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嬷嬷搬过来一把椅子,只是这速度慢得如同蜗牛一样。
大公主还催促了一句,“好生的慢。”
不知道是天生的尊贵,还是语速也是如此,她的话也很慢。
穆青冷然的一笑,“公主不必着急,这只是搬把椅子,速度快慢不比行脚打仗的兵,慢也无妨。”
大公主一听笑容有些僵硬,在穆青落座之后也让人上了茶。
公主府的茶都是年年进贡的好茶,当今的陛下心疼着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了,而主要原因也是当初为了国家的利益,不得不说委屈了他的这个女儿。
可是大公主从来都没有吐露过委屈,所以皇帝陛下很是欣慰,对她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在府邸养着一批面首。并且宫里有什么好东西,紧俏的东西也是想着这个公主,多少都是有着一些补偿的意义。
穆青也知道她是皇家得宠的公主,刚刚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对方的威慑,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高高在上的公主,可自己到底也没错处可讲所以用不着卑微,也就给了不卑不亢的一句话。
大公主一边轻轻的喝着茶,有意无意的说了句,“穆青,听说你最近和赵公子有过节,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穆青自然知道醋打哪儿酸盐打哪儿咸,原来也是有所耳闻,如今公主亲自问询,原来小白脸还真挺讨公主喜欢的,以至于公主出面擦屁股。
“公主。”穆青这里一抱拳,“此人心术不正,长安府衙门,正在查找证据,不日就会缉拿归案。。”
公主一听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道:“穆青,不管赵公子犯了什么事儿,都有司法去制约着他。你是一个将要出阁的女子,莫名其妙的和一个公子有交集,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吧!本公主这里好心劝你一句,莫要管这些闲事。”
穆青一听这话眉头一蹙,再次拱手抱拳说道:“公主,若是有司法能够制约他,也不会接二连三的有女子遭到迫害。还请公主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为无辜的女子出头,天下人必然仰慕公主大义,也会千古流芳的。”
大公主一听这话脸上就有些不悦了,她只是要一个可心的面首,千古的流芳关她什么事?
“你可要想清楚。”
“臣女一直想的都很清楚。”她穆青要是被人吓唬了两句就弯了腰,那就不是他老子的女儿。
皇帝的女儿很尊贵,兵马大元帅的女儿就很弱吗?
穆青的闲事是管定了,不过不可能时时刻刻的盯着,毕竟还是书院的学生,往山下跑也是逃课翻墙的时候。
大公主在给穆青施压力不成以后,转而将枪口对准了京都府尹,两面都是大神,京都府尹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擦一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然后在外出办公的过程当中一不小心堕马,伤着了要养伤。
据说伤得很严重,当天大大小小大夫都被叫到了衙门,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无论是哪个大夫出来都说上一句,至少一个月不能动弹。
可以说是下了血本。
这件事情眼瞅着就要无期限的拖下去,赵令仪小院当中的那些冤魂闹腾得更加厉害,冤魂不散,整日环绕着,让江泽心苦不堪言,他能接受死人,但接受不了阴魂不散。
这时天不算好,天空当中乌云密布,隐隐有雷雨之势,空气中连风都没有,让人呼吸都觉得灼热,夏日里的一场雨,更像是蒸起了桑拿,泼下了开水。
江泽心站在门口,惆怅地眺望,秀眉微微紧蹙,若是叫哪个画师看见,定会觉得这是一幅泼墨的绝世之画。
他眼瞧着,伸出手点了点:“没瞧见廊下红漆柱子那里坐着一个冤魂,穿着一身白衣,身上都是血,不断的往下落,头发披散在肩上,遮住了脸,她偶尔也会露出一只眼睛,那眼睛就像是从无尽深渊当中看出来一样,恼恨的看着世间。”
赵令仪原本在练字,提笔有力,宣纸上瞬间出现的墨宝,十分精美,眼看着就要写完,偏他在那里形容的阴森森,她忍不住手腕一抖,于是一副上好的墨宝彻底毁了。
宣纸上面规整的字和那撒上去的墨汁成了鲜明的对比,赵令仪一言不发地将毛笔放下,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指尖,然后看了过去。
风雨将至,空气中透着潮湿与闷,浮躁的心情就是一把火,这把火又是在冰上燃烧起来。
幽幽的火光正燃烧在眼眸当中。
江泽心感受到视线的注目,眼帘轻垂:“想我本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意识,护佑一方。却被歹人所害丢到人间,本以为这便是最凄惨的,却不想最凄惨的是不能回到家乡,在人间有无人能看见。更没想到最最凄惨的是,还要被冤魂所包围,只我一人瞧见,我这一颗细腻的心肠真是揉成了八瓣。”
赵令仪的嘴角无意识的抽动着,忍不住用指尖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用力的揉了两下,将窗户推开,看着小院内青葱的景致。
院中央的那棵大树舒展着,一看就是上了年头,前两天穆青一时来了兴致,在伸展出去的树干上栓了秋千,此时秋千微微晃动。
“这个姑娘生得倒是漂亮,就是七孔流血,打扮的精致非凡,眼神空洞无光,鲜血流得四处都是。跟个木偶娃娃似的,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江泽心适时地点评了一句。
赵令仪忍无可忍,幽幽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分享出来?”
一想到自己四周都是怨灵,便是她也是抖上三抖。
江泽心凄惨的笑了笑,就像是一个被丈夫抛弃了的女人:“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承担?”
赵令仪面无表情的拿起一面镜子,想让对方看一看,此时此刻他的脸究竟有多难看。
结果镜子递了过去,对方压根儿就没照上来,还是一片空荡荡的。
他顿时放声大笑:“老天爷都在帮我。”
赵令仪在心里骂了一句,老天爷才没帮过你和我。
她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又仔细想了想那麻人的场景,颇为复杂的说:“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他就差欢呼。
长安城一切如旧,和记忆中基本上没什么差别,就连街角西南方向卖豆腐花的李大爷也还是一脸抑郁。
赵令仪轻快的走了过去,在掉漆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习惯性的掏出帕子,擦了一下桌面,顺嘴搭口:“你女儿还是相中了那个小秀才?”
这里的时间线是穆青刚进书院没多久。
卖豆花的李大爷的女儿也刚刚遇见了那读书不错,家境贫寒的小秀才。
李大爷很惊讶:“客官怎么知道的?”
自家女儿相中一个男人,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从未张扬过,那小秀才人品也算有保障,也不曾对谁说起。
她浅浅地笑了笑:“那小秀才入了很多大人物的眼,只是文人多心高气傲,不曾密切招揽而已,到底哪里不好?”
李大爷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说:“若是个寻常人,也就不拦着了,偏偏是个家境贫寒的秀才,入了朝堂总要靠自己。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没办法成为他的助力,秀才说野心太大,我们就成了累赘。我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如何能成为别人的拖油瓶?”
江泽心下了点评,此话有道理。
都说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李大爷也是个明白人,也真心疼爱自己的女儿,生怕将来受到伤害,索性将一切都掐在萌芽里。
赵令仪要了一份面,用汤匙慢慢盛起一勺面汤喝了下去,滋味儿和穆青第一次带自己来吃,没有区别。
如果面汤没有区别,那人是不是也没有区别?
“老爷子,咱们两个赌一局,你女儿最终还是会和这个秀才好。”
李大爷有些不高兴了:“客人怎么还帮着别人说话?”
“你女儿都外向了,何况是我。”赵令仪悠哉悠哉的吃着面,旁边的江泽心眼巴巴的瞧着,很是羡慕。
虽说能触碰到东西,但是吃下去是不可能的。
江泽心之前控制不住食欲的诱惑,试图吃点东西,可那糕点放到嘴边,碰到嘴唇,瞬间就消失了。
就是消失。
但凡是江泽心往嘴边放的东西都会消失,为了确定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失,他还做个实验证明一下。
让自己的嘴触碰到桌子,桌子瞬间消失。
江泽心第一反应就是叹了口气:“赵令仪,我不能亲你了。”
她自然是翻了个白眼,然后当着江泽心的面吃了三块又甜又酥又香的豌豆黄。
面汤不是什么特别好的食物,问题是太久没吃的,江泽心眼巴巴地瞧着,又到后悔跟赵令仪出来了。
他的心情十分的恶劣:“娶了面摊老板女儿的那个秀才,是不是就是后来变成了个陈世美?”
“我不知道,之前皇帝和皇后只有你一个儿子,可没公主。”她的嘴唇微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她可不想被人当成是疯子,自言自语。
“少了一位太子殿下,也少了异姓王府。”江泽心趴在桌子上发蔫:“这是赚了的节奏。”
他趴在那,手不老实的乱动,桌子上的抹布就被扫到了地上。
“哪来的风?”李大爷过来嘟嘟囔囔的将抹布捡了起来。
赵令仪低声呢喃:“你面前的疯子。”
江泽心趴在桌上,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她看,没有人能够看见这人,只有赵令仪能瞧见,所以她心中涌起了一种别样的感受。
她忽然有些感慨地说:“我明白你看见怨灵的感受了。”
只有自己知道的事,绝不是什么好事。
江泽心是那种给三分颜色就开染房的人,借机就凑到赵令仪的跟前,想要贴上来:“我们心有灵犀,自然能够明白彼此的感受。”
“滚——”赵令仪额头青筋暴起,打开了对方试图捂在自己胸口的手。
他万般委屈:“我只是想指指心。”
旁边的李大爷惊讶的问:“客官是在说我吗?”
赵令仪一时语塞,余光瞧见了某个人的身影,眉头一皱,往哪方向指了指:“我是说那个人。”
那街边儿上走出一个公子哥,身后还跟着几个狗腿子,边走边摇晃着身子,明明生得颇为好看,艳丽非凡,愣是给人一种艳俗的感觉。
李大爷赶紧把赵令仪的手压了下去,压低声音说:“我的姑娘呀,京都里面的人都得罪不起,那一瞧就是个公子哥。”
穿着粉色的绸缎衫。
这年头能穿绸缎的都是官。
赵清扬的父亲不过就是五品国子监的小官,攀上了公孙世家,大多数人都瞧不起。可在百姓的严重,仍旧是得罪不起的官爷。
“本太子伸出手指头就能碾死。”江泽心站起身来走,走到赵清扬的身边,伸出一只手,照着对方的眼睛,重重地戳了下去。
赵清扬正四处张望,忽觉眼睛一痛,好似被钝物袭击,顿时哎哟一声,捂着眼睛就蹲了下去。
旁边的小厮连忙上去问:“公子怎么了?”
他抬着眼睛四处张望,愣是没发现自己四周有什么奇怪的人。难道方才是被什么天降之物砸到了眼睛?
江泽心站在那,笑嘻嘻的伸出了手,于是赵清扬就感受到了第二次的痛楚。
“谁?!”他愤怒地大喝。
小厮们一脸蒙蔽,连连挠脑袋。
赵令仪在旁边冷眼旁观,心中冷笑,让你也感受一下冤魂不散的力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