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早上到了县里,唐高增因为要参加县里一个招商引资的会议,让平安先等着,平安就在办公室和大家说话,谢乐迪过来见了面,平安起身微笑着问好,谢乐迪表现的也很客气。
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说的就是这一种情况。
一直等到了快十点,唐高增才结束了会议,和傅莹花一起从那边过来。
平安在楼道里静候,分别问了两人好,傅莹花表情很严肃,也不知道是答应没答应,从平安跟前走了过去。
傅莹花到了留县一直低调,对人和蔼,当初拍板让平安下基层当副乡长,寄予厚望,但此时严肃,如同未见平安,可见对平安的态度如何。
平安跟着唐高增,到了唐高增的办公室门口,唐高增则在傅莹花后面进到了傅莹花的办公室里,又过了一会,唐高增回来,进到自己办公室里,对站着的平安说:“说说。”
说说。说的还是那几句话,这时谢乐迪不知道是来干什么,也进到了屋里。
谢乐迪就是来看热闹,或者打探情况的。
平安心想着谢乐迪这个夜猫子进宅,说:“事情就是这样,和我无关。”
唐高增看看平安说:“影响很坏啊。”
平安:“是,影响很坏,所以我认为,必须查清楚。”
平安心说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个李笑梅怎么回事,我能看得上那种女人?这简直比侮辱我还侮辱我,是糟蹋我,是侮辱加三级。
我有多饥不择食?
想到了饥不择食,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平安想起了郝志义的老婆李萍萍。
我有那么饥渴吗?
李萍萍也没有去找过精神有问题的人满足自己的需要。
“李笑梅怀孕了,”唐高增说:“李德才说,有人需要为他女儿负责,为她女儿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李笑梅怀孕了?
有人需要为他女儿负责,就让我负责?
平安还没说话,谢乐迪说:“我觉得,这里肯定有误会,要不,像公安指认人一样,找几个年轻人,平副乡长也站里面,混着,让那个李笑梅认人,看看她能不能认出是谁做的事情?”
谢乐迪太坏了!平安立即接话说:“李笑梅本身就神志不清,连事实都辨认不明白,怎么让她认人?不要说她指认我或者没有指认我,她就是指认了别人也不行,那不具有科学性,怎么就能认为她指认的人就是那个人?”
“她莫名其妙的就因为我一句推脱的话就赖上了我,这会让认人,她要是还指向我,我不是怎么都说不清了?谁能说得清?”
谢乐迪问平安:“那你说怎么办?李德才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们要考虑影响,我认为这个方法可行,清者自清嘛。”
平安:“清者自清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认人。”
谢乐迪:“不认人?本身就是人的事情,不认人还能怎么?”
“认人只是证据的方法之一,我说的还有其他方法。让李笑梅将孩子生下来,而后,做DNA检测,是我的孩子,我认了,要不是我的,所有诬陷我的人全要承担法律后果。”
平安说着看着谢乐迪:“我想,既然李德才是拦住了傅县长的车,我想请谢副主任、唐主任和傅县长做见证人,让公安机关介入,查明事实,不能因为一句随便的话就诬陷一个人。”
“我向唐主任重申,我保留用法律手段追究这件事真相的权力,这已经不是县里的面子问题了,这涉及了刑事问题,我相信,有人会因此背负刑事责任而坐牢的。”
谢乐迪看着平安,忽然笑了:“平副乡长说的也是,不过,让李笑梅将孩子生下来,这个,似乎,不妥,毕竟,孩子的父亲就不知道是谁,对李笑梅的影响不能不考虑。”
平安反问:“那对我的影响,不知道各位领导能不能考虑一下呢?”
唐高增和谢乐迪都不说话了。接着,谢乐迪借故又离开了。
谢乐迪走后,唐高增说:“我还是相信你的。傅县长对这件事很关心……昨晚到现在,有很多人说了很多话,有的人说,就是因为李笑梅神志有问题,才显得你更坏,因为事情说不清楚,你就对李笑梅不用负责任嘛。”
傅莹花对这件事很关心?
也对,不然她不会对自己冷着脸。
平安想起了顾建民。当时,傅莹花就是对花言巧语的顾建民看走了眼,以为顾建民是个年轻有为的人才,结果后来顾建民被爆出了劣迹斑斑。
因为被顾建民给欺骗过,所以傅莹花可能觉得自己是她在县府办看走眼的第二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因此就很生气。
“是,唐主任,所以,我认为必须将事情搞清楚,给大家都有一个交待。这件事里我不会原谅任何参与进去的人,这不是简单的一个认不认错人的问题,一切的巧合都太巧合了,巧合的就像是经过了精心的安排,说没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我是不信的。”
“唐主任,所有的表象都是有内在的因素推动的。”
唐高增示意自己知道了,平安站起来要走,想想又说:“唐主任,虽说无不可过去之事,有自然相知之人,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一切都预先被谅解了,一切也就被卑鄙地许可了。不能自己做错不算数,别人做错打屁股。”
“只有千里的名声,没有千里的威风。要是追查真相可以引起某些人的恐慌,那可怕的不仅是真相,更是恐慌本身。”
平安正说着,唐高增看着他身后。
平安回过头,看到傅莹花和秘书站在门口。
不过傅莹花没有进来,也没说话,像是经过,直接的走了。
状元村整体搬迁的工作终于被县里摆到了明处。
若干年前县里就曾经商议过要将状元村整村挪走的,原因是目前村里的条件实在太差,经常发水,涝灾,但是都因为牵扯的问题太多,难以解决,最终不了了之。
近几年状元村事情越发的多了,涉及到了建桥修路饮水等具体事项,尤其是苗刚强当上村长之后,一味的在村里宣传要修路,搞的煞有其事,还盖了敬老院这些设施,于是搬迁这件事就不被大家伙提起,这并不是因为条件有所好转,村民已经接受,而是村民们觉得根本没有了指望,只能在这个河边生老病死下去。
如今县上下定决心,要在状元村周边修水库,搞引资,建厂谋发展,状元村的搬迁就成为一种势在必行。
至于状元村今后往哪里搬,县里和乡上领导几次三番的做了实地调研,认为离现在状元村位置大约有五里路的地方,也就是状元村新小学不远的地方位置较好,相对而言是平地,建村后就在公路边上,既有大片荒坡可供垦殖,又有山有水,山后还将兴建水库,可以修筑水利设施引水。
但是经过宣传、动员之后,状元村的拆迁工作一点进展都没有,县上来了一位副县长检查工作,气的将杨得志和赵长顺大骂一通,责令东凡乡近期拿出具体的办法。
副县长走后,乡里紧急召开乡机关人员大会,罗列出几条措施,其中之一是给状元村干部在拆迁期间每人每月补助交通费二百元。
乡上在讨论时,很多人都对这一条比较得意,认为无利不起早,有钱激励,状元村的人会跑得快些,而且乡上花钱不多又体现了对状元村拆迁工作的理解和体恤。
当然通知是悄悄发的,这种事不宜大张旗鼓搞的人尽皆知。但是通知发下去,村里几个干部却一个都没来领。
乡财政所匡玉所长看大家领钱不积极,以为状元村的人不好意思来领,就带上乡所的出纳下村去发,没想到大家居然异口同声地说不要,说这钱他们不能领。
财政所所长回来给赵长顺汇报,赵长顺感到事态严重。
杨得志这几天不在乡里,去县里陪来留县投资的客商去了,赵长顺就让平安去了解了解具体情况。
平安本无心管这些事,但是赵长顺发话,面子还是要给的,主要是平安到了东凡这么久,赵长顺这人对自己真的不错,不说知恩图报,做人也得有来有往。
车子开到了牌坊那里,学校里这会正上课,郎朗的读书声传来,平安的确有一种自我满足和自豪感。
他站在牌坊下面,望着下面蜿蜒的河流,想起了那句“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注1】
河中之水依旧东流,那个叫“莫愁”的女儿,却已经不在了留县。
有时候,只能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不是两个人不想在一起,而是社会和人生太复杂了,有时候充满了无奈。
俞洁说自己适合在东凡发展,真的是这样的吗?
平安静静的站了一会,心驰神往,思绪连连,正要举步,听到坡下面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说:“咱们村这次拆迁,乡上净鸡ba拉拢村里的干部,还就是苗村长能行,硬是顶住了压力,不拿乡里的好处费。”
“就是!乡里太黑了,想给谁发钱就给谁发钱,把上面拨给我们的赔偿款拿来做人情!”
这时有人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嘁,还用知道,老赖说的,他跟苗刚强在一个炕上、睡一个女人、穿一条裤子,嘿嘿……”
这几个人说着走了上来,见到了平安,全都不说话了,装作没事一样走远了。
这时又从下面来了两个妇女,这两个妇女认识平安,见过他那会跳水潭里救人,就问候了一声,平安问:“村里要拆迁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不知道?”
“知道,都听说了。”
“那,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准备什么时候搬呢?”
有一个女人忽然激动了起来:““搬,我们往哪里搬?乡里还要不要我们活啊?说得轻巧吃根灯草!”
这女的说的挺顺溜,平安想套话,笑笑说:“肯定有地方让大家搬啊,地址都看好了,离公路很近,宅基地已经划好了,谁要是先搬迁的话,还可以优先选择宅基地呢。大家住下面,总是发水,不安全呀。”
这个女人几乎是吼了一声说:“不搬,我们就是不搬!”
“那是为什么呢?总有个原因吧?”
“原因你们知道!”
这两个女人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平安想想,也没往村里面去,直接回乡里了。
这种情况,下去村里也了解不到什么,说不定还被一顿臭骂,没必要。
回到乡里,见杨得志的吉普在,而赵长顺去了杨得志的办公室,平安觉得,这件事没必要避开杨得志。
杨得志的屋里只有他和赵长顺以及刘茂林三个,平安将了解的情况一说,赵长顺说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是,我下去再了解。”平安应了一声,杨得志说:“别的先不忙,你明天去香菇办报道,去那里。”
平安一听愣了,赵长顺也有些吃惊,唯独刘茂林面无表情,看来。杨得志宣布的事情,刘茂林事先知道。
“香菇办”全称是“留县香菇基地领导小组办公室”,是县属专门机构。
留县没有什么大的企业,唯独香菇养殖比较普及,县里将香菇养殖作为一大产业发展,特别设置了一个香菇办扶植香菇生产,协调收购加工各相关事务。
香菇办是临时机构,由县农业、外经、经贸等部门抽人组成,办公地点设在坡口乡。
坡口乡山峦起伏,人口稀少,是本县香菇产业集中区,县里把相关机构设在坡口乡,就是为了就近加强产业扶植与指导。
按照本县的情况,香菇办设副主任一名,由临近坡口乡的四个乡镇各出一位副职人员轮流担任,每年轮换,主要任务是处理基地建设中牵涉到的纠纷和矛盾。
抽到香菇办工作的乡干部还挂原单位职务,但是却要到坡口乡工作一年,在这一年里不承担原单位工作。
不过根据轮换的方案,今年并不应该从东凡乡抽人,可杨得志这会却派了平安去坡口乡。
放在年前,平安会兴高采烈的跑着去,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俞洁已经离开了坡口乡,自己也去意已定,杨得志这会这样说,纯粹就是用意险恶。
这就是一波接一波的攻击自己。
因此,这会平安特别想给杨得志无比认真清晰的说一句:“我***!”(未完待续)