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百草香。
这个说法不对,四月的海岛春光,真是比梦里还要美,岛上也真有红花绿草的香气。
海岛春深易起雾,雾锁海面,妖娆朦胧。
但现在太阳出来的早一些了,而且阳光也暖了起来,光芒一撒鸟鸟春雾便渐渐散去,海洋露出真容,悬水而上的岛屿和山峦也露出真容。
王忆和秋渭水一路熘达,呼吸着春天的晨雾,感觉神清气爽。
深秋有霜降,春夜有露水,这是雾气遇风化水而成,沾湿岛上树木被海风一吹,便是一场杏花雨。
得到滋润的还有野菜,不经意间就能看见石头缝里长出了青葱,但更受欢迎的是青艾。
青艾就是嫩艾蒿,得春风雨露滋养,现在最是娇嫩,岛上有人早起就来摘青艾。
没有被阳光照耀过的青艾会少有野草气,外岛的妇女们会用它来做青艾饼。
王忆随意跟早起的妇女们打招呼:“山花婶子起的挺早,起来收拾青艾呀?”
“二嫂你可真行,你搂了这么多青艾,可以可以……”
妇女们回应着跟他打招呼。
满山花直接将打来的青艾用茅草绳一捆,上去塞给了王忆:“拿回去做艾饼,好吃还能祛风去邪。”
王忆哑然失笑。
太热情了吧。
其他妇女也要收拾青艾送给他,他见此赶紧带着秋渭水下山去了海边。
潮水翻涌,其声轰轰。
翻涌的白浪力度照旧,可此时海水已经开始碧绿,配上吹面不寒的春风显得浪花都轻柔起来。
正所谓新绿嫩黄,最能安抚人心。
绿的是野菜艾草,黄的是小海鲜,现在的小海鲜活跃起来,特别是黄螺这时节最多——
老话说的好,农历三月三,黄螺爬上滩。
如今时令已到,有些喜欢赶海的渔民早早起来,在沙滩在岛礁上四处摸索,每人身边的竹篓里都有黄螺。
礁石赶海,至少是春深夏近时节才会舒服。
不过外岛气候好,这时节气温已经攀升,海水不再刺骨,渔民们适应了这个温度,便卷起裤腿下水了。
不光黄螺,还有海瓜子、香螺、蛤蜊之类也能收获,诸多的小海鲜从冬到春积攒了一身肥美,都很好吃。
这些东西也是透骨鲜!
王向红蹲在码头上一边抽烟一边遥望海面,看见两口子走来便招手打了个招呼。
王忆过来问道:“队长你是在看风?”
王向红点点头:“嗯,看风,看看今天风怎么样,海情怎么样。”
王忆问道:“收音机和电视里都有天气预报,还用看风吗?”
看风即是看海看天气。
正所谓东风带雨、西风扬土,东风耍浑、西风澄清。
这时节一旦刮起东风来,那外岛海水就会有一层黄泥汤翻涌出来,这就是好海——
黄泥汤是海底沉积物翻涌而成,里面包含丰富的有机物,如此一来能把藏在海底的鱼虾给带动起来,带动着它们漂浮起来觅食。
而西风却没有这个能力,这就导致外岛还有俗语,说的是东风不殇海、西风扫地穷。
今天起的就是西风。
西南风。
海水清澈,漂亮归漂亮,却不被渔民所喜欢。
王向红皱起眉头,说道:“天气预报广播的是翁州地区,不够具体。”
“老话说,一阙天空一只鹰、一片海水一阵风,咱要看天气预报,以天气预报为参考,但不能依赖天气预报。”
“老辈积攒下来的经验,比天气预报还准呢!”
后面王祥海吃饱喝足下山来到码头。
王向红也跟他打了个招呼:“今天你们要去芭蕉海那里?”
王祥海一边收拾网绳一边说:“嗯,对,昨天有扁担岛的人过来看电视,跟我说那边有鳎目鱼的好收成。”
“他们前两天运气好,一船捞上来四千多斤鳎目鱼,我想领着船队过去看看,咱们吃不上肉跟着喝口汤也好。”
王向红说道:“要不然去钱塘海那边捕捞鳗鱼苗试试吧?周民栋是海水养殖的专家,他建议咱们养鳗鱼,我觉得可以试试。”
王祥海一听,说道:“行,那就去钱塘海,可是捕捞鳗鱼苗的话,这活咱不精通啊。”
王向红说道:“咱们是自己的劳力自己的船,出海的时候花费会少一些,所以这一趟你们就当去学习、去试验的,积攒经验,争取以后再获佳绩。”
王忆说道:“那我跟着过去看看吧,钱塘是大城市,我听说他们那边有个面向江浙沪的机械市场。”
“好像市场里现在有一种轧面条机很好,我想看看能不能买两台,咱回来自己开面条作坊。”
王向红很感兴趣:“这得需要多少钱?”
王忆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身上有钱,要是价格合适、机器不错那我先垫资。”
这事说定,王祥海开始安排人员回去做准备。
翁州隔着钱塘地区不算远,也就五百里地,但船跑不快,海上航行时间长,哪怕跑的是一条直线,还是得跑一个白天。
而捕捞鳗鱼苗这事他们不专业,去了少不得得花费时间进行学习。
如此一来他们此次出海作业的时间会长一些,至少得三四天的工夫。
但因为王忆还要主持建筑单位的招标活动,这样他暂时走不开,于是钱塘之行得往后拖延个一两天。
王向红一共联系了六家建筑公司,都是私人的建筑队。
不过里面的工人水平没的说,他们都是在中建当过临时工的人。
随着改革开放后生产建设浪潮的翻涌,中建在编工人不够用,于是工地在哪里,就得临时从当地招聘农民当工人。
工人在工地上学个一年半载就可以出师,这样当一块工地结束,农民工们被解聘,就有人招呼他们组建了私人建筑队。
六个单位负责人来到天涯岛,有的是西装革履打领带,有的是穿着工服。
王向红看了穿西装的说‘体面’,看到了穿工服的又说‘专业’,反正他觉得这些建筑单位的老板都挺靠谱。
他带着王忆招呼六人。
教学楼没有全利用起来,有空置教室当了临时办公室,于是这场招标活动就在这办公室里举行。
王向红不好意思出面,就让王忆来主持招标会。
六位老板这会意气风发,他们都听说了天涯岛要大搞建设、要给全员家家户户盖起小楼的事。
于是他们被叫来后,还以为大家伙要共同参与这盖楼的工程。
这年头的老板们只是胆子大,还没有什么坏心眼和套路,不知道王忆即将给他们上一课。
王忆很客气的给他们上茶,上的是西湖龙井。
老板们对此大为开心。
这个帅气文雅的青年真是人太好了,他给我们上的茶水可真香啊,跟人民币的油墨香味差不多呢。
然后王忆开始给他们介绍招标的信息。
根据他的查询,招标这回事早在二十世纪初的清朝末期就出现了。
但后来新中国成立,从那开始到十一届三中全会期间,国家实行的是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在这种体制下根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采用招标投标的方式来开展经济活动。
改革开放后,招标投标才开始跟国家的生产活动进行挂钩。
其中1980年,中央在《关于开展和保护社会主义竞争的暂行规定》中提出,“对一些适应承包的生产建设项目和经营项目,可以试行招标投标的办法”。
这是国内第一次在政策上提到招标和投标,然后放到国内的建筑业上,招标工作是1981年首先在鹏城试行的,然后慢慢的推广至全国各地。
这里的老板们都是土老板,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却很有胆识很有头脑。
他们很关注业内动态,加上江南省走在了改革开放的前列。
因此这里六个老板都知道招标的意思。
这样他们对此大为郁闷。
他们对王忆的好感一下子没了,觉得这个青年怎么这么鸡贼这么狡猾?
要不然老祖宗说面由心生么,这青年长得尖嘴猴腮,看着就不是好人!
老板们纷纷低头,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水顿时不香了。
有个叫易海川的老板最先发难,对王向红说:“王队长,我虽然不是你们福海人,是吧,但我听说过你的名声。”
“都说你王队长最实在、最讲究,你说你把我们叫过来,然后不用我们不要紧,毕竟现在国家要搞市场经济,不能强买强卖,要自由买卖,这个我们都理解。”
“可是你说你们搞这个招标,是不是过分了呀?”
“就是,招标这种事有点瞎胡闹。”另有名为荆地的老板面色不虞的帮腔。
招标这种行为刚出现在市场上的时候,是受到过资本家们抵制的,这被认为是破坏规矩的行为——
刚改革开放后的一些年头,商人们经商还不讲商业头脑,他们讲人情、讲信誉、讲规矩。
王忆可不跟他们扯犊子。
就是要招标!
他先强调了招标的合理合法性,将打印出来的《关于开展和保护社会主义竞争的暂行规定》文件发给六人。
然后他又坦诚的说:“我们生产队要盖起的小楼至少有一百五十座,这是多大的生意,各位老板清楚。”
“咱们实打实的说,现在市场还很乱,诸位的生意要做下去,并没有那么容易。”
“未来两到三年市场会一直乱下去,优胜劣汰,老板们有人的生意会做大,有人的生意会做不下去。”
“我不敢说各位老板的买卖会干的怎么样,但我可以保证,谁拿下我们生产队这笔大买卖,那肯定就能在市场立足!”
易海川毫不客气的说:“你王老师是大学生,这些话没问题,可是招标这回事它是有大问题的,那就是老话所说的,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
“我们可以在这里报一个低价,然后呢?然后低价就只能偷工减料,这样最后损失的还是你们。”
王忆说道:“我没让你们报低价,你们可以合理报价,我也说一句老话,‘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钱的买卖没人做’。”
“所以老板们的报价肯定得保留盈利空间,但是,这个空间要小一点。”
“同样是一句老话,薄利多销一样赚钱,一百五十座楼房,哪怕一座楼房只能赚一百块,这盖起一百五十座楼房可就是一万五千块!”
易海川哂笑道:“王老师你逗乐子呢?我们养那么多兄弟,盖一座楼只赚一百块?图啥?”
“为人民服务嘛。”王向红半真半假的说道。
老板们笑了起来。
王忆说道:“首先我说了,这不是一百块或者几百块的事,这是一万五千块或者说几万块的事!”
“其次,我们岛上的工程能养你们的建筑队至少十年!”
“这十年能赚多少钱?”
另一个叫曹六弟的老板下意识说道:“十年?那不可能。”
“你们要盖的楼房不用打地基,我手下建筑队来干的话,材料齐全情况下,一支队伍二十天就能起来一座!”
“而这样的队伍我现在有五支!”
易海川那边眼珠子滴熘熘的转。
他明白王忆的意思。
或者说其他五位老板都明白王忆的意思,他们想干天涯岛的生意,甚至愿意跟同行平分天涯岛的生意是为什么?
王忆说出答桉:“天涯岛现在是全县农村的标杆,你们信不信,我们盖什么样的楼房,以后其他人家盖楼也会照着我们的去盖?”
“所以你们不管谁家拿下我们岛上的生意,那就等于拿下了外岛的生意,以后还不是财源滚滚来?”
易海川笑了起来,笑着摇头:“王老师你不愧是拿教鞭的人,口才好。”
“但你这样说也没用,招标就是有弊端,这是唯物主义决定的,我们用工的工钱外面都了解,待会投标的时候就是这么个价。”
王忆说道:“那还是请各位老板投标看看吧。”
他准备了投标书。
很简单。
现在农村盖房有两种方式,就像日后的装修,一种是全包一种是半包。
全包是建筑队来采买物料、出大工小工和杂工,半包则是主家采买物料,建筑队只要出大工小工和杂工即可。
天涯岛是采用半包的方式,现在一般而言都是半包,建筑队也没有条件能大量买到盖房子所需的砖瓦水泥木料檩条等等建筑材料。
所以投标书上就是让他们报大工、小工和杂工的工钱。
王向红早就把当前建筑工的工钱给打听出来了。
外岛地区的大工一般是四十元到八十元,小工是三十元到五十元,杂工是十五元到三十五元。
这工资水平不低了,甚至有经验的大工收入还很高。
像天涯岛上一个工分是5分钱,强劳力干满一天是12个工分才6角,一个月是18元,一年下来是216元。
而建筑工人里头的杂工收入都能跟他们持平,大工更是几倍于强劳力的收入。
当然,建筑工很辛苦。
可渔民就不辛苦了?
强劳力在海上搏风斗浪更辛苦!
至于危险性上二者就不要比了,都相当危险。
投标书上除了有大工小工杂工的工钱外,还有投建一座楼房所需工人数量和工时的长短。
有了这三要素还有一个报价的地方,那便是每日饭钱标准。
外岛盖房子的习俗是,谁家盖房子,那谁就给工人师傅们管饭。
招标工作没有时间限制,王忆让他们慢慢研究、慢慢盘算,务必要给出准确数据。
因为一旦选定建筑单位,他们当天签合同,一切工作按照合同来开展。
王忆体贴的给他们准备了小计算器,谁茶杯里水少了还会去添茶倒水,但就是不能交头接耳去讨论。
现场氛围变得很肃穆。
就跟考场一样。
六位老板成了考生,时不时抓耳挠腮、时不时勐抠头皮。
当然少不了不动声色的张望。
要是能看到对手的报价……
他们满怀希望的遐想着,然后失望再绝望——压根看不到。
不过有动作快的。
不过两三分钟,曹六弟第一个交上了他的投标书。
他交完了不高兴的说:“刚才不是说了就用大家伙平日里的报价来投标吗?你们怎么这么慢?”
其他人的投标不是一般的慢。
他这个第一名用了两三分钟时间后,剩下五个人中,第二个交投标书的荆地足足用了半小时。
曹六弟有点惶恐了,问道:“王队长,我那个我我投标书啊,填写的有点随意,能不能改一改?”
王忆摇摇头:“对不起呀,曹老板,这招标是考试,投标书是考卷,一旦交上就不能拿下去了。”
听到这话,走向他的荆地犹豫了一下又把投标书给收了起来。
曹六弟见此指着他叫道:“老荆,你交卷了,你交卷了!”
荆地冷静的说:“谁说我交卷了?我是带着投标书过来说个事——那个我肚子不舒服想上个厕所。”
“我出去上厕所,带着自己的投标书防止被人偷看,这没问题吧?”
曹六弟傻眼了。
不怪自己太老实,只怪这些竞争对手太狡猾!
最终六张投标书都送上来。
王向红赶紧挤上来看。
这一看完他面色可就很精彩了,先皱眉、又瞪眼再歪头还撇嘴。
王忆看的一个劲乐。
就这面部表情控制能力,不比一峰一博强?这不得给个百花影帝?
王向红看完之后感叹道:“老话说的太好了,嫌货才是买货人啊!”
六位老板眼巴巴的看向他们。
王忆说道:“各位老板都知道,招标和投标最忌暗箱操作,所以你们投标书已经收起来了,那我们现场报标吧?”
老板们打着哈哈等待结果。
结果就是易海川中标!
刚才就是这家伙抱怨的最狠,结果等到投标的时候,他压价最狠!
曹六弟都要气死了。
这傻孩子竟然真用市场价来投标……
他怒道:“不是说好了都用市场价的吗?你们怎么能骗人啊?还有没有诚信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易海川打哈哈,含湖的说:“我这个主要考虑吧,咱们干工程的不应该属于生意人,对吧,咱们不是生意人。”
“那个怎么说呢?嗯,那个、那个咱们是工人,是工人阶级,那个要为人民服务,对,为人民服务……”
荆地怒问道:“你报价是多少?”
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易海川继续含湖其辞:“为人民服务,主要是为人民服务,赚多赚少的没什么,给手下兄弟们找个活就行嘛!”
王忆看向投标书。
易海川是真狠心。
大工的月工是34元,小工是21元,杂工是14元。
然后工期方面是房总工16人,一座二层楼房可以压缩到14天。
毕竟没有装修,只是盖起个楼房即可。
抹灰、装门窗、贴瓷砖都是天涯岛自己负责,其中贴瓷砖后期慢慢补充,反正都是给外墙贴瓷砖。
大胆带的建筑组主要就是干这个的。
易海川的队伍挺庞大的,现在就可以拉起上百人来,如果资金充足、活充裕,他可以把队伍给扩展两倍!
如此一来,天涯岛的建筑工程要是快点干,那一年时间稳稳当当能给全干完!
王向红拿出王忆提前准备的合同书给易海川。
易海川趴在桌子上仔细看,看后很吃惊:“这么详细这么全面的合同,我还是第一次碰上,比我准备的合同可好多了。”
他问王向红:“王队长,这合同书的蓝本能不能让我留上一份?”
王忆说道:“行,你留吧,我们队里有复印机,给你复印几份。”
易海川忍不住感叹:“你们生产队是真厉害。”
今年生产队将要大兴土木了。
社员们要轮流去防空岛上干活,砖窑厂生产规模需要扩大,以生产出更多的砖瓦来进行供应。
这事是王向红和王东喜来调度。
王忆这边忙活完了招标的事,就跟着王祥海去往钱塘海。
这次出行一共是四条大船,每条大船上搭载两艘小船。
有机动船也有摇橹小船,对鳗鱼苗是志在必得了。
船员组成方面都是海上作业组的好手,另外王忆还带上了大迷湖——
这年头治安不好,去外地海上作业难免会发生点什么治安事件,有个大迷湖这种身板的人可以震慑不少人。
上船的时候他叮嘱大迷湖,不准笑,要板着脸或者什么表情也没有。
大迷湖收起习惯性的憨笑,穿上一身牛仔服后,整个人跟战争机器似的……
就此,船队准备完毕,可以出发。
他们是听了气象广播后出发的,四月下旬,天朗海清。
钱塘海外面有个海线岛,是一座挺大的岛屿,只是岛上澹水资源贵乏,所以是个无人岛。
这岛屿周边一带的海域便是捕捞鳗鱼和鳗苗的好地方。
它位于北纬30度海洋水产黄金线,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是中国古老渔汛发祥地之一、鳗鱼捕捞地之一。
海线岛的名字就来源于鳗鱼苗。
鳗鱼的生活史分为6个不同的发育阶段,内陆人不太清楚,鳗鱼是一种很神奇的鱼。
拿它的性别来说吧,鳗鱼的性别是环境决定的,族群数量少时,雌鱼的比例会增加,族群数量多则减少,这个整体比例是为了族群的稳定。
而拿它们的样子来说,鳗鱼为了适应不同环境,不同阶段的体型及体色都有很大的改变:
首先是卵期,鳗鱼在深海产卵。然后成为叶鳗,此时身体扁平透明,薄如柳叶,便于随波逐流,能在大洋中随洋流进行长距离漂游。
再然后是玻璃鳗,当它们接近沿岸水域时,身体会转变成流线型,减少了阻力,就可以脱离强劲洋流了。
接下来是鳗线,它们靠近河口水域时,开始出现黑色素,养殖业鳗苗就是捕捉它们。
再接下来进入河流成长为黄鳗。
最终是在成熟时,它们鱼身转变成类似深似深海鱼的银白色,同时眼睛变大,胸鳍加宽,以适应洄游至深海产卵。
这时候就是成体鳗鱼,也叫银鳗。
正是因为鳗鱼的发育阶段中有这么多的不同变态,所以就导致鳗鱼苗不能用人工繁殖来培育,只能捕捞了鳗线,然后澹水养殖成银鳗。
而海线岛的名字也跟鳗线有关。
早年鳗鱼不是很受渔民欢迎的时候,这地方因为是长江入海口,导致鳗鱼极多。
鳗线阶段的鳗鱼从海里往长江游,期间满满洒洒、不知其数,就跟海里飘着一条条黑线一样。
渔民们叫它们为海线,这种情况下便有了海线岛。
船队赶到海线岛一带的时候,正是傍晚。
晚霞满天。
海风徐徐。
渔船贴着海线岛行驶,发现岛上有简易的码头,上面停靠了船,然后岛上有烟雾被海风吹的飘摇。
王东虎便纳闷的问:“哎?海线岛上现在住上人了?”
有人看到了他们的船队,便跑到码头来使劲挥手。
王祥海以为这人需要帮助,便指挥渔船靠过去了。
结果这人喊道:“老板、各位老板,你们吃饭了吗?”
王祥海说道:“没有呢,不过我们有粮食,怎么了,同志,你那边断粮了?”
渔家人乐善好施,自己有粮食,那在海上看见断炊的无论如何都会帮扶一把。
结果汉子笑道:“不是,我们这里也有饭,我们岛上开了个饭店,专门做鳗鱼饭还有烤鳗鱼的。”
“老板,你们要不要来试试我们的鳗鱼饭?可好吃了。”
王忆听的心动,问道:“你们的鳗鱼是新鲜的吗?”
这汉子听的笑了起来:“老板,你是故意考验我吗?”
“我们这里最有名的是鳗鱼饭,都是七十岁以上老阿婆做的,她们烧了一辈子鳗鱼饭,烧的可好吃了。”
“做鳗鱼饭是要用鳗鲞,鳗鲞咋能新鲜呢?是不是?”
他说着又赶紧补充:“当然,你要鲜吃鳗鱼也没问题,我们岛上肯定有的是新鲜鳗鱼,又肥又鲜,绝对好吃!”
王东虎问道:“你们在做新风鳗鲞啊?”
汉子点头:“对,虽然不是西北风吹出来的,不过北风咸南风鲜、冬风一吹好味满天,哈哈,也很好吃。”
王忆看看天色,说道:“行,上去尝尝。”
王祥海多了个心眼,问道:“你们这里鳗鱼饭什么价钱?”
汉子说道:“不坑人,老板们放心好了,我们做的是长久买卖,不会坑人的。”
“如果你们只吃鳗鱼饭的话,一人一元钱就够了。”
王祥海大惊:“啊?吃鳗鱼饭还要一块钱?这不是坑人吗?”
汉子无奈的说:“你们都是海上吃饭的,出大力气,能吃饭啊,所以才要一块钱。”
“再说这是下馆子,你们这样的壮劳力下馆子一人花一块钱这贵吗?不贵啊!”
王忆说道:“行,先去尝尝。”
他不怕被宰客,反正他腰里别着手枪呢。
渔船停靠,一群渔民下船。
汉子一看自己招徕了这么多客户顿时大喜,点头哈腰的招呼他们去饭店。
王忆问道:“这岛上不是没有水吗?怎么开上饭店了?”
汉子说道:“所以这岛上的东西贵,因为我们的水是从陆地上弄过来的,运费贵呀。”
“在这岛上开饭店主要就是招待咱们渔民同志,再一个这岛屿位置好,捕捞到鳗鱼送过来的时候铁新鲜。”
海线岛是礁石岛,岛上遍生林木,饭店就在林子里一片空地处。
这地方风景很不错,四周都是新长嫩叶,然后有妇女在忙碌的做新风鳗鲞。
新风鳗鲞是好东西,岛上做的鳗鲞尤其好。
他们用的都是一斤到一斤半左右的大鳗鱼,用海水洗干净鳗鱼外皮上的粘液并擦干水分,然后剖鳗鱼。
剖鳗鱼是细致活,这里的妇女都是行家,做起来很麻利,处理的行云流水如庖丁解牛。
她们使用工具简单,一块木板上钉一根铁钉,把鳗鱼挂钉子上,快刀开膛破肚、摘除内脏即可。
只见这些人手持手术刀,一刀下去就能露出光滑平整的刀口和鳗鱼粉红色的鱼肉,手艺比天涯岛的社员还要好。
剖好的鳗鱼用盐腌制起来,不用太久,两三个小时即可,剩下的便是晒。
让风与阳光吹晒个七天八天的,这样出来的便是新风鳗鲞。
现在一些空地上摆放起了木架,上面搁置了竹帘,晒上了许多鳗鱼。
地方不值钱,饭店建的大。
而且是用彩钢瓦房建起来的。
王忆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彩钢瓦房,质感比他带来的要差很多。
四十多号渔民进去,占据了饭店一隅,然后开始点菜。
饭店的菜都用粉笔写在一块小黑板上。
王忆过去看了看,先前招徕他们的汉子拿起纸笔开始记,问道:“老板,你们吃点什么?”
饭店里的菜不少。
王忆看后点点头,指着黑板说道:“这、这、这还有这,这几个菜……”
“就点这几个菜?不吃鳗鱼饭了?”汉子诧异的问。
王忆说道:“不是,这几个菜不要,其他的每个桌都给上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