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江泽心全程陪护，从那个时候，赵令仪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后来反应过来，应该是气息的问题，他当时防得那样紧就是怕别人察觉到自己气息。

赵令仪这一次就是等着别人发现自己的气息，他们护着自己，别人可不会。

程伯庸又一次的唤：“别去。”

那隐忍的声音当中夹杂着痛苦，听得赵令仪心口一颤，咬了咬牙，还是继续往前走。

程伯庸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来，然后一口血哇地吐了出来。

这一次她实在是疼得厉害，回过身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就冲了过去，将人搀扶住，程伯庸落在她的怀中。

“你不能一直护着我，我也不是什么小姑娘。”赵令仪搂着他的肩膀，身体微微发抖：“我很强大，我能面对很多事情，我也并不畏惧死亡，虽然想活下去，但死得有价值也没有错。”

程伯庸咬紧牙关，不让鲜血流出来，但在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渗透出了嘴角：“你是女人，除非男人死光了，否则女人就不该受到伤害。”

“我并不弱小。”

“可我想保护你。”

赵令仪一眼眶一酸，跟这个人实在是无话可说。他的话说的太伤情，太动情，情到深处让人心口疼。

她狠了狠心：“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承担些什么，我已经让人保护了太久，可事实上呢，即便是那么多人保护我，最终也没什么好的结果，索性就不如让我出面，将一切的事情都做一个了解。我本不该出现在红尘当中，既然已经出现了，那就该有个结果。”

为了保全自己，已经太多人付出性命，那些人也许并不单纯的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是保住天下苍生，可的的确确走了很多弯路，做出了许多无谓的牺牲。

程伯庸深吸了一口气，嘴边的血腥味异常浓厚，在过去的人生当中，出现过许多次，嘴中含着血的场景，唯有这一次让他心血翻腾。

“我不许，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出面代表着什么！”

赵令仪本就是圣人，投放到人间，想要用人间之力养出来的天脉。所凝聚出来的神识，就是赵令仪本人。一旦脱离了这具身躯，天脉又开始庇佑人间，那么这神识就会被抹杀掉，意识全无。

也就是说，赵令仪没有前世，没有来生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一个身份一旦消失，此生此世再无踪迹，这是程伯庸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见的。

“我要过你一次性命，索性我就补偿给你，我为你死也是理所应当。”程伯庸抓住了赵令仪的手，然后忽然指尖在赵令仪的胸口点了一下，只见一道白光没入其中，赵令仪身子僵硬，瞬间便不能动弹。

他坐起身子，擦拭着自己嘴角的血液：“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得听我的。”

赵令仪将在原地暗骂自己犯蠢，竟对程伯庸掉以轻心。她的神色十分的难看，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面焦躁到了极致，只能用这双眼就示意对方。

“乖乖在这里呆着，江泽心会来找你的。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过分，你可以恨我。”程伯庸说完抬步就走，他受了很重的伤，因为自修行当中强行突破，但他的步伐仍旧很稳健，六军主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威严耸立，宛若一座高山一样，永远都不会倒塌。

赵令仪挥泪如雨，因为自己的突然抵达，程伯庸应该也下定了一些决定，所以走得那样急促，他在急着送死。

思过崖上，被一片白云包裹，这些云朵密布在周围，形成了一幅景致，也就是这些寡淡的景致才让人觉得越发凄凉，身体冰冷，倒在这草地上久久不能动弹，哽咽出声。

她真的很疼，疼得无法呼吸。

眼泪模糊了眼眶，这一次比之前在点将台上一刀一刀割去身上的肉都要疼。

这颗心被人用刀子剖开，切成一块一块，然后又碾成粉末，无数个酷刑都接连走了一遍。

赵令仪已经很久没有失控过了，本以为在经历了那般痛苦之后，再也不会疼的那样厉害，没想到又一次的感受到了凌迟。

眼泪模糊了眼眶，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也不知过了多久，脑子骤然清晰了一下，只瞧见有人向自己走来。

江泽心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蹲在她面前，有些埋怨地问：“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赵令仪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瞪的圆圆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无助。

江泽心将她搀扶起来，并没有解开身上的限制，只是好声好气的说：“我是皇帝，你是我的贵妃。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一切都是一场意外而已，接下来咱们回去好好的过日子。”

赵令仪说不出来话，如果能说出来的话，她只想说三个字，程伯庸。

江泽心看着她，用指尖拂去她眼边的眼泪，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仍旧在说：“等我们回去就生个孩子吧，和你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有一个孩子，这一直是我心中深深的遗憾，想要弥补上。”

赵令仪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一心想用自己全部的力量突破这层禁制，然而毫无用处，那泛着白光的光点，仿佛能吞噬他身上的力量，无论多少的力量涌过去，都只会被吞噬而无法突破。

“赵令仪，你可以不爱我，但也别却喜欢程伯庸，他也害了你，别忘了是他逼我杀了你的。”江泽心的口吻骤然一变，情绪有些失控，握着她的肩膀用了极大的力气，甚至微微摇晃着人。

他的情绪也十分的不稳定，只是一直装作很稳定。

赵令仪无话可说，无言以对，没有办法开口，也不想理会。她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固执的想要冲开那层限制，除此以外什么都不关切。

江泽心的口吻又放得轻松：“我知道你在跟我耍脾气，从前你就喜欢跟我耍脾气，我跟别人多说一句话你都会吃醋，生闷气，回家呆上好长时间。这一次无非就是你生气的时间久了一些，但是没关系，我有时间也有耐心，我会等着你回心转意的。”

赵令仪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个光点上，他拼尽一切的力量，猛劲的冲了过去，即便被反噬，甚至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被榨干也绝不放弃。

当吸取完了赵令仪身体里最后的力量，那个光开始渐渐的变大，然后一点点的消失，他终于能够动弹，先是指尖恢复了感知，紧接着整具身躯都微微颤抖，继而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了江泽心。

“你别再胡闹了，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得不到玩具的孩子，所以固执又生气。”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全身上下一股乏力的感觉，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当中透着无奈。

昔日的自觉就是在哄小孩子，如今自己已经改变，江泽心却还是过去的样子，他就是一个孩子。

“胡闹的是你，已经有人帮你安排出了一条路，你为何不老老实实地承受着，反而非要去承担那些痛苦呢？”江泽心上前两步，想要将人搀扶住，因为赵令仪摇摇欲坠的身躯，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可怜，然而他刚上前两步，对方就飞快的退后两步。他气极反笑：“我现在要是想叫你怎么样，你根本没办法应对。”

赵令仪越发无奈：“你有什么放不下的？”

按理说这句话应该是问，将死又不肯死去的人，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人世间还有什么留恋的？

但这时选择问江泽心这句话。

紧抓不放究竟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选择程伯庸而不是我？”江泽心的脾气变化莫测，此刻又开始笑起来，只是笑的那样不入心。

赵令仪沉默了一会儿，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明明都是害人里的人，为什么你只记恨我？”

“因为当初要杀我的时候，你是我深爱的人，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比起被别人杀死，被最爱的人，背叛才是最痛苦的。”

赵令仪的声音很是轻松：“我给你了结果，你听着好么？”

江泽心不说话。

“现在让我来将一切画上句号吧，你我的恩怨纠葛也好，我与程伯庸的情爱也罢，全都不过是浮生一场梦，无论是你还是程伯庸，我都不想再沾染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众生，万物天下太平。”赵令仪觉得太过于疲倦，在通过那条道路的时候，身处于星海当中，眼前闪过许多的片段，虽然不能记下来，却感觉心情无比沉重，那应该是无数次的重来的过去。

一个人到了最后不是不爱不恨，而是不想那么做，已经太累了。

当疲倦充斥于一个人的身体当中，就连睁开眼睛都觉得累，又怎么会再去谈什么爱恨呢？

浮生一场梦，就忘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