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八,距离春节还有两天。
一大早老大便被老狗叫醒,剃个光头这孩子更像了“骷髅”,额头的伤也重新包扎了一遍,带上个瓜皮毡帽,一老一小骑着匹瘦马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今日天晴无风,老狗虽老迈却也是个骑马的老手,飞速疾行之时老大用手挡在眼前,转着眼珠不停的浏览两侧村落与山川,可每一处都似与老沟村如出一辙,也难怪,那个时代的农村正是千篇一律的破陋和荒芜。
二百里不算遥远但也不近,一路走走停停,来到县城已是临了黄昏。
壮阔的城门楼上匡着“凌城”二字,掉漆泛黑的红油高门已经破出了很多小洞,厚重的土城墙甚至见了歪斜的模样……古旧的颓败满是历史的痕迹,老大看的新奇,明眸中闪烁着惊喜,他手划着城墙来回的跑了好几遭笑的合不拢嘴,老狗也没阻止,牵着马立在不远处,也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那“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穿过城门楼,迎面是一座掉角粗糙的灰色方台,长有五尺、高有一尺,上面立着一座断的只剩根部的石雕,看不出曾经立在那里的是个什么东西,老大兴奋的跳上方台,摸了摸那断掉的截面,见没什么新奇便又跳了下去,跑向了眼前宽敞的街道……
“哇!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房子……”老大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挨家的扒着商铺的房门往里看着。
“去,滚一边去,小叫花子!”
有些商铺里面的人并不友好,可老大似乎是被眼中的新奇堵住了耳朵,依旧“奔波”于左右的“奢华”……
凌城真的繁华吗?如果将它比作一个人,他的外貌“乱首垢面”,他的穿着“衣衫褴褛”,他的神色“萎靡不振”......只这城门楼小片区域,就无法让人相信这是县治所在之地,可再怎么破落也要强过老沟村太多,在老大眼里就是“繁华胜地”。
不同于老大的新奇,老狗肩负着黑瞎子和金狐狸的嘱托,他不敢怠慢,一边看着老大一直在左右寻找目标,这是他十年间第一次来到县城,他没去过柳长生的面馆,甚至他都不知道那“少寨主”长个什么样子,找了许久也未寻得黑瞎子交代的地方。
天色渐淡,呼呼的刮起了风,一老一少在街边买了几个窝头,蹲在墙角二人吃了起来。
正吃着,突然传来一缕香气,闻着有些刺鼻,老大抬头只见身前五尺之外走过一个紫衣女人,长得什么样他也没看清,只望见那背影很是丰盈,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穿的也是破破烂烂,四下的张望一番那男子竟快跑几步拍了一下女人的屁股,而后俩人勾肩搭背的朝着一个巷子走了进去。
老大笑了一下,转头望向老狗,谁知那蹲在身边的老头竟还在直眼的看着那个巷子,之前已是枯成了缝的眼睛竟大张开来。
半晌过后,天彻底黑了,不远处的街道中亮起了零星的灯笼。
方才进巷子里的那个男人走了出来正从二人身前经过,不知为什么,老狗一见那男子立马站起了身,待那男子走远他结结巴巴的说到:“走,咱......咱咱咱......咱找住......住住地儿去!”一边说一边牵起了马,竟然是朝着那个巷子走了过去。
老大冻的有些哆嗦,听不明白老狗说什么,但也是抱着膀子跟着走了过去。
走进巷子,乌漆嘛黑的又走了些路,只望见有一点光亮立在地上,老狗走的更加迅速,老大也跟着加快了步子,天黑路不平,短短的几步路老大竟摔了两个跟头,可老狗连头也没回。
走近光亮,那是一盏落在地上的煤油灯,一个女人扶着矮墙立在一旁,虽是穿了一身绿衣,可老大记得那香味,正是方才那紫衣女子。
见有人前来,那女子竟然主动上前搭话,她挡在老狗身前说到:“大爷,天这么黑了,别走了,我这屋里有好酒好菜!”女子话语柔声细气,说着竟将手搭在了老狗的肩膀上。
老狗摸了摸女子的手臂,转身将马缰和搭肩的布袋一并递给了老大,而后说道:“你......你呆......呆得......得得得......等得!”说完他转头便拉着女子走进了那身后的小院。
老大看着那背影突生一阵心颤,似是寒风掠过了心尖一般,整个身躯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凉意,那凉意竟比冷风还寒。
双眼盯着那院子看了许久,突然天空升起一束白光,老大立时被吸引了过去,随着“啪”一声巨响,那白光在天空四散开来,星星点点形成了短暂的“圆盘”。
老大没见过那东西,初见有些害怕,双手捂眼蹲了下去,可随着一束束的烟花升空炸开,老大也逐渐被那美丽吸引,站在那里他松开了马缰,方才的害怕也变成了情不自禁的惊喜,他大张着嘴巴看的目不转睛。
烟花的美丽在于转瞬即逝的绚烂,随着夜重归宁静老大顿生失落,“怎么没有了?”他皱着眉头努力眺望,那不变的漆黑让他的心如遭抓挠,他甚至忘却了浑身的冰冷,只盼着那美丽再次升空。
许久的失落过后,身后的小屋里传来了一声喊叫,是那女子的惊呼:“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
老大听到死了人也是心间一颤,“身后的小屋里只有老头和那女人,难道是老头死了?”正如他所料,六十岁的老狗死在了那女人的怀里。
左邻右舍听到喊叫纷纷跑了出来,举着火把进到了女人的院子,老大看着他们将老狗抬出,看着他们朝巷子更深处走去,自始至终没有人搭理一下老大,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直到那女人慌乱的出来关门……
“你快死一边去,别在我门口!”
女人破口训斥,一步上前踢了老大一脚。
挨了一脚老大并没害怕,趁着那女人回身,他快跑了几步朝着那屁股便是一下“飞踹”,女人“啊”的一声惨叫撞向矮墙,而后头朝下的栽进了小院。
老狗死了,方才只顾看烟花马也丢了,现在老大又成了孤身一人,这里可不是老沟村,人生地不熟的他又将面临新的困境,幸好他带着老狗的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