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恪消失不见了,谁都不知道他什么离开的。
唐棠强行回忆,最后一次见他好像就是上次去看李玉时,他帮着买了把琴。那把琴送给了李玉,但貌似是送给了一头什么都不懂的牛,她果然只是附庸风雅,反而是杨凤看出那琴的精妙,还演奏了一曲。
嗯……只记得好像是没有许恪弹得好听。
但是,经调查,许恪消失的时间差不多正好是大量青壮男子消失的时候。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唐棠只坚定,此事必定与许恪有关系。
东邬小院儿,菩提树下。
轻凤双腿盘坐,双手放在膝上,闭目养神,让自己融进这宁静的世界里。她可以听到细风吹落叶的声音,可以听见炉中“嘶嘶”的文火声,可以听见对面门扉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然后一串稳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行渐远,轻凤的心思也被拉得越来越远。缓缓睁开眼,自动忽略伫立面前想要开口说话的红衣女子,神情迟滞在那人又干嘛去了的问题上。
自从发现面前这人喜欢穿红衣,轻凤便很少穿红衣,换了一身朱砂色的衣裳。
“你这日日在菩提树下打坐,对面一有动静就破功,你这佛路堪忧啊。”唐棠一撩外衫,在她旁边坐下,靠着菩提树,看向天上。
清晨的天空,澄清澄清的,太阳刚升不久。河水清澈见底,鱼石青苔一览无余;这天空如何越清澈越看不清上面的东西,它就不能清澈成湖面那样?将那九重天上的人事物看的清清楚楚?
“本公主需要成佛?笑话。”轻凤一撩衣袖,将落在肩头的隐形薄尘拂掉。
唐棠朝天的脸一僵,撇了撇嘴,才笑着看她:“公主,有个忙需要你帮。”
“本公主又不是你的佣人,不帮。”
“这么干脆?那我也不是你的佣人,以后我也不给你做饭了。”
“嘁,本公主是小仙女,你不知道小仙女是喝露水的么?这人间烟火,不吃也罢。”轻凤不以为意,丝毫没有被威胁的意思。
唐棠咬咬牙,爬起来:“那你就别吃了。你不帮,我自己去找去。大不了被害死。”
轻凤脸色僵成肝色,眼眸瞟了她一眼,犀利道:“你能不能别作?牲畜都比你好养,你能不能省点心?”
唐棠不以为意地甩了甩袖子,吊儿郎当地唱反调:“牲畜能和我比么?我可是人。反正我作死了你也没事儿,师父又不会下来找你。”
轻凤碎碎骂了几句,一怒而起,揪着她的后领儿就尖着嗓子朝她耳朵吼:“你要干啥去?!”
“嘿嘿,我就是想找找许恪在哪儿,你们神仙肯定有办法寻到他罢?”唐棠立马笑嘻嘻舔着脸回话。
轻凤将她往怀里一拽,死死盯着她:“你这是趁着你师父不在想爬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唐棠耳朵一红,硬着头皮道:“什么爬墙……我就是怕许恪又在害人。王钦带着回子去冯季祥那里了,想让我来求你帮忙破了这男子失踪案。”
“破案?”轻凤眉头一挑,似乎有些兴趣,手指一松将她丢开,嫌弃地拍了拍手掌,斜眼道,“你且说说是什么个意思。”
唐棠见她有兴趣,凑上去兴致勃勃开讲:“就是大概从去年的腊月开始,东邬城周围的地方开始失踪人口,都是青壮男子,到了腊月二十以后,也就是许恪不见后,突然间失踪数量速度增加,据统计现在已经有百人。至今连尸骨都不见。许恪那个人,为人阴狠,在利县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有所收敛,心性有所转化。如果他想躲,我们寻常人很难找寻,想说能不能托公主你动用一下法术。王钦把这件事交给了王连和我,咱们一定得把他给揪出来。”
“青壮年男子?”轻凤一挑眉,阴邪邪笑道,“难不成许恪其实有断袖之癖?指不定在哪儿建了个欢窝,想想那个画面……啧啧,是得去瞧瞧。”
唐棠惊掉下巴,好久才苦脸控诉:“公主,您能不能想些正常的?”
“你说的就不正常,本公主要怎么想正常?”轻凤撇撇嘴,笑得无害,朝她勾了勾手指头,“你且找件他的东西来,本公主帮你找他。”
唐棠连忙答应。
“狐离离,你能不能靠谱点?!”
对门儿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声音十分熟悉。
唐棠和轻凤不约而同冲向门外,一跃爬上对面的墙头,第七次偷看里面的情况。
果然,在小院中间是两位当事人,狐母狐离离和早就回秀谷的上仙阮尔。秀才开口吼人实在失礼,这是阮尔第七次失礼了。
狐离离浑身虚弱的模样瘫在一张椅子上,阮尔手捏成拳站在她的对面,盯着在她颤巍巍的手里摇摆的一撮银色狐狸毛。原本是有两个指头粗的,现下只剩下捋丝线。
唐棠和轻凤不太懂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但是大概能猜出来。阮尔给了狐母一撮狐狸毛,让她在危急时刻点燃,阮尔能第一时间感知赶过来。
听轻凤说,阮尔是六界有名的上仙,极受尊崇,却是清高的很。终日在秀谷中,千百年间不曾答应过任何人的请求。
然而,狐母对于这种极为珍贵的机会,并不怎么珍惜。那次婚宴后,阮尔受限制回到秀谷,没两天就急冲冲赶回来了。
狐离离点燃了狐狸毛。
阮尔受惊不小,颇有一幅赴汤蹈火的气势,结果见狐离离安安稳稳地在厨房里烧火做饭。急忙问情况,得知是她烧火无聊就把狐狸毛扔到了灶里,差点没气背过去。
那次,她们两个第一次听到了阮尔的怒吼。
“狐离离,试这狐狸毛的作用几十年前你不就验证了?!跟你说了,非性命危机不要乱燃,现下又来开玩笑。当年你试了十几次还不够?”
“我这不是怕几十年没用,它发潮过期没用了么?我这一把年纪没准儿哪天就出了事,临时烧没用那不就完了,所以提前试试。”
阮尔也无法反驳,只得好言相劝:“这下证明是有用了?不要再试了,再试没了我是不会再给你的。”
然后第二日,狐离离又燃了狐狸毛。
“狐离离!”火急火燎的阮尔见狐母趴在地上,焦急上前查看,“你怎么了?”
“我……”狐母极其虚弱地看着他,慢慢地摸向自己的脚踝,面容纠结道,“我的脚崴了……”
阮尔立刻起身,面色不悦。
“你也知道,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延儿出去了,脚崴了对于我这个老骨头来说就是危在旦夕的事儿啊……”狐离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博取同情。
半晌,阮尔将她抱起,俊秀的脸一本正经道:“你知道什么是危在旦夕么?就是还剩一口气。希望下次本大仙遇见你的时候,你是还只剩下一口气。”
第三日,狐离离没有烧狐狸毛。因为狐延在家。
反正只要是狐延在家,她就不会烧狐狸毛,狐延一不在,她无聊了就用各种理由烧。直到,烧到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丝儿。
狐离离咳了咳,孱弱的声音缓缓道:“无聊是真的会逼死人的,我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才烧的。”
“狐离离,本大仙是真的很忙。你要是无聊,能不能去对面把白玄那个愚蠢的徒弟叫过来陪你?或者让你儿子留在家里,再不行,你让你儿子娶个媳妇儿留在家里照顾你也行。你这三天两头的烧,真的是胡搅蛮缠。”
阮尔头疼地进行劝诫。
狐离离眼睛一亮:“你这是个好主意,你是不是认识白玄师父?我早就看中阿棠丫头了,她要是能嫁过来,那我也可以不再找你了。你去说说媒如何?”
墙头的唐棠差点翻下去。
阮尔面色黑沉僵硬,半晌才开口:“你别动那个蠢丫头的心思,人家养了这么多年是留给自己的。你想去移到家里来,惹了不该惹的,我也保不住你。”
“啊?白玄师父要娶阿棠丫头?那这不是乱了套了……”狐离离一改病恹恹的模样,坐直身子伸着脖子想多知道一些。
“这些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知道的,别多问。你实在不行,你去找李江河,跟他旧情复燃也行。”阮尔胡乱出着主意,神色焦急,似乎急着离开。
狐离离掖着眼睛看他:“咦,我这老脸还想要呢。当年自己走的,哪儿好意思再回去缠着李大哥。”
“那你就好意思缠着我?”阮尔皱眉恼问。
狐离离咧嘴笑道:“自然,当初是你使坏心眼将我骗走的。”
“我使坏心眼?……”
“再说,我要再去找李江河,我们俩在一起了,你知道不得杀了我们?”
阮尔白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李江河要是敢变心,辜负十柏,我是得杀了你们。那你自生自灭罢,你再上演狼来了的戏码,本仙是不会再来了。”
“别啊,你这毛儿我又烧完了,不然你再给我点?这次我发誓,不是危机时候,绝对不用!”
狐离离一张松弛的老脸盯着他,神采奕奕,郑重发誓,企图骗点狐狸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