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总慢半拍、反应迟钝、不着调、喜欢抽烟喝酒、一心想有个自己的家、想当警察、对人轻易就相信、说话总是不合时宜、未老先衰少白头、被拘留过、勇于救火的王金龙死了。
世上再也没有王金龙这个人了。
史云祥泪流满面,这会已经变成了无声哽咽,平安想要说话,可是喉咙干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陈煜的手机响了,她一接听就大声的“啊”了一下,问医生呢?我这就回去。
陈煜说着就走,噗通一声就摔在地上,平安急忙的过去扶起她,陈煜六神无主的对着平安说:“我大哥出事了,平安,我大哥不行了……”
“啊!”平安操着干干的喉咙噎着答应一声。
陈煜又哭了起来,史云祥说:“平安,你陪陈煜去,我在这里。”
平安再看了地上的王金龙一眼,颤抖着答应一声,扶着跌跌撞撞的陈煜往外走。
陈煜、陈宝、陈杰并不住在一起,陈富贵也是另有住处,陈杰和新婚不久的妻子住在本市知名的富人区别墅群那一块,当平安和陈煜到了的时候,救护车和陈家的人、万宝公司的人已经围了很多,救护人员正将一辆担架往外抬,上面躺着的是个女人,平安扶着陈煜往里进,一见这个被氧气罩蒙着半截脸的女人就睁大了眼睛。
“我大嫂怎么了?”陈煜没注意到平安的表情问着话,医护人员简单的答复是因撞击性休克,陈煜又问什么意思,医护人员说:“从楼上掉下来,昏了。”
平安看着这个女人被抬上了救护车离开了。
陈煜的哥哥陈杰在里面被急救,但是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医生说属于过敏性哮喘引起的正常死亡。
“哮喘?”
赶来的陈宝还有些晕晕乎乎,今晚本来喝了酒,也累得慌,他进门看着乱糟糟的一切大声喊叫:“我哥怎么会哮喘死?你们都知道他有哮喘病,平时就很注意的,怎么会哮喘?嗯?说话啊!”
家里的女佣人说:“先生在屋里休息,忽然就从里面大声的咳嗽,等我来看,他已经在楼道里倒着了,太太急着找药,让我打电话叫医生,我打着电话,看到先生抓着太太的脚,太太就失重,整个人翻了个个,头朝下,从栏杆那里掉了下来,摔的很重,把我吓坏了。”
“我哥抓我嫂子干嘛?”
“不知道啊,我在下面打电话,没看清。”
“你在下面,我哥是躺在楼道上的,你怎么就看到他抓着我嫂子?”
“太太从这边往那边去,就是从房间出来顺着先生的脚往头那里去,可是先生就抓着了太太抬起来的脚,这个可以看到的,太太被先生这么一抓,她就撞到了栏杆上,就跌下来了。”
听佣人的说法,陈煜大嫂从楼上掉下来摔昏迷,完全就是陈杰因为哮喘难受,无意识的抓着所致。
不管怎么,陈杰已经死了。
等陈富贵到场,询问今晚陈杰都吃了什么,家人说就是去参加陈宝的婚宴,回来什么都没吃。
陈杰有哮喘病,平时的饮食生活非常的注意,他家的佣人都是跟了很多年的,知根知底,不会说谎。
这样看,陈杰就是在外面吃了什么,因此到了家,才发作了。
可是在外面也就是参加了陈宝的酒宴,其余的情况,也只有陈宝的大嫂能说的清楚了,但是陈宝的大嫂却因为从二楼掉下,这会昏迷着。
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陈家的人都来了,平安就要告辞,陈煜哀伤的谢过平安,要车送他回去,平安没拒绝,说自己还是先去王金龙那里。
陈宝握了一下平安的手,让陈煜送平安出来,到了外面,陈煜看着平安一脸憔悴浑身的衣服都是汗渍和火星灼伤的窟窿眼,说:“平安,我说了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这么久了,尤其经过今晚,我确信了,我真的喜欢你。”
平安不知道该说什么,陈煜抱了一下他,在平安脸颊上亲吻一下,让他上车走了。
车子往前行驶了一段,平安若无其事的问司机,陈杰的哮喘病,很厉害?
“是,他从小就有。”
“刚刚听说,陈杰和他夫人刚刚结婚?”
“这个啊,他和米夫人是第二次婚姻,上一个,离了。”
“米夫人?”
“哦,陈总的这位夫人姓米,叫米兰,本来是公司的员工,陈经理认识她后喜欢上了她,就和之前的那位离婚了。”
米兰!
米兰!米兰!米兰!
米兰!
可是她根本就不叫米兰!
平安很想去医院看看这个自称为米兰的女人,但是强忍着还是去了失火现场。
那里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人,刚刚繁杂紊乱的场面只剩下了乌漆墨黑的断壁残垣和几缕青烟。
平安询问了在场执勤的公安,知道王金龙的遗体已经运走了,而后,他站住看着王金龙的房间,那黑乎乎的窗户和黑洞洞的门像是怪兽在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一切都给吞噬了。
平安忽然觉得全身乏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王金龙是为了救火才牺牲的,但是在他的葬礼规格上,却有了些纷争,有人说他因为处分已经被开除出了警察队伍,有人说他只是暂时停职。而局里政治部在这件事上有些模棱两可,态度非常的不明朗,甚至还有人说王金龙就是想立功所以他自己点的火,而后想当英雄再去救火,没想到玩大了将自己给烧死了。
局里对对待王金龙的问题上吵吵嚷嚷的意见非常不统一,更多的人不明白究竟揪住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不放过到底想干什么?最后还是常满红的父亲力排众议:王金龙是优秀民警,是烈士,是英雄,是公安局的骄傲。
对于那场大火,媒体是通稿报道:事故发生后,XXX领导高度重视,领导XXX深夜电话指示开展事故抢险和人员救治工作,领导XXX第一时间赶赴现场,亲自指挥伤员搜救、现场清理和事故处理等抢险工作。市公安XXX、消防XXX、安全生产管理XXX、医疗卫生等部门和XXX领导迅速组织力量,及时开展救助受伤人员、封锁事故现场、维护现场秩序等工作……
平安连看都没看这些一眼。
后来,平安和那个慰问表彰救火公安干警的人握手的时候,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的心静如水?
史云祥参加完了王金龙的追悼会,只给平安发了两个字的短信“保重!”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当时同宿舍的八个人,李瑞峰去了,王金龙也去了,史云祥离开了,就剩下了平安这五个人,大家将王金龙和李瑞峰的衣冠合葬在墓地相邻的地方,以便祭奠的时候,还能在一起。
忙完了这一切,平安到了常满红住处,将自己像剁好的肉似的扔在了常满红的床上,脑子里空空的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了很多很多……
常满红坐在床边,满心满眼爱恋的看着这个让自己心仪的男人,从开始他和自己的针锋相对和老死不相往来,到现在的相知相爱一往情深,那些往日往事历历如昨,从来就不曾走远过。
“林婉婷和报社的领导在一起,做了对不起史云祥的事,被史云祥看到了……”
常满红说着,平安没吭声,她摸着平安的手,然后轻轻的俯下身来,脸挨着平安的胸膛,说:“平安,我那时候发过誓,一定要和一个让我神魂颠倒的男人在一起……谢谢你,我很幸运。”
平安轻拂着她如丝一样的鬓发,过了一会,说:“满红,我们,去见你爸爸吧?”
“好。”
常满红没有理解平安的意思,平安没说去见她的父亲母亲,而只是说了见她的爸爸。
只不过常满红的父亲见平安,也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警车上,当时,平安正要去一个地方(他想悄悄的去医院看看那个“米兰”),但是半路上被局长座驾给拦截了。
从常斌忽然的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平安知道常斌肯定没闲着,这无关于自己和常满红之间的情感,而关于这一段局里的动荡。
而后,就在常斌的车上,平安给常斌讲述了关于李瑞峰那时候的遭遇,还有,李瑞峰以及自己收集到一些事情的资料。
“李瑞峰拿到的是复制品,我这里,是原件。”
常斌听了没问这个,他一贯冷峻的脸没有一点表情,盯着平安问:“为什么,现在给我说这些?”
你这样忽如其来的又是想听我说什么呢?平安有些答非所问:“因为,我爱满红,我希望,她能够快乐。”
常斌听了沉默了,轻拍了一下平安的手背,再也没话。
陈宝在结婚典礼上出了事。
当典礼正在宾馆里进行的时候,七楼上忽然有个人摔了下来,当场死亡,很多人都惊慌失措,陈宝作为新郎也作为刑警,率先冲上了楼,结果竟然遭遇了枪击,被子弹打中了右腿。
这场忽如其来的死人、枪战是有毒贩在上面进行毒品交易起了内讧所致,这完全是凑巧和意外。而当天来参加陈宝婚礼的警察为数不少,最后以贩毒分子全部被击毙告终。而陈宝则落下了终身的残疾,因此,退出了公安队伍。
不管曾经对陈宝有过什么怀疑,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
陈煜没等到平安的爱情。陈宝残疾后没多久就和铁英离了婚。再后来,陈富贵将公司股权转让,家产分割,带着陈煜和陈宝移民海外。已经和陈宝离婚的铁英也分得了一些财产,但比起铁英来,陈杰的二婚妻子,也就是那个因为从楼上掉下来变得疯疯癫癫的“米兰”分的更多一些。
这个米兰不是哪个米兰或者那个米兰,这个米兰本名不叫米兰,平安认识,他曾经对这个女人朝思暮想过。
这个女人就是已经消失了几年的俞薇。
这一次,俞薇因为脑部受创,真的精神出了问题。当平安到了本省最有名的那个精神病医院去探望她的时候,俞薇穿着那年在下雪的季节于楼顶孑然独立同款的睡衣,露着还是那么漂亮的腿,像是孩子似的开心的大笑着。
平安站在她的面前之时,俞薇露出惊骇的神色。
护士指着平安问俞薇:“他是谁?”
“爸爸,他是我爸爸。”
“他怎么是你爸爸呢?他不是。”
俞薇歪着头想了很久,恍然的说:“我知道了,他是我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平安说:“俞薇,我不是你老公,也不是你爸爸。我是平安。”
“平安是谁?你不是我老公,也不是我爸爸,那怎么我觉得和你很熟悉?你就是我老公!你就是我爸爸!你别骗我!抱抱!”
“我就是平安,平凡的平,安全的安。我没骗你。”
“哼!不理你,你是坏人。”
“我不知道自己坏不坏,但从来没对你坏过,我对姓俞的女人一直很好。我就是平安。”
“你怎么可能是平安?我姐说了,你要小心这世上的坏人,他们都憋着劲教你学好,好由着他们自己使坏!你说你叫平安?我记得平安可喜欢我啦!他是好孩子,可你怎么都不像是好人?你跟所有的男人一样都只想和我睡觉。你是个坏人。我看你一点都不平安。”
平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俞薇却再也不理平安,像是他根本就不存在,自顾的在平安面前跳起舞来。
平安觉得,俞薇跳得就像雪花在空中自由的飞舞,像孔雀在自如的开屏。
春节的时候,本市领导做了调整,原省ei常委市委shu记因病退休,常满红的父亲常斌成为新常委的一员。
平安回到了留县,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将俞洁给叫了出来。
两人开车到了县里最高的山巅上,直到车子因为没路不能前行。
风有些大,下了车站在山坡边上,两人都用帽子口罩将脸头遮的只露出眼睛,像是即将要除暴安良劫富济贫的夜行大侠一样,俯瞰着下面的世界。
俞洁没等平安问,就开始说:“我其实不叫俞洁,俞薇也不叫俞薇,我们改了名字。”
“我当年上初中的时候,晚上下自习,被王世庸、陈杰和另外一个男的给劫持玷污了。他们三个在我身上发泄完趁夜色跑掉,警察没抓到他们,周围和学校的人却都知道我被lun奸,议论纷纷。后来,我全家都改了名字,换了地方生活。”
俞洁(姑且还是称呼她为俞洁)语气平静的像是在叙说别人的故事:“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我上到了中专毕业就参加工作了。一直,我拒绝和男人深入的交往,但是,高国强作为我的领导,也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喜欢上了我,他要为了我离婚,只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我配不上别人,包括你。”
“俞薇大学毕业的时候,认识了做建筑生意的王世庸,王世庸那时候已经结了婚,俞薇和我有些地方很像,有时候对有些事情比较倔强。王世庸是有夫之妇,他们好之前,我并没有见过王世庸,我劝过俞薇对感情要仔细,但是,她没听我的。”
“俞薇和王世庸的关系日益亲密后,她安排我和王世庸见面,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从声音中辨识出来王世庸就是当年侮辱我的三个男子之一。不过时过境迁,女大十八变,当天他们侮辱我的时候又是在夜里,王世庸没认出我。事后,我给俞薇说了王世庸就是当年糟蹋我的其中一个,俞薇怒极了,决意报复,她从王世庸口中套出陈杰和另一个因为车祸已经死去男子的名字,而后,想到了梦游这个主意,将王世庸推下楼杀死。”
“这个经过,你已经知道了。因为俞薇认识王世庸的时候王世庸没离婚,俞薇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他们之间的事情除了我谁都不知道,很隐秘,因此王世庸的朋友也都不知道俞薇的存在。”
平安沉默着,看着俞洁因为说话白色的热气从她的嘴里出来透过了口罩瞬间消散于风中。
“当王世庸死后,我让俞薇收手,可是俞薇不听我的,她认为王世庸陈杰三个不但毁了我,也毁了她的人生。她又改换了名字,到了省里,想方设法的接近了陈杰,还让陈杰爱上了她,和前妻离了婚。”
“后来的事情你也应该能猜测到。如果,不是你的忽然出现,俞薇会让陈杰变换一种死法,起码,俞薇会安全一些,而且,还会获得更多陈家的家产。”
平安明白了,陈杰有哮喘病,除了俞薇,谁还能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吃了能引发哮喘的食物呢?
陈杰在难受要死的时候明白了妻子米兰(俞薇)对自己的恶意,所以,才想抓住俞薇,可是,俞薇一挣扎,因此就摔下了楼。
真的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和陈煜的来往,促使俞薇对陈杰尽快的下手。
就像俞薇说的,自己怎么会叫平安?哪里平安了?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平也不安。
俞薇所做的,俞洁一直都知道,但是能责怪俞洁吗?
“能把俞薇从医院接出来吗?”平安问:“那里,不适合治疗和恢复。”
俞洁点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会的。”
平安问:“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嗯”,俞洁答应了一声,平安又问:“那,我今后,能来看你们吗?”
俞洁没说话,看着平安,这眼神中究竟都是什么样的情感内涵呢?平安不知道,他辨析不出来。
俞洁伸手抱了抱平安,就像那晚在二中的楼梯上一样抱着他,而后,就松开了。
平安没和俞洁一起,让她先开着车回去了。
山上风大,越往下走风就越小。一切都安静了起来,似乎和上面就是两个世界。
洁白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开始飞舞。
这时平安接连的接住了几个传呼,一个是彭佩然的,问你是不是回来了,我想你了。
还有刘可欣的,说我也要考研,咱们又是同学了呢!
再有一个,是常满红打过来的,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去见我爸妈呢?
饥屁冷尿热瞌睡。平安觉得有些尿急,他看看四下没人,就站在路边对着一棵树居高临下的使劲扫射了过去。
这棵树上面有着一些疤,这些疤就像是人的眼睛一样不屈服的盯着平安的私密处和他这无耻的肆无忌惮的举动。
平安忽然有些愤然的恼怒,对抗一样对着树上的眼睛尽情的尿着,心里喊着让你们看!让你们看!你们似乎长了好奇的眼睛却根本没长心!
当快要尿完的时候,平安竟然发现脚下面有一窝蚂蚁正在成群结队的往前行军。
这有些奇怪,大冬天的,它们要去哪里?看着它们秩序竟然的样子,平安想它们又没有手机也没有呼机,是靠着什么传递信息这么目标一致的往前走呢?
还有,它们怎么就那么信任前面领头的那个蚂蚁?如果这只蚂蚁头脑发昏,将它们全部带进了阴沟里,或者带进了水里或者火里,它们有什么制约的机制避免这种灭顶之灾?如果前面有危险,它们是不是也就这样前赴后继不管不顾的跟着呢?它们为什么就不能兵分两路分开走,即便有一队出了问题或者麻烦,那么也可以有另一队来遥相呼应,可以保存实力,可以互相监督,可以予以帮助呢?
一起吃饭叫拼桌,一起坐车叫拼车,从此一起生活,这叫拼命,动物们这样集体行军,又是拼桌又是拼车又是拼命的,它们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吗?如果有,它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平安记得小时候,自己喜欢在公园里的花草林木中玩,等到内急的时候,不管不顾的专门爱对着蚂蚁窝撒尿,看着蝼蚁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自己开心的哈哈大笑。
可是那些蚂蚁遭此劫难后来怎么样了呢?谁管那么多!自己的一泡尿一点也不影响轻风摇动树林和遍地焕发出的花草芳香,那些不负责任的冲向蚂蚁的尿竟然还成为了一种灌溉的肥料。
是的,只管自己舒服,谁管渺小的蝼蚁的命运?
它们又不是人!
在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眼中,它们什么都不是!
可是长大后,自己仍旧吃的是五谷杂粮,肚子里的东西却活生生地变化出一种腐朽龌龊来,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在想什么了。
有了年纪,怎么将儿时简单容易的快乐给弄丢了呢?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绕嘴、深奥。
又起了一阵风,一只轻飘飘的枯树叶像是很勇猛的样子,直挺挺地对着平安扑过来,像是要将他击溃击垮。
……
耳边传来一声轻哼,或者像是呢喃,平安心里诧异,觉得自己的半截身子麻木,睁开眼就看到了米兰轻蹙着眉头头枕着自己的胳膊沉睡的模样。
——米兰!?
怎么回事?
平安四下一看,尽管屋里有些黑,朦朦胧胧的也知道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卧室。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米兰裸着身子伏在自己的怀里酣睡!自己也是光着身子,凭着感觉和经验也知道生zhi器刚刚痛快淋漓的正常使用过,上面虽然黏黏糊糊的但仍旧硬邦邦挺立着,被揉成了一团的被子胡乱的只盖住了自己和米兰的半截身体——这分明就是在高三寒假的时候,自己和米兰在下雪的那个夜里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情景!
“我操!”这个词语破口而出。而自己当了警察后,已经没有再说过这么粗俗直接的话语了。
屋里充斥着男女疯狂jiao媾后分泌出来的气息,这靡靡的味道和香水味道混合着真是不太好闻……
——等等!
——等等!
稍等一会!
香水,这种香水的味道太熟悉了!那是自己在高三时候为了迎接米兰,特地将母亲的香水给自己屋里喷洒过的味道!
“我日!”嘴里又很自然的骂了一句。
这到底怎么回事?
平安低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沉睡中的米兰,的确是米兰在高中时候的模样!
平安轻轻的抽出压在米兰脖子下的胳膊,慢慢从床上起来,地板上扔着两个用过的套套,床的右边也扔着一个,有两个是同一款的是自己买的,另一个却不是,因为那是米兰提供的。
平安浑身打了个寒颤,这不是因为没穿衣服身上冷,而是因为不能理解目前的状况,心里匪夷所思而感到吃惊的颤抖。
平安伸手掀开窗帘,外面果然是在下雪!对面俞薇的窗户虽然没亮灯,可是窗帘还是她装梦游要跳楼时候的那个窗帘!
这一切全是存在于高三寒假期间发生的情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过去?
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
难道自己梦游了?
没有一点的头绪,但平安很快的开始验证自己:他从米兰放在沙发上的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包装完好的bi孕tao,嗯,对,这个和她刚刚奉献出来的同款,以前就想看看她是不是准备了第四个第五个bi孕tao,但是一直没去做,而想要做的时候,机会已经丧失了。
——等会!
——等会!为什么是“以前就想看看”?
以前?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爸妈应该不在家——对,果然不在,所以自己才能和米兰肆无忌惮的在撒欢;客厅里的墙上挂着全家唯一一副保存完好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下面的沙发上放着米兰的那副有着小熊图案的手套;再看墙上的时间,按照钟表上的指针,半小时后米兰会醒来,而后,自己将送她回去;墙上的日历,就是高三寒假的日子;背包里的东西是高三的书本和学习用具;茶几上放的桔子,是自己为了掩饰买bi孕tao买回来的……
平安照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是十八岁的脸和身躯!
平安使劲的掐了自己一下——疼——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或者梦游,他光着身子坐下,想了很大一会,给派出所打了电话,接通后,那边问找谁,平安问马犇在不在,那边说马犇出警了。
马犇——出——警——了!
在自己上大学的时候,马犇已经不在辖区派出所了吧?可是他现在还在!
他妈的!自己还是高中生,什么时候上了大学?梦游上了大学!
挂了电话,平安不确定,他再次的掐了一下自己——还是疼!
自己到底是在梦游还是做梦了?
“我到底是做梦还是在梦游?”
按照也不知道是做梦的记忆不是,平安给留县县政府办公室打了电话。
电话嘟嘟的响着,接通了!里面有人自报家门,说是政府办,你哪里,是哪位,找谁?
谢乐迪?
这是谢乐迪的声音!
平安头有些眩晕,好大一会说不出话来,那边又在很客气的询问,平安深吸了一口气说:“政府办啊,请问,你是姓谢吧?”
“哦,对,我是谢乐迪,你是?”
真的是谢乐迪!
平安再次深吸了几口气问:“你认识平安吗?”
“平安?好像,有点印象,不过这会想不起来,你是?”
“哦,我找高国强高叔叔。”
谢乐迪的声音亲切了一些:“你找高副县长啊,他不在。”
高国强还只是副县长?时间点符合!
平安说:“他今晚不值班吗?哦,我是他邻居,找他,有点事。”
“你是高副县长的邻居啊,高副县长下午去了坡口乡了,你要是急,我给你联系一下?”
坡口乡!
坡口乡!
俞洁!
“哦,那不用,谢谢了,对了,坡口乡乡政府的电话是吧?”
谢乐迪笑:“对。”
“好,那,你忙。”
挂了电话,平安看着话筒,又想了想,给坡口乡打了电话。
不过这个电话好久才有人接,接电话的人可能喝多了,声音有些不耐烦,平安粗着声音问:“坡口乡吗,高副县长在不在?”
“你谁呀?高副县长不在乡里。”
“去哪了?”
“不知道。”
“你们畜牧站的电话是多少?”
“我得给你查……哎我说,你到底是谁呀?”
“我是县政府办刚来的,我姓平,那个,畜牧站是不是有个叫俞洁的?”
“政府办?姓平?畜牧站的俞洁?我不知道。”
“你一个人值班?问一下,领导急着等呢。”
“……那好,你稍等。”
过了一会,这人回来说:“畜牧站有个俞洁,去年参加工作的中专生。”
“哦……”平安哦了一声就将电话给挂了,那边莫名其妙的听着忙音,骂了一句这么冷的天他妈的哪来的神经病!
庄生梦蝶?
自己到底是活在梦中,还是知道的都只是梦?
平安到盥洗室将自己清洗了一下,好好的洗了脸和头发,穿好衣服,看看还在熟睡的米兰,关好门一步一步的到了楼下。
雪下的更大了,地上积雪厚厚的,踩上去咯咯吱吱响,空气沁人心脾,抬头仰天,一切怎么这么的美好!
十八岁!
这会是十八岁!
这是十八岁下雪的夜空!
平安往王世庸和俞薇的那栋楼过去,没走多远,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从身后过来,平安回头一看——穿西装的王世庸!
王世庸嘴里喘着热气,平安站住看着他问:“干嘛呀,急急忙忙的?”
王世庸一看是平安,脸上都是笑:“哎呀!没瞧清楚,是你呀。”
“你干嘛?从医院回来?俞薇没事吧?”
王世庸说:“她没事。我回家拿点东西,是去医院……哎,今个多谢你了啊,回头,我请你吃饭,一定请赏光!先走了啊……”
送棉被送锦旗这会是请吃饭……平安在雪地里站了几分钟,慢慢的踩着雪回到了家里。
米兰醒来了,她将乱做一团的被子展开,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盖住,见到平安进来,脸上都是害羞:“你去哪了?”
平安走过去,轻轻的、很温柔的在米兰的唇上吻了一下,说:“我梦游了。”
米兰不知道平安怎么忽然的像是变了一个人,觉得他哪里怪怪的,摇头说:“梦游?梦游是什么?”
平安不答反问:“喝水吗?”
“不……几点了,我要回家……”
“我一会叫出租车。我送你。”
平安说着看着这个一脸青春气息的女子,又低头吻着她。米兰被平安忽然就高超起来的吻技调动的气喘吁吁,抱着他热烈的回应着。
被子下面,米兰十八岁的身体是这样的光洁和让人喜爱,平安爱不释手的在上面流连忘返了一会,起身到了窗前。
对面那边的屋里灯亮着,能看得到王世庸拿了东西又关了灯,锁门离开了。
王世庸这是去医院探望装梦游的俞薇。
平安这么体贴温柔,米兰很高兴,忽然想自己今晚要不就不回去了,就给家里说补课晚了下雪路滑,睡在同学家里了……见平安在窗前掀开窗帘对着外面看,问:“雪下的大吗?”
平安“嗯”了一声,视线从对面的窗户跃至楼顶的皑皑白雪。
一阵风吹过,雪花像是舞蹈似的在漆黑的夜空中飘零着……
《夺标》梦游卷完
飞翔的浪漫
018年1月1日——018年月8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