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雪纷纷，新雪盖旧印。李老早早地起来做了堆干粮给杨于清路上带着。李玉趁着杨于清还在准备，迅速钻进俞回房里，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李玉低声道：“杨于清要走了。”

俞回强勉睁开眼，望了望外面，黑黢黢的，天还没亮，作势又要躺回去继续睡。李玉继续道：“他要去找太子，跟太子西北王一起复国去了。他们这样以卵击石，八成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俞回定了定，缓缓睁开双眼，这次她听见了李老在外面的说话声。

李玉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我也不是想劝你什么，不过，我感觉人家杨将军也不是太坏不是？忠心为国的，没准儿以后就回不来了……”

俞回揉了揉双眼，又看了看外面，外面有亮光在闪烁。心里一叹，将被子一披，捂着身子便下床，趿拉着鞋子慢慢挪到门口。甫一开门，寒风直往屋里灌，尽数打在她裸露在外的脸上，那感觉就像是一坨坨冰块砸在脸上。这下立马把她刺激醒了，转身躲到门后，带好些了，这才慢慢地探出头，目光在院中梭巡。

立刻看见了立在门口看她的杨于清和李老，他们手中提着灯笼，轻飘飘的灯笼在雨雪中来回摇晃。俞回感觉自己这般太过畏缩，将被子裹的更紧些，整个人站在门上靠着门框。

“哎呀丫头，一大早这么冷的你出来干甚？”李老担心道，“我送杨老爷走就行了，你快些进去将门关上罢。”

俞回也说不了话，只是朝杨于清笑了笑。便是这个表情，杨于清心中已是温暖，就连僵硬的表情也被融化，笑得格外灿烂。

以前他每次早上去袁国公府上学武时，她也这样早早地站在门口，睡眼惺忪，看他一眼立马笑眯眯起来，待他走了再继续回去睡觉。后来天寒了，他便不让她站门口受那几分寒。俞回只道：“你每日早去晚归，我起晚些就看不到了。我把你从金雀楼里带回来就是为了看你的脸，每天不看上一眼岂不亏了？”

此后，杨于清每日清晨便在她门口等着，等她起来让她看一眼。然后笑着说句，晚上我会早些回来的。有几次俞回起晚了，睡到了日上三竿，他便也等到了日上三竿，再去国公府便被严厉的袁国公狠狠地打罚一顿，晚上回来还躲着不让她看见。

杨于清依旧习惯道：“我会早些回来的。”转身快步离去。

俞回怔愣原地，身体里深藏的习惯唤起这场景的熟悉感。人走了，还忘记回去。

“唉，他喜欢你我是彻底看出来了。从来没见他笑过，这是第一次。不过，你这倒底喜不喜欢他啊？”

憋了许久的李玉探头在她身后道。俞回被脑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绕过她匆匆跑回床上，被子一甩，铺平盖在身上。

“回子是被你拉出来道别的。应该问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杨家人了，这么帮着杨于清。”

江白也是随意地披着件衣服就进来了，冻得瑟瑟发抖，说完话便已钻进了俞回的被窝里。俞回一惊，往里滚了一下又滚出来，整个人抱住江白，跟只猫一样蹭来蹭去。

李玉就看着她们俩在那儿缠斗，撇了撇嘴道：“我哪儿帮他了，这不是怕回子不好意思说喜欢人家嘛，这么好的人要是错过了多不好。”

“嗯……回子，你喜欢他不？”江白将俞回的脸掰着远离她的身子。

俞回的脸被捂成一团，五官难辨，摇了摇头。

李玉一声长叹，门没关，也吹的她打了几个寒颤。瞄了瞄床上的缠斗，立马躲了出去，将门关上，把地方留给她们。瞅着唐棠的房间便潜了过去。推了推门，居然被反锁了，二话不说直接上脚踹，踹了两下还没开。又是狠狠一脚，雕花木门发出惨烈的声音，好像立马就要散架。

李老送人回来，见她此状，心痛骂道：“你这败家的闺女，好端端踹门干甚，门坏了你来换？”

李玉冲着李老傻笑一下，一本正经道：“没关系，门坏了就不要了，反正也不是我的门。我再踹一脚，就不信这门闩有这么结实，我踹都踹不断。”

刚准备下脚，唐棠猛地将门打开。李玉扑了个空，使出去的力一下子收不回来，直接扑了进去，还好及时抓住了门框，借力跪了下去。

唐棠毫不怜悯道：“让你踹我门。”

李玉起来，揉了揉双腿膝盖，反倒泼脏水：“谁让你睡觉锁门的？不知道我随时要来让你伺候睡觉的么？一点自觉都没有。”说罢，就直接往她床上跑过去，往床上一坐，两只脚蹬了蹬，直接将鞋甩掉，如鱼入水钻进被窝，暖洋洋的感觉瞬间包裹全身，舒服的叫了一声。

唐棠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忍住起床气将门关上。回到床上睡回笼觉，李玉立马跟八爪鱼一样抱了上去。

“你还睡啊？”

唐棠懒得回答。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你还睡的着，你这每天睡的也不晚，怎么还要睡？”

唐棠嫌烦，侧过身背对她：“谁跟你一样一大早没事儿到处瞎搞。”

“哎，别睡了，咱们唠唠……”

李玉就在唐棠耳边唠叨，唐棠的瞌睡虫也被烦跑了。李玉静了几秒，唐棠是彻底醒了，转身没好气道：“你要唠啥？”

没人回应，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唐棠一看，整个人气炸。这人说完就睡，真是很欠打啊。望了望外面的天，还没有要亮的意思，忍了忍还是继续睡。

许恪站在门口暗自思忖。原来还可以这样，直接踹门是个不错的方法……

几日后，王连带着几个侍卫到了利县。按王钦的意思，先找到了青秀山上的唐棠她们，然后让她们做中介，引见杨凤他们。江白先将太子那边的意思告知了王连，王连在等待过程中暗想对策。

待杨凤带着太子妃、皇孙、宋颢来到青秀山时，两相见过，李玉和唐棠立马奉上热茶给他们暖身子。还给了太子妃和皇孙一人一个手炉给他们取暖。李老依旧在院中和阮尔忙自己的。大公主轻凤不知道在缠着白玄干什么。白连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王连道：“已听江姑娘说过太子的意思，既然太子是此意思，太子妃与皇孙以及几位可要即刻与在下启程前往清越国？”

杨凤沉了沉：“清越王既有勤王之意，何不直接出兵援助？”

王连眯眼：“便是诸侯勤王出兵，也须得经过王臣同意。国意难统，大王不敢随意出兵，只怕到时候黄袍加身难以摆脱，此事最为不利的想必也是太子了。”

杨凤未想到王连竟会直言相告，却又新生疑窦：“清越国既有谋反之心，我们又何以敢与之合作？”

王连面色严谨：“除此之外，你们别无选择。其他两诸侯国皆以清越国为尊。且现天下皆传，太子弑父杀君，你以为威信扫地还会有人真心顺从？大王日渐羽翼丰满，还没人敢欺其年少。只要大王支持，也无人敢反对。大王是个真性情之人且安分守己，只看合作之人是否真心。”

杨凤沉吟：“所以清越王是何意思？”

王连道：“现气候寒冷，清越国人不适北方恶劣环境。先保护好皇室子孙，待清越国上下整顿之后，来年春天，由太子亲领，大王为辅，一举攻回苏安，夺回天下。皆时，大昭继续留清越国及另外两国即可。”

杨凤寻求太子妃意见，太子妃默了默道：“可是太子……”

王连笑慰：“一旦两边达成统一。清越王意见必须保证太子安全，所以请江姑娘与唐姑娘前往西北郡，将太子带至清越国。若是劝说不行，便直接冒着大不讳之罪将太子挟至清越国。”

太子妃神情凝重：“看来清越王早就做好算计，此番并非前来商议，只是来命令罢了。若是我们不答应，便直接自立为王。若是我们答应，也是被困清越国罢了，被作为利用工具。”

王连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只是我们大王比较爱简单罢了。说合作就保证你们的安全，说不合作那我们就自己干自己的。”

思量许久，杨凤方道：“如今形势也确无其他选择，太子妃与靖安王带着皇孙便立即去往清越国罢。还请清越王好生侍君。”

王连看向许恪和杨凤：“你们不一起？”

许恪自动入座这个“你们”里面，笑道：“我跟师姐走。”

杨凤看了眼许恪，那个毫无情义之言，现在只有儿女情长的人，叹气道：“我现在是利县县令，自是要有百姓同生死，怎可弃城而逃？”

李玉惊讶，忍不住插嘴：“这小城才重建，怎么守得住？你这不是要白白送死？你要送死……那俞灵花怎么办？”

杨凤垂眸，却是语气坚定：“已与夫人商议，她亦留在此处。”

李玉又气又对俞灵花羡慕嫉妒恨，沉默不说话。人家夫妻间的决定，她哪儿好意思随便插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