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的王氏现今也没了横气,家被霸占、娘家嫌弃、丈夫不知所踪,拖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无处可去,为了吃口饭还得死皮赖脸的乞求。
天已经黑了,王氏蹲在梅二家院外紧紧的搂着三个孩子,他眼睛直盯着屋里的光亮,心里只盼着他们能快些的送些剩肉。
“娘,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
“好冷啊娘,我们回姥爷家吧!”
……
孩子们又冷又饿,王氏又何尝不是,可除了等她也无能为力,如此境地用“丧家之犬”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屋里的几个人点着煤油灯,围坐在炕上,守着兔肉大口的吃着,老大、老二还有一些讲究,老三狼吞虎咽的就像个饿死鬼托生,油脂肉沫的涂了个满脸,吃的埋汰嘴里还不乏溢美之词,“二大爷做的真好吃,这兔肉就是香,天天吃我都吃不够!”
老三的絮叨谁听着都烦,梅二也不例外,心里恨不得拿个什么东西堵了他的嘴,但再怎么招烦那也只是孩子,只能随便的应付两句,“还天天吃,你当你生在地主大院呢,好好吃别说话,说话嘴里跑风,肚子疼!”
嘴不饶人心不恶,梅二就是这般,就像现在,嘴里在吃着肉心里却也在做着难题,他讨厌王氏,真的不想把这兔肉分给她,但外面还有仨孩子,那几个小家伙也很可怜,他是越想越觉得不落忍,终于还是吃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轻轻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娘的,我这么个大善人老天爷咋就看不见啊!”
转身挪下了炕,梅二来在外屋连汤带肉的盛了一大碗,又在一旁的瓦盆里抽出了四个玉米饼子,随后朝着里屋喊了一声,“老大,你出来一下!”
老大正吃的有味,听到梅二的唤叫也是极不情愿,下炕之时还往嘴里塞了一块,穿鞋迈步又在碗里摸了一块,他这是担心再回来就没得吃了。
“你把这碗送出去,给你二婶!”
“给她?我……”老大想着拒绝,可却没敢说出口。
双手端着热乎的碗,腋下夹着饼子,穿过小院儿,老大立在了门口,左右的循了一圈,也没见到个人影。
正欲返回,王氏一口叫住了他,老大侧头一看,王氏打不远的草垛里钻了出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草絮一边朝着走来。
老大没有说话,他不敢说话,低着头连看都没看王氏一眼。
王氏走来也是什么都没说,接过碗转身便又朝着草垛走了过去,此时她那三个孩子也打里面钻了出来,围在王氏身边哭哭唧唧的也不知嘟囔着什么。
“快喝点汤暖和暖和,吃饱了我们去找你们的爹!”王氏也带着抽泣,挨个的喂孩子们喝汤。
老大静静的看着,回想以前他们“笔笔恶行”心中竟突生一阵酸楚,也不知酸从何来,只是觉得看着不忍。
一阵冷风吹来,老大打了个寒颤,腋下夹着的饼子随之掉在了地上,他急忙弯腰去捡,“二……”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二婶这个称呼他从来没有叫过,根本叫不出口,想了一下,他朝着几个人喊到:“这还有饼子,给你们放墙头了,你们过来拿吧!”说完他转身就跑进了院子。
王氏转身去取了饼子,朝着院里看了一眼,泪水沾满的双眼竟又生出恶狠,“小鬼种,你给我等着!”虽然已是到了这步田地,但她却还不忘对老大的嫌弃,也不知到底有着多大的仇恨。
很快那饭食便被吃了个干净,但王氏并没有喝一口汤吃一口肉,只是啃了孩子们最后剩的半张饼子。
屋子里面,肉被吃了个精光,老二老三玩着娘教给的拍手游戏,梅二端着大红留下的奶水正喂着老四,老大静静地坐在炕上不时的向外看上一眼,天彻底的黑了,好像还刮起了风。
“二大爷,狗娃子他们在外面会不会冻死啊!”老大也是个心软的主。
梅二向外看了看,他知道老大的意思,其实他的心里也在担心着,“你这孩子仁义,那你再出去告诉他们一声,今晚在这挤挤吧,我去隔壁老林头子那住一宿!”
世道就是这样,乡里乡亲的谁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但真的落了难又谁都不忍心干看着,底层穷苦人家最大的淳朴就是善良,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淳朴。
这一晚,大风突起,呼呼的刮得房顶沙沙作响,屋子里的七个孩子盖着三张棉被,王氏横躺在他们脚底,她没有打鼾,哭泣了一个晚上。
天亮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
王氏早早的起来,拿柴烧炕,他准备等孩子们醒了就带他们离开,正往灶里填着柴火,门一下就被推开了。
来人是村里的温二狗,与王氏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神……
“这……这……这不是林海媳妇嘛,咋……这咋和梅二过上了?”温二狗也很纳闷,毕竟这梅二是光棍,一个女的在这过夜任谁都不会往好处想。
王氏也是想早点走避免别人误会,可就是这么赶巧,梅二家一年来不了几个外人,偏偏此番情景被他撞上了,那种尴尬、那种无言以对憋的王氏脸红到了脖颈……
面对王氏的无言,温二狗很是“知趣”,慢慢退到了屋外,慢慢合紧了门扇,立在关紧的房门之外喊了一声:“梅二醒了你告诉他,一会儿去大院,有点活计!”他是认准了这二人有奸情。
王氏也回过了神,立马开门追了出去,拉住了温二狗的胳膊解释到,“二狗,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梅二哥在我四叔家,我们没了住的地儿,是他好心收留,你可不能出去胡扯啊!”王氏万分焦急,唯恐解释不清,毕竟那谣言要是起了可是两家难堪的事。
解释的足够清楚,温二狗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坏笑,“哦,你看你早说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俩住一块没干好事呢!”
“没有的事,梅二哥好心收留我们,这要传了闲话我就是死也得给他证清白,可不能出去说啊!”王氏还是不放心,再次的叮嘱温二狗。
“你放心,一村住了这多年,你看我是那传瞎话的人吗?再说了,能让梅二这老小子尝尝女人味你也是做了件善事啊!”温二狗又是一声坏笑,突然伸手在王氏胸前攥了一把转头便跑,“丑是丑了点,可还有点货,脸上盖块布过过瘾也挺好!”
王氏羞愧的不行,脸一下就红到了脖颈,朝着骂到:“你……你这天杀的不得好死!”
这个温二狗也是个惹不起的主,村里除了地主大院那些就属他最坏,而且他坏在暗处,为了去徐明珠那换取大烟他偷鸡摸狗,专挑老人寡妇家里下手,地里的粮食还没成熟他就开始偷,前年在老王庄被抓挨了打,这贼偷子竟半夜糟蹋了人家二亩青苗,害得那家收成大减。
温二狗走了,王氏急忙的跑进屋里叫起几个孩子,胡乱的收拾一桶便离开了梅二的家,但为时已晚,恶毒的传言很快便在村里传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