家亡一事已过去六年，且也平反了五年，幕后人都得了罪报，俞家得到厚葬，着实没有什么冤情凶手能让她一直惦记着，她也尽量都让这件事随风而去。能看开不念恨，不代表着遗忘，不代表着能坦然面对杨于清和宋荇。

【杨于清，没事儿当个锤子的间谍！根本就是被我爹撵出去，干嘛还那么听他的话，他让你去你就去啊，他是我爹又不是你爹！】俞回恼恨地谩骂起来，【如果你不当间谍，蒋峰那个混蛋就不会想要试你，我们家就不会出事，我和俞归现在也不可能无家可归，还要受宋彧的欺负。还有宋荇，不是你娘跟你舅舅，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俞回。”

俞回一惊，抬头间，一人便从暗处走了出来，脑子还未下令，身子已经自动起来，转身小跑进房间，迅速将门关上，插上门闩。双手压着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杨于清推门而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大晚上不能随便念叨人。

“你还是不愿意见我？”

【鬼才想见你！】俞回小声回应，然而杨于清也听不到。

杨凤见杨于清站在俞回门前，微微讶异，但还是先躲在暗处左右顾看寻找。果然在哑娘所住厢房外的一角看见个人影躲在黑暗里，离他不远，忙悄悄靠近，正是李玉。

李玉早就发现他，甚是嫌弃地给他挪了个地方，悄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你在这里干什么？”杨凤担心地看向杨于清那里，便要带走她，“快些与我回去罢。”

李玉挣开：“别说话，让我看看你这个大哥想干什么。”

半夜来找俞回，这是对她旧情难忘啊，看来他们之前定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难得见俞回被这样明晃晃地勾搭，她要好好看看俞回这个基本不受撩的生物能不能被撩动。

“我只是想见见你，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杨于清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情绪压抑，一般人或许都能动丝恻隐之心。俞回完全没有，未出去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顿都是好的，死死地抵着门，怒气值正在酝酿。

“若你在苏南王府受欺负，我一定会把你带出来，即便你恨我，只要你愿意，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从你将我从金雀楼带走的那一刻，我便是你的人，此生都是。”

人最怕听到的就是誓言，俞回不禁片刻失神。猛然清醒，滑落的手再次抬起，将门“哐”的打开，怒瞪双目，叉腰指着他，就开始大骂，【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过得好不好跟你有个毛关系。你在我眼前晃悠也就算了，还非要提当年事儿。我要是先知，当时怎么可能带你走，你被老板打死我可能还会开心地鼓掌。所以，求你别烦我了。】

“对不起。”杨于清单膝跪下，将俞回紧紧抱住，“请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我去，居然下手了！变态，放开我家回子。”

躲在黑暗中的李玉低吼道，瞬间护闺蜜狂魔上线。杨凤忙拉住李玉，箍在怀里，将她的嘴捂住。李玉不甘心地瞪他，猛然使出牛劲儿，忽然间她想试试那些反色狼的方法。

“你先等等，大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杨凤有些困不住这头发火的野牛，忙在她耳边低劝。

气息吹得李玉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这才想起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抱着，心一横往他脚上狠狠一跺。杨凤闷哼收手，见她没好气地理了理衣服，只能想起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谁？”杨于清那边发现动静，下意识站起将俞回护在背后，目光寒如刀，死死地盯着李玉他们的藏身地，“出来。”

李玉听见杨凤轻叹，已经要从她身边走出去，立马吓得将他扯回来，迅速往回跑。这个时候出去就是大眼瞪小眼，尴尬至极，俞回要知道她躲了这么久都不出现帮忙解围还不恨死她，虽然现在她多半也发现了，但是毕竟没亲手抓住，还是有机会装傻的。

杨于清拧眉，右手往袖中一探，迅速一扬，匕首带鞘飞出，准确无误地打中前面那道人影，一道惨叫声作出回应。待那两人跑得不见踪影，杨于清这才转身，身子一挪挡在门前，不让俞回回房。

房中的烛光透出，他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俞回覆盖，见她低头看地，双手握拳。他单膝跪下矮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一字一句认真道：“我找到可以治你病的方法。”

俞回眸光闪动，抬头对上他的双眼，他背着光五官勉强看清，那双眸子却是醒目非常，坚定地让她不禁恍惚。她的病根本就不是病，是因为那个所谓的鱼果，而鱼果是唐棠的神仙师父的，她师父若不愿意取出来，别人肯定也是没有法子的。

【我的不是病，你不用浪费精力了。】俞回凄然一笑，她又何尝不愿意说话长大，知道杨于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还是说了出来。

“我知道，但是有一丝机会我也不会放弃。只是她说这个方法必须你本人同意才行。”杨于清有些激动地看她。

俞回讶异却又不确定，表情怪异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杨于清难得地勾起唇角，隐约间有丝自豪之意：“在杨府的第一年我认识了位艺高之人，他教我如何读唇语。所以，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听’懂。你如果想骂我便骂罢，我不是个木头人，你骂的每一句我都知道。”

【你就这么欠骂？可惜我根本不想骂你，你是位忍辱负重的大英雄，当时被天下人骂恩将仇报都挺过来了，还在意我这些？是想让我也像天下人一样，发现真相后感动于你的自我牺牲？我永远记得，当时如果不是苏南王赶到，我会看着你成为刀下亡魂，现在也在皇上为俞家厚葬的群墓中！】俞回狠狠地瞪他，许是杨于清内心有愧，身子颤摔在门上，俞回冷着脸上前，仰头看他，【大将军，我只是苏南王府侧妃身边的一个八岁小丫鬟，你若是没有恋童癖，就不要大半夜地来骚扰我，白天也别找我。若是有，就请另找他人，不过这确实不是个好癖好，容易祸害儿童，您还是忍着为好。】

“天下谁为君与我毫无关系，我只想能配得上你，有能力且名正言顺地照顾你一辈子。你是俞家大公子，天下的掌中宝，我只是个家仆下人，即便是回到杨家也只是个私生子……”

俞回强忍着，这种常见的小说情节，以为她会被感动？【别说你答应我阿翁去当间谍，就是他答应你事成之后可以娶我。说实话，我并不会很感动。现在好了，你不用担心配不上我了，是我配不上你了。不过，我从未想过跟你在一起。我之前对你好全是拿你当朋友，现在讨厌你全是因你灭我全家。世界就这么小，我不期望永远见不到你，只希望见面的时候大家装成陌生人就行了。劝你一句，别再多想了啊，好好当个大将军，护国护民，找个跟你相配的。天儿也不早了，早点回去睡罢。】

说罢，杨于清颇受打击，俞回心有不忍，想想他好像也是挺惨的。又摇了摇头，比惨这种事儿没人比得过她了吧，而且他就是那个直接*，有什么可怜悯的。人生多艰，少年还是需要多经历。现在只想睡一觉起来，明天去找李玉算账。

“嘶……雪更，轻一点儿。”李玉哀嚎道。

杨凤端坐旁边，被她叫的心直慌，瞥了一眼，她的小腿已经肿了一大片，开始发紫。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知道疼就该早些走或者直接不逃。大哥这还是手下留情了。”

“废话，出去了我和回子友谊的小船就要沉到海底了，啊！轻，轻点……我让回子跟我睡你又不同意，大冬天的给你个机会睡床不用窝在这个小塌上，白白浪费我一番心意。感觉是不是把我的骨头打断了，以后我不会要成瘸子吧？”

杨凤不听她的颠倒黑白，虽然只认识没多久，她说话的方式倒是已经摸了个门清儿，装傻卖无辜，说的好像事事都为你考虑。不过杨于清那一下子是来真的，也不好再给她雪上加霜。见雪更上药上的差不多了，吩咐道：“你先下去罢。”

雪更点头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