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逐渐放亮。
白雪幽幽转醒了过来。
她刚刚睁开眼,就立马伸出手试探了一下霍见归的鼻息。
鼻间似乎没有了气息。
她心中一惊,立马翻身而起,手指按在了霍见归的脖颈动脉上。
动脉在微微跳动,隔上两三秒才跳一下,而且,异常的微弱。
白雪长吁了一口气。
霍见归还没死。
医生说他熬不过昨晚,但是他还是活了下来。
显然,他又创造了一个奇迹。
白雪掀开被子,走下床来。
昨天晚上,她和霍见归同床共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且,很奇怪的是,她一晚上都没有做梦。
过去的时候,但凡睡着,她总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然而,昨晚,她却一丁点梦都没做。
苏醒之后,整个人的感觉像是重生了一样,焕然一新。
她轻抚了一下霍见归的脸,他的脸有些凉,眼窝继续深陷,腮帮子也陷落了下去,但是那双刚毅的嘴角却始终紧抿着,透出一股坚定的意志。
白雪起床之后,无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
霎时间,她惊呼出声。
外面,竟然一片雪白。
窗户上落满了雪花。
目光所及之处,外面的房屋,道路上,全都一片银白。
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她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疼痛感,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下雪了。
难道她一觉睡了一个季度?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联想到昨晚睡觉的时候,那冰凉无比的温度,或许真的是下雪了。
不过,夏末秋初的季节,天空飘落大雪,还是让人感觉吃惊和不可思议。
她拉开了窗户,感觉一股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现在是早上六点钟,太阳刚刚从山后开始升起,天地间的温度还不是很高。
那些雪正在逐渐融化。
如果有人起的晚的话,估计可能就看不到这片雪景了。
看着地面上那一层洁白的雪,白雪心头的沉重和阴郁一扫而空,她对着天空深呼吸了几口气,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可是,当她回过头去,看到床上的霍见归依旧一动不动的时候,她的心情再次跌落进了谷底。
霍见归昨晚没有死,可也没有醒过来。
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支撑着他弥留在这个世界上?
还是说,他会一直这样昏迷下去,直到肉体腐朽?
白雪叹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她又想到,自己还可以继续陪在霍见归的身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就觉得这一切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干脆就彻底接受它吧。
她轻笑了一声,又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面铜镜,准备简单梳妆一下。
铜镜在晚上发出绿幽幽的光芒,但是在白天却变得死气沉沉的,镜面上像是蒙了一层灰,都看的不是很真切。
她的脸映照在镜面上,也显得有些灰白,有些颓唐。
她将披散着的头发扎成了一个新的丸子头之后,便放下镜子出门了。
其实白雪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开始注意形象了。
她现在有点喜欢照镜子,或者说迷恋照镜子,只是她自己并未发觉。
难道是这个铜镜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没有人知道。
当然,也或许仅仅是她长大了的缘故,毕竟,对于女人来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白雪走进了客厅。
客厅内的摆设跟昨天没有什么差别。
隔壁那间卧室依旧被锁链捆绑着,红绳子还拴在门锁上。
东边的双门衣柜上也绑着一条锁链。
西边的朱红色大橱柜只打开了一个抽屉,显然就是放铜镜的那个抽屉,别的抽屉都还是关着的。
这时,她注意到后墙有一块黑布蒙着的地方,凹凹凸凸的。
昨天来的时候,她没注意看,以为是电视机之类的电器,但是现在看来那根本不像是电器。
她走了过去,没有多想,直接掀起了黑布子的一角。
里面竟然是一个大书架。
但是书架里面并没有书。
没有书,为何还拿黑布子罩住?
白雪放下了黑布子,心中暗道:师傅从来都是神神秘秘的,拿一块黑布子罩住一个空书架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一边想着,她一边朝着房门走去。
她打开了房门,外面的雪花正在逐渐融化,融化的速度很快,只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基本上都快要化完了。
她决定先去医院看望下粉无常,给粉无常带点吃的,然后再回到霍见归这里,给霍见归准备醋鱼吃。
她要同时照顾两个病人,一个躺着不能动的半活人,一个躺着不能动的半死人。
白雪苦笑了一声,心情有些难过,她又觉得是自己让他们变成这样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们了。
白雪买了点食物之后,打车来到了医院。
一进病房门,粉无常立马就问道:“师傅他……”
白雪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粉无常一看白雪这表情,立马就明白了,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几点离开的?”
白雪笑了笑道:“师傅还没有离开。”
“是吗?是真的吗?!”粉无常高兴地道,“那师傅……他醒过来没?”
“也没醒。”白雪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再去别的医院再看看?”
“算了吧。”白雪道,“这里算是全香港最具权威性的医院了,可能师傅还有事情挂念着吧,等会我回去,给师傅熬点我们农村那边的秘方喝一下,看看有没有效果,前提是他能喝进去的话。”
粉无常再次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望向了窗外,良久之后,似乎是喃喃自语般地道:“昨晚下雪了。”
“是啊,太奇怪了。”
“鹅毛大雪,我觉得不是一个好兆头。”粉无常的眉头轻轻皱起。
白雪望向了窗外,表情有些出神,在她看来,这反而是一个好兆头,或许正是这场大雪才导致霍见归没有死。
现在雪已经彻底融化,气温再次回归了正常。
气候专家给的说法是昨晚有一股强大的寒流突袭,所以才导致了大雪。
但是,奇怪的是,气象台竟然没有提前预报。
难道他们没有预测到吗?还是说这股寒流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白雪和粉无常坐了一会之后,主治医生进来了,给粉无常检查了一下身体的情况。
粉无常恢复的还算不错,估计再有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这一次,他算是在地府门前逛了一圈,如果晚个十几分钟,甚至是几分钟送进医院的话,他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相对来说,粉无常还是幸运的。
而且,经过了这一次的生死体验之后,对他以后在鬼学之路上继续深造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医生离开之后,白雪又和粉无常聊了一会,然后她替粉无常擦拭了一下肩膀和腿,处理了一下杂物,便离开了。
她心中挂念的,还是霍见归。
她先去药材市场采集了一些草药,然后又去昨天的餐厅里买了一条做好的西湖醋鱼,这才急急忙忙地回到了霍见归的家中。
白雪并未注意到,自从她走出医院之后,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男子就一路尾随着她,跟她来到了药材市场,跟她来到了菜市场,然后又一路跟她来到了霍见归的小院附近的那条公路上。
当白雪下车之后,那个戴着口罩的男子也从出租车上下车了。
白雪在前,口罩男子在后尾随,距离约十米左右。
白雪因为一心挂念着霍见归,所以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个男人跟了自己一路。
白雪来到了小院前面,径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她没有在院子里停留,直接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门,进入了房间里面。
当她掩上房门的时候,小院门口,那个戴口罩的男子正用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院墙的篱笆往里面看着。
白雪来到了卧室之后,就急忙试探了一下霍见归的脖颈。
还在微微跳动。
她放下心来。
她将鱼打开,放在了桌子上,霎时间鱼香肆意。
她将筷子摆好,又倒上了一碗水,然后她想了想,挑了一块鱼肉,捏开了霍见归的嘴巴,塞进了他嘴里。
这时,她才想起来,上次塞进霍见归嘴里的鱼没见了。
她一阵欣喜若狂。
霍见归还在吃东西,说明就不会死。
她急忙又挑了一块鱼肉,塞进了她的嘴里,接着,又倒进去了一点水。
鱼肉和水混杂在霍见归的口中。
这一次,霍见归的喉咙没有动弹,那些肉始终在他的嘴里。
白雪也没在在意,她知道如果霍见归想吃的话,肯定就吃了,不想吃的话,她到时候再把它们弄出来就是。
她转身走出了卧室。
她准备去院子里给霍见归熬药。
她从小跟着瘸腿老王学医,而且在药草这一块,她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天赋,只需要一遍,就能记住所有药材的长相和功效,以及它们之间相互搭配之后所产生的效果。
她在路上的时候就一直在想,给霍见归熬什么样的药好。
最后,她得出的结果是熬补血的药。
所以,她买了一些相关的药材。
她迅速在院子里用石头和铁皮搭起了一个简单的灶台,点燃了火,开始熬起了药。
就在她专心致志熬药的时候。
小院外面那个戴着口罩的男子也在专心致志地盯着她看。
危险无处不在。
只是尚未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