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白连华说，那位秀谷上神，和他们白家的先祖是同辈，六界之中也颇为敬重，不过后来隐居秀谷，再未出谷。总之就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因为她的出现，白连华白玄她们这一干神仙也不敢随意乱动了。
白连华带着李玉去了城外，凭空在山林之中变出一座极为豪华的府邸来，不准李玉再到处乱跑，坐等杨凤提亲。听她的意思，等李玉成亲后她就回女娲山了。江白也被带到了那座白府，开始接受白连华的教导。唐棠一时心绪难宁，当时见过白玄后，白玄又不见了，打算先把小院打扫出来再说。因此，杨凤那边，就是俞回和王钦再绞尽脑汁帮他想折子。
没两日，唐棠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好容易喘口气。站在院中被风吹得还有些发凉，环视四周，不觉心情也舒爽许多。正好，快过年了，也算是年前大扫除了。今年过年，肯定要热闹多了。
“师父。”
唐棠扭头看见从门外走进来的白玄，一时有些愣神。他这么光明正大走正门的时候真不多，而且手里还提着个篮子。头发扎的是个松松的散髻，信步淡然，忽然间觉得他没那么高高在上，清冷无比，这样就像个正常的凡夫俗子。
“什么时候做饭？”
白玄语气很是随意日常，唐棠懵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顺着回答：“嗯……等下就做了。”
“嗯，晌午做了。”
白玄走到旁边，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她。唐棠接过，好奇地掀开盖在上面的蓝布，里面是一只拔了毛的死鸡，看起来还挺新鲜，还有蘑菇，以及一些香料。唐棠脑子一轰，愣眼看白玄，就像看到了铁树开花。
他居然去买菜了？！
唐棠忍不住问：“师父，你哪儿来的钱啊？”
白玄睨她一眼，微微惊异，嫌弃收回眼：“好手好脚，要钱作甚。”
好手好脚。唐棠好久才反应过来，但是她很难想像白玄这样的人去山野里抓野鸡摘蘑菇，瞪大眼睛看着他进厨房：“师父，这鸡也是您杀的啊？”
“就你那胆子，等它成精了为师都吃不上。”
嗯，是的，她怕杀生。害怕杀鱼杀鸡鸭，每次买都是让卖鸡鸭鱼的叔叔婶婶帮忙杀好，她再拿回来做。唐棠头次觉得如此受宠，见他自己又燃了炉子，开始烧茶水，不禁怀疑他是吃错了药，还是是个假·师父。
唐棠抱着篮子悠着进厨房，神情怪异地打量着正在动手忙活的白玄。想要仔细看看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还是说他这么久是出去学习如何当个好师父？不过长得好看天生有气质的人就是不一样，干个活儿都这么优雅潇洒。
“师父，我去对面伯母那儿要点儿柴火回来。”唐棠将篮子放在案板上，偷偷瞄着他的动作道。
刚刚将茶壶坐炉的白玄缓缓直起身，侧出三分之一的脸，眼睛还是若有似无地落在茶壶上，声音也是清清淡淡：“你赶紧收拾菜罢，为师去趟就是。”
唐棠顿时跟掉进蜜罐似的，既不解搔头思索，眼睛珠子却不由跟着他打转，身子也悄咪咪地跟了出去。直到见他敲了对面的门，狐延开门，对上狐延紧张询问的眼神，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狐延明显也吓了一跳，慌张左右瞧看，好半晌才结巴开口：“咳，棠子师父这是……”
“家里边儿没柴了，来借点柴。”
白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让人听着不像是借东西的，倒像是要债的。狐延再次瞥了眼躲在自家门旁的唐棠，慢吞吞开门，给他让出空。
“进来吧，要多少自己拿。”
“要多少？”
白玄突然侧身回头问唐棠，唐棠一惊，被他的回头杀迷得颠三倒四，差点还撞上门，结结巴巴说了句，“师父你自己看着弄。”迅速溜回厨房。狐延一叹，将白玄领到柴堆那边。狐母见着白玄居然破天荒地临门，还是来搬柴，顿时激动地又是搭手又是夸赞，还做各种柴量多少的建议。
唐棠一开心，收拾起食材来也格外愉快，嘴里哼着小曲儿，脸上笑意不减。偶尔一停顿，便想起刚刚白玄的那个回眸。都说回眸一笑百媚生，他一回眸简直就是带来了整个春天，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是如不经触摸的和风轻轻滑过。不知怎的，唐棠兴奋的有些心慌。
可能是表现的太明显，狐延帮忙搬柴跟着白玄一起回来的时候，给了唐棠一个大大的白眼，临走还蹭到她跟前悄声提醒：“你师父今天这么殷勤，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唐棠不听他胡诌，深以为便是白玄做了什么关于她的亏心事，能经这么一遭宠也值得了。狐延还想继续进行教育，不能这样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结果瞥见白玄正看着这边，立刻笑着打哈哈掩饰，顺了根黄瓜就跑。
跑到门外，狐延忽然转身将他们家的门给关上了，唐棠还不明所以，正要开口大骂。却听见他在外面先大声开口。
“哟，太医令，许恪许贤兄。你怎么到我们这巷子里来了？”
唐棠登时心中一紧，没想到许恪来了，想着要不要去把大门拴上。绝对不能让许恪进来捣乱！但又怕动静过大反而招了眼，只得紧张地盯着门，做好逃跑准备，只要他一开门进来，自己就立刻消失不见。
“阿棠师姐可在？”
“你找棠子啊？她不在，去白府找李姑娘去了。不过她师父在，你可以去聊聊。棠子是你师姐，那白玄师父不也是你师父？正好，你去找你师父叙叙旧呀！”
“劣弟还无此资质能成为白玄师父的徒弟，不过同师姐在医圣手下学医罢了。既然师姐不在，在下也不必打扰。狐兄，告辞。”
“嗯嗯，狐某便不远送了。”
“留步。”
唐棠再次被狐延这信手拈来的撒谎功夫折服，虽然早就见识过，但这次是真真切切帮到她了，真的是够懂她！不愧青梅竹马一场。下次狐延再有挡桃花的需要，自己也是不会再吝啬的啦！
果然，可能是福利日。今日这顿饭的灶火也由白玄自己亲揽，虽然烧的不怎么好，火时大时小甚至直接快熄灭了，弄得唐棠不知该骂他还是骂他。总之，除了一直是唐棠管着的恒火煲的小鸡炖蘑菇没遭殃外，其他的菜，不是带点糊，就是没熟。有史以来，最为糟糕的一次。
“师父，以后这些粗活儿，还是徒弟一个人来吧。”
唐棠很不想煞风景，但是自己做的饭自己都吃不下去，这真的没法忍。她宁愿累点，也不想自己的厨艺被质疑。
“嗯。”
白玄轻飘飘应了一声，眼观鼻鼻观心，手下轻缓，一口一口吃的极为绅士。即便脸上被火烟熏出了薄薄的一层灰，依旧很是赏心悦目。不趁这个时候多聊两句，吃完饭他就又跑了。
唐棠小心翼翼开口：“师父，王钦说你是他的老祖宗啊？他在他们宗室秘阁里瞧见你的画像了。说你就是清越国的开国君主王玄生。”
“王玄生是我的凡胎，我不是他。”
唐棠听得发懵：“什么他是你，你不是他？”
白玄抬眼看她，整张脸都在说着她蠢，但还是耐心地做了解释：“海是水，水就一定是海？”
唐棠恍然大悟，却又觉得他这是生拉硬扯。就是说王玄生只是他的一部分呗，不过只是一部分，也还是他啊。
“也没什么不一样。你们俩长得一样，气质一样，喜欢的一样。也就是一个意思。”
“他的心不是我的心，他的脑子不是我的脑子，他寿不过百我不老不死，这些就是最大的不同。”白玄极为认真地看着她解释，轻微抬首表示他的傲气，神情间还有威威盛凌之气。见她发愣，好久才敛目继续吃自己的，“朽木不可雕也。”
唐棠不满地继续杠下去：“还不是师父说的太深奥。什么他心不是你心，他脑子不是你脑子，他喜欢鱼里难道你就不喜欢？你不喜欢能找她千年，现在还成天迫害李玉她们的性命要让鱼里回来？”
白玄指尖一顿，抬眼再次看向她，眼中蕴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终了，幽幽说道：“别学那些人一样乱管闲事，或者自以为是。最后说一次，我白玄不是王玄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助那条白蛇完劫，虽然我也以为这是摆脱麻烦最好的方式。吃完饭我便回天界了，日后的日子，你自己小心着点，别死的太快。”
唐棠之听得见他说要离开，立刻紧张追问：“师父，你还回来么？”
“应是不回来了。”
离别来的太快，打的唐棠措手不及，鼻头随之发酸，双目发红，想了半天试图挽回：“你不等鱼里回来了么？你要是回去了，鱼里回来，你不就看不到了？”
“此事你就别操心了。”
“那我要是跟着轻凤回到了百年后，那个时候的你还记得我是你徒弟么？”
“百年后再看罢。快些吃罢。”
唐棠看着他，泪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越抹越多。唐棠直接起身，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徒儿多谢师父多年的教养之恩！”
其实她这个时候，更想的是直接扑上去抱着不让他走。
久久没有回响，也没有要扶起她的迹象。心里揣着某个答案慢慢抬起头，面前空无一人。唐棠没忍住，又重新趴了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