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了。
众人相继离开。
霍见归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来的时候破费周折,离开的时候倒是没有太浪费时间。
在中途换了一次特殊服饰之后,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来到了地面上。
在临上地面之前,一个黑布头罩套在了霍见归的脑袋上。
两个黑衣人带着他来到地面,然后好像又穿过了一小片树林,接着,爬了一个坡,然后又下了一个坡,之后,霍见归被塞进了一辆汽车中。
汽车发动。
与此同时,一间密室内,灯光昏黄,烟雾缭绕。
马不庸站在一张书桌前,背部微微弯曲,低头垂目,双手交织,放于小腹上,整个姿态看起来充满了一股子奴性。
书桌前,有一张巨大的金色椅子,椅子倒转,上面坐着的人只能看见后脑勺,那是一个隆起的后脑勺,光是看这个后脑勺,就知道椅子上坐着的人肯定奇胖无比。
马不庸声音轻柔:“宗主,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想请示一下。”
“说。”浑厚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威严。
“那个霍见归,要不要特别照顾一下?”
“嗯。”像是个语气词,但却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马不庸微微抬头,看到了那个皱起来的后脑晒,轻轻咽了一口唾沫。
另外一边,霍见归被塞进汽车中,汽车颠簸前行,七拐八弯,终于驶到了平坦路面上。
“可以揭开了吗?”霍见归问道。
“不可以。”一个冷冷的声音答道。
这之后,霍见归一句话没再说。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汽车终于停止,车门推开,头套摘下,霍见归被粗鲁地推出了车门外。
霍见归连着睁眼闭眼好几次之后,才终于适应外面的光线,虽然,此时外面的光线并不是特别亮。
夜幕刚刚来临,天边还有些泛白,但大地基本上已经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子旋转一周,清凉的空气吸入肺部,让他有一种重生般的感觉。
这几个小时的历程,如同半年那么久,真可谓是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命丧黄泉。
他的后背早已湿了好多次,被风一吹,后背凉飕飕的,不过这样的感觉很爽,至少证明他活着。
这一次参与会议,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如果有一个地方没有做好,就会功亏一篑,毕竟,他连上头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看都不知道。
当然了,即使是现在,依旧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只需要稍微留神一下,就能感觉到这双眼睛藏匿的位置。
这些人啊,早已将监视当成了习惯。
霍见归摇了摇头,又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迈步朝前走去。
前面有一条街,穿过那条街,有一个广场,广场中霓虹闪烁,人来人往。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
霍见归没有回头,就知道身后那个人在什么位置。
他快步朝着广场走去,走到广场之后,他在里面饶了几个圈,然后从另外一边走出了广场,接着,迅速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
过了十几秒钟,那条巷子的入口处出现了一个全身黑衣,带着黑帽子的人,双手插兜,左右看了几眼,迅速钻了进去,刚刚钻进去,只听“噗!”地一声闷响,接着好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响起。
一分钟之后,那个穿着黑衣服,带着黑帽子的人便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依旧是双手插兜,但这一次,他没有左顾右盼,而是直接朝着广场走去。
广场的另外一边,有一对望远镜正在朝这边观察着,看到黑衣人之后,迅速移开,镜头聚焦到了巷子里面,似乎是看不清楚,那个拿着望远镜监视的人从车里走了下来,朝着巷子里面走去。
当这个人走到巷子里之后,他会看到他的同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同伙应该是仰面倒地,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
而外面那个穿着黑衣,戴着黑帽子的人,当然就是霍见归了。
之前他一直都被监视着,之所以没有像现在这样甩开监视者,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
但是,现在,既然蛇都已经出洞了,打不打草就变得没那么大的意义了。
又绕了两圈,确定四周没有跟踪者和监视者之后,霍见归从兜里摸出一个崭新的手机,略微想了一会,输入了一个手机号码。
铃声响起,霍见归边走边等,等待着对方接听。
天华路上,一辆疾驰的汽车内,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平头男子开车,目不斜视,表情冷静。
另外一人则目光慌乱,表情紧张,一路上都在盯着手机的显示屏看,这个人,是阿德。
显示屏上的照片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女孩笑颜如花。
这个女孩六岁了,是阿德的女儿。
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女儿,即使自己死也在所不惜。
他紧咬着牙关,咬的牙齿咔咔响。
旁边的平头男子聚精会神地开车,他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把手套,目光沉静中带着一丝凛冽,脖颈处有一个骷髅头纹身。
这个平头男子正是当初奉阿德之命,去接警局里接粉无常回来的那个男子。
他的名字叫袁龙。
当年,因为一次事件,他欠阿德一条命。
他拿出一年时间,来偿还那次恩情。
“这一年时间里,任何事情,只要吩咐,随叫随到。”
今年年初的时候,袁龙是这样跟阿德说的。
阿德当然没说什么,但是后来,有几次突发事件,没人帮忙的时候,给袁龙打电话,这个家伙倒是遵守约定,从来不问为什么,而且,果然是随叫随到,几乎可以说是做任何事都愿意。
阿德很清楚,袁龙是个狠角色,同样,也是一个极其重情义的狠角色。
三年前,阿德救的不仅是袁龙的命,更是袁龙母亲的命。
去年年底,袁龙母亲病逝之后,他便来阿德这里还当初欠下的那条命了。
有仇必报,有命必还。
这是袁龙从小到大,历经磨难,刀口舔血无数次之后给自己立下的人生信条。
“今天一年,随叫随到。一年之后,恩怨全了。”
阿德其实并没想让袁龙做什么,加上上次替他去接粉无常,一共也就才做了二件事而已,而今年,却已经过去了大半。
过去二件事都是小事,但今天这件事却是大事。
今天,有可能是要杀人的,当然,也有可能被杀。
除了叫袁龙来帮忙,阿德不知道还能叫谁。
他的直系上司史亮被绑架,绑架者用自己的家人来威胁自己,让自己带上这段时间所有跟那个特殊任务有关的所有内容前去找他。
就在刚刚,那个人才给阿德发了一条短信,告知了他地点。
地点在双华桥的桥头。
现在,他正和袁龙朝着那里火速奔去。
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双华桥了,他将手机塞进兜里,摸出了腰间手枪的s’ho,上膛之后,又插在了腰间。
“等会如果真的出事了。”阿德将一个磁盘递给袁龙,对袁龙说,“你只管走,然后报警。这个东西里有我所知道的一切内容,还有关于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记住,我可以冲动,你不要冲动,因为你的命是我救的。”
袁龙点了点头,红灯亮了,他缓缓停车,十字路口对面一百米左右,就是双华桥,肉眼可见,桥头并没有人。
袁龙眯起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杀气,这杀气当然不是针对阿德的,而是针对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的。
“怎么了?”阿德显然感觉到了袁龙身上的气息变化,袁龙此时就像是一条眼镜蛇在瞬间昂起了脖子一样,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异常强烈。
阿德知道,虽然自己是警察,但若论反侦察能力,袁龙可能比他还要厉害一点,毕竟,这个家伙当初干的都是不要命的勾当。
“不正常。”袁龙说,声音依旧冰冷,“我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还是被抓的那一次。”
阿德的眼皮忽然剧烈地跳了两下。
前方的双华桥上亮着昏黄的路灯,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
只不过,桥上好像并没有行人。
红灯闪了两下,变成了黄灯,接着变成了绿灯。
袁龙在犹豫着,眯起眼睛,紧盯着双华桥。
后面有一辆车,鸣笛声响起,异常刺耳。
“走吧。”阿德说,“他们没那么大胆量,况且,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袁龙轻咬牙关,脖颈处的骷髅头纹身耸动了两下,接着他缓缓踩下油门,驶过十字路口,驶向双华桥。
在距离双华桥桥头十几米的时候,阿德拍了一下袁龙的肩膀:“就这吧。”
袁龙靠边停车,双眼依旧死死盯着桥头,说道:“你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不然我就只能去地下还你的恩情了。”
“你这个人啊,真是少有。别人都是有恩躲着不敢报,能不报就不报,哪怕是被那个给他恩情的人求着,可能都不会报,你倒好,求着我给我报恩,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阿德摇了摇头道,“世间的事,别那么较真嘛。”
“不,有些事,必须要较真。”袁龙表情严肃,目光坚毅。
阿德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推开车门,下车了。
他一步步朝着桥头走去。
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阿德急忙掏出手机,一看,竟然不是那个人的号码,是另外一个陌生号码,不过也不奇怪,如果几次都用同一个号码的话才是真的奇怪。
阿德深吸一口气,接听了起来。
“阿德,是我。”对面的声音非常的平静。
“啊……”阿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是?”
“霍见归。”
“见归啊……”阿德扭头看了一眼车里的袁龙,又扭回头去,望向桥头,“我有点事,要不我等会打给你——”
“什么事都没有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重要。”霍见归的声音不容置疑。
阿德咽了一口唾沫,放缓了脚步:“你说吧。”
“你被利用了。”
“什么?”
“史亮是不是你的上司?”
“是……怎么了?”阿德听见史亮两个字,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干脆停住了脚步。
“他是你所执行的那个特殊任务里的其中一员。”
“什么?!”
“你没听错。史亮让你监视那个项目,但他正是那个项目里的成员。”霍见归加重了语气。
“可是……可是……”
“因为我也是其中的一员。”霍见归沉声道。
“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一直在监视我。”霍见归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没有恶意,监视我的人很多,你只是其中之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在哪?”
“我……”阿德抬起头,看了一眼桥头,又抬高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右边的一栋建筑物,某个窗口中,似乎探出一根黑乎乎的什么东西。
“不管在哪,离开那,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等着我!”霍见归忽然断喝一声,“你现在非常危险,史亮虽然有可能杀人灭口。而你,将成为替罪羔羊。”
阿德被霍见归的语气吓了一跳,不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几乎在同时,刚刚阿德所站立的位置上,传来了“砰!”地一声响,一个什么东西射进了地里,直接射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
阿德微微一愣,立马反应了过来。
只有一种东西能够打穿地面,并且形成这样的洞口,洞口处还会冒出烟雾来。
子弹!
阿德还没等转过身子,袁龙的车就已经驶了过来。
“砰!砰!砰!”车门右侧传来剧烈击打声响,三个弹孔相继出现在车门上。
袁龙趴在驾驶座上,一脚踢开车门,低喝一声:“上车!”
阿德连滚带爬地上了车,手机中传来霍见归的话:“不要死,更不要做傻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还有什么事比老婆和女儿的生死更重要吗?
阿德摇了摇头,爬上车的同时,自语一声:自己果然还是太稚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