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乱成了一锅粥,乌漆墨黑的却又什么也看不见,这般的持续很久,直到有一声枪响突然传来,人们才停止了喧闹。
黑漆之中看不见人们的表象,但肯定都是一副强装镇定,因为在那异常肃静之中,能够听到的只有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声,老大却不以为然,他用力顶开了身上压着的几个人,坐起身长吁了一口气,可算是轻松了不少。
很快窝棚外面便传来了一声吼叫:“就他娘的睡觉积极是不是,都给我滚出来!”
听这声音,老大知道外面的人就是早上抽他鞭子那个,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句:“这你娘的狗屁话说的,干一天活谁不想睡觉!”
伴着推拥,众人出了窝棚,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黑压压的站了一群,相比于那窄小的窝棚,这人确实是太多了。
那监工看着人们也生了不耐烦,“本来我应该回去睡觉,可因为你们这群杂碎我还得站在这,皇军怕你们在那小窝棚里挤死,下午就送来了木头、干草和绳子,想睡觉的就去搭棚子,搭不完谁他娘的也别想睡!”
向身后看去,果真在那垛着一堆草和木头,众人挖坑、拴架子、系草捆,终于相互的搭配起来,虽然人多,可活就那么一点,插不上手的就得在一边看着。
老大便立在一边静静的张望,他现在一门心思的在想逃跑之事。
煤坑那边的灯已经熄灭了,一片漆黑的看不见任何东西,这窝棚周围的灯倒是亮着,可也只有三盏......
眼前能见到的地方就是这么一点,远处都是漆黑一片,看着似是空荡的地方,老大心里有些激动,“这么看来逃跑是件很容易事嘛!”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剩该往哪个方向跑了,之前想问老金,可那人愣是死活不说,他肯定是被日本人吓怕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一干就是六年。
想到老金,老大转头的寻了一番,没想到他竟然并不在这人群之中,老大心里不免生了疑惑,“那老金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终也觉得是多此一举,“唉!还管他干啥,马上就要走了,这辈子可能也见不到了!”
心中敢抱着必成的把握,可能是因为他根本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凡有点经历的人都不会把这件事想的如此简单,当然,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着急姑姑的病情所以他不敢想的复杂。
过了很久,人们终于把棚子搭了起来,与之前的棚子相并着,却比那个要长上三倍,足够一百个人挤在里面,但却也只是个空棚,并没有搭着通铺,在地上铺了些草,凹凸不平看着就很硌,但这已让众人欣喜,至少不用再为了睡觉而动手。
监工走了,人们一拥而入,老大则是不慌不忙,因为他自认为不会在里面待上多久。
老大躺在了新棚靠近门口的地方,脑袋枕着胳膊,他不敢闭眼,因为今天很累,他害怕一闭眼就会睡过去。
身后的鼾声此起彼伏,以前成康打呼噜吵的他睡不着觉,可不知为啥,现在听到那震耳欲聋竟犹如催眠之音,越是声大他越觉得眼皮支撑不起。
本来打算多等一会儿,等到众人都睡熟再行动,可现在来看,若再多等上一会儿恐怕自己就睡着了!于是,老大悄悄的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出棚子,他决定现在便实施自己的“逃跑大计”。
老大猫着腰朝东边跑去,为什要朝那边跑,因为“公鸡头、母鸡头,点到哪头是哪头”!说白了,就是蒙的。
虽是后半夜,但月亮挂在天上能照出些光亮,地上虽没有路,但老大心想只要认准一个方向直行到底,不管咋着,就一定能够到达山脚,只要下了山自己就自由了,回老沟村不过就是几日的脚力。
想的挺好,可走着便觉脊背透凉,后面没人,他却觉得有人跟着,吓得连头也不敢回,闷头的走了大概有百十步,突然传来一声狗叫,老大悬着的心立增恐惧,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了狗叫的声音,老大被吓的不知所措,双眼直视前方,只见两个晃动的光柱在不远处不停的摆动……
“那……那东西,咋……咋往山上来了!”老大被吓得浑身哆嗦,在他的记忆里根本不存在那样的东西,看着更像是牛鬼蛇神的怪力。
“不行,我……我不能怕,我得下山,我得回去看姑姑!”
老大在给自己打气,壮着胆子站起身想要换个方向,可突然不知打何处又响起狗叫,紧接着就是四声枪响。
这下老大没有多想,立马连滚带爬的转身往回跑……
再次躺在窝棚里,老大偷偷的哭了起来,逃跑的失败让他万分懊恼,他不想在这多留一刻,但至少今夜他没了逃跑的胆量。
虽然心怀不甘、另有担忧,可毕竟也是身虚力乏,没过多久老大便也睡了过去。
天又一次亮起,王老三早早地把劳工们叫醒,众人揉着眼睛走出窝棚,但眼前所见立马给他们提了个神……
一个日本兵拉着一条大狗,看着比徐明珠家的那条还大,在它前面扔着三具尸体,浑身沾满了血迹,老大看着竟直接呕了起来,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低头的连看都不敢看,因为那死相实在是太惨了……
“你们知道他们仨是咋死的吗?”王老三立在人群之前大声的说了起来:“昨夜他们想跑,那不是白日梦嘛,这外面有皇军,还有军犬,你再小心还能逃过狗的耳朵?”
老大不禁的生了后怕,昨夜的狗叫应该就是他们引起的,幸亏走的慢,要不然躺在那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虽然庆幸自己没如那三人一般的惨死,但面对丧于畜生之口的三条人命也不免生出悲伤,老大闭上了眼睛,心里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